余鹤一侧头,发丝就蹭在傅云峥的脸上。
傅云峥动了动脖子:“你头发真硬,小钢针似的。”
余鹤不仅不把头挪开,反而歪靠在傅云峥肩头:“傅遥也说咱俩黏糊,你说咱们六十岁的时候也这样吗?”
傅云峥问:“什么叫黏糊?”
余鹤说:“就是每天都在一起,还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傅云峥想了想,很公允地说:“这谁知道,你要六十岁还这么多话,那就黏糊。”
余鹤啧了一声:“嫌我话多了这是。”
傅云峥用手掌隔开余鹤的头,免得发丝扎脖子:“我时常遗憾你不是个哑巴。”
“哑巴还怎么逗傅老板开心啊。”余鹤揽住傅云峥的肩膀:“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陪你说话你多寂寞。”
傅云峥研好墨,亲自取来毛笔塞到余鹤手上:“你先写春联,写完咱们玩个游戏。”
一说要玩游戏余鹤就精神了,右手提笔,一双贼溜溜亮晶晶的眼睛上下扫视:“玩什么,是我想的那种吗?”
傅云峥面色沉稳,不疾不徐地回答道:“肯定不是你想的那种。”
余鹤兴致当即散了大半,他站起身,练气凝神悬腕落笔,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慵懒气瞬间消散,笔走龙蛇,漂亮的瘦金体洋洋洒洒,写下两行字。
【春满凡尘千山翠,福临观云四季安。】
瘦金体写出来的字真是潇洒,傅云峥赞了句好字,又问:“横批呢?”
余鹤提笔写下四个大字:年年有余。
“年年有余。”傅云峥眼眸中荡开微不可查的笑意,拿起写着横批洒金红纸轻轻吹了吹:“那最好不过了。”
余鹤涮了笔回来,把春联搭在架子上晾干,问:“你刚才说玩什么游戏啊。”
“我跟你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做不到一个小时不跟我说话。”
余鹤切了一声:“一个小时?我以为你要说一天呢,那不就是上楼睡个觉的事儿。”
“去睡吧,”傅云峥拿出手机调到计时器的界面上:“我开始计时了。”
余鹤比了个OK的手势,后退三步转身往书房外走。
傅云峥点开计时器:“小鹤。”
余鹤转头:“怎么了?”
傅云峥亮出手机,面无表情:“三秒。”
余鹤气坏了,走过去重置计时器:“你这是钓鱼执法,不能算。”
傅云峥很好脾气地点点头:“那我下次和你说话你别理我。”
余鹤敛下眉,居高临下俯视傅云峥:“你就逗我吧。那我跟你说话你别理我,你做得到吗?”
傅云峥无言以对,他确实做不到。
游戏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很明显余鹤已经输了,虽然傅云峥耍了手段。
通过这个失败的游戏,余鹤意识到,原来和话多话少没关系,他和傅云峥就两块儿能产生共鸣的石头,只要一方发出声音,谁都没办法不理谁,所以结果显而易见,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晾干春联后,还没来得及贴,余鹤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喂,是……余鹤吗?”
冥冥中,余鹤忽然生出种很奇异的感觉,他问:“你是谁?”
那个女人说:“我是你的妈妈,小鹤。”
余鹤握着手机,一阵恍惚。
不知是否是母子之间的特殊联系,在余鹤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的瞬间,就有种奇妙的预感。
如今预感落实。
他的亲生父母,终于,出现了。
*
半小时后,余鹤站在穿衣镜旁,换了好几身衣服都不满意,他征询傅云峥的意见:“还行吗?穿西装会不会太正式了?”
傅云峥看着镜中的余鹤,很诚实地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余鹤非常紧张,他松松领带,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张老照片上:“不知道我妈妈现在长什么样子。”
傅云峥安慰道:“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了吗?”
余鹤坐立难安,在原地来回踱步:“你说我见到他们该说什么,上来就叫爸爸妈妈吗?我怕我叫不出口。”
傅云峥问:“余清砚怎么说?”
余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没有给我回电话,他不会因为爸爸妈妈找到我的事情不开心了吧。”
傅云峥皱起眉,有些不放心:“你再给余清砚打个电话,你们相处的不错,他不该因为这个不理你。”
余鹤这时候哪儿还有心思管余清砚理不理他。
对于寻找亲生父母这件事,余鹤已经放弃了很久。
开始很想找的时候他和余清砚水火不容,余清砚不肯将亲生父母的消息告诉他,后来余清砚倒是愿意带他去见,只是余鹤又近乡情怯总想再做做准备,然后又正逢他和傅云峥的事沸沸扬扬,网上对余鹤一片谩骂,见亲生父母的事情便这样搁浅下来。
没想到他们竟然先一步找到了自己。
他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好温柔,和他想象中妈妈的声音一模一样。
余鹤低头又给余清砚打了个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自动挂断。
正这时,余鹤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手机传来悦耳的铃声,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妈妈。
余鹤抓起衣架上的大衣,急匆匆道:“他们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小鹤。”傅云峥动了动眉,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
余鹤握着手机,转身看向傅云峥。
不知为何,傅云峥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他顿了顿:“出门慢点,别着急。”
余鹤朝傅云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推开别墅的大门的同时接起电话。
沉重的装甲门关上,挡住了花园内的阳光。
玄关处一下子暗下来。
第87章
余鹤见到了他的爸爸妈妈。
在见到那对夫妻的第一眼, 余鹤就清楚地确认:这就是自己的父母。
妈妈从见到余鹤开始,就始终红着眼圈。
爸爸开着辆普通的SUV,载着他们到了云苏的一家有名的饭店, 一家三口在坐在包厢里,点的每道菜都很符合余鹤的口味。
他们非常了解余鹤的喜好,一顿饭吃下来其乐融融, 好像这二十年从未分离过。
这是种美好到不真实的感觉。
见面之前所有顾虑都不复存在,余鹤根本不用思考该找什么话题聊。
血缘带来的默契令余鹤沉溺于亲情之中,余鹤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过,两个小时后, 当他爸爸开车送他回傅宅时,余鹤心中很是不舍。
回去的时候正值午后,阳光特别亮。
余鹤从没见过那么明亮、那么温暖的阳光,车开在宽阔光明的马路上,就像开在梦中。
爸爸说:“你很容易晕车吧,你妈妈也这样。”
妈妈笑着:“是啊, 每次坐车都要吃一片安眠药,睡过去才好受。”
余鹤问:“妈妈你也晕车吗?”
妈妈侧头凝望余鹤:“没事, 从家里开到云苏要三个小时,车程有些长, 下次带你坐火车回家。”
余鹤望着路边的街景:“咱们家在哪儿?”
爸爸说了一个地名, 然后说:“现在正好是中午, 要不你就在后座睡一觉, 睡醒就到家了。”
他妈妈皱起眉:“还是下次吧,小鹤出门是不是要傅先生说一下, 这样太唐突了。”
余鹤拇指无意识地按压着指节:“我和傅先生在一起,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 妈妈,我……”
他妈妈笑着摸了摸余鹤的脸颊:“没事的小鹤。”
余鹤心跳得很快:“其实回去一趟也没什么,余清砚在家吗?”
“清砚最近在研究什么论文,”他妈妈回答说:“早上一睁眼就跑到图书馆去,手机都打不通,晚上应该会回来。”
余鹤点点头:“哦。”
“跟我们回去吗。”他爸爸再次提议:“你妈妈包里有药,实在晕车就吃一粒。”
余鹤不免有些意动,很想和爸爸妈妈多相处一会儿。
“好,我给傅先生发条短信告诉他。”余鹤说。
他妈妈含着温柔地笑:“晕车就别一直玩手机了。”
半个小时后,眩晕感一如既往找上余鹤。
他爸爸将车停在服务区,余鹤吐了,他妈妈也吐了。
回到车上,他妈妈从包里拿出药先吃了,又给了余鹤一粒。
“你吃吗?”他妈妈温柔地问。
余鹤接过药,无意间看到他妈妈包里放着一个手机,手机壳看起来有点眼熟,尚且来不及多想,爸爸就把服务区超市买来矿泉水递给了余鹤。
是千岛山泉。
见余鹤盯着手里的水发呆,他爸爸有点犹豫:“我喝这个水喝习惯了,你是不爱喝这牌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