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鹤有些疑惑:“黄少航不是继子吗,也能挡了拐子三的路?”
李文泰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男人要是被女人给迷住了......那是有后妈就有后爹啊。”
余鹤:“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连他们家的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文泰回头笑了笑,呲出一口黄牙:“这又不是秘密,全缅北都知道,做高利贷生意的寺萨老爷娶了位年轻美貌的华国女人,为了讨婆娘高兴,对继子比亲儿子都亲。可见无论多英明神武的男人陷进温柔乡都一样,昏头昏脑的,行事没什么逻辑。”
余鹤:“......”
妈的,怎么感觉躺着都中枪呢?
继续往楼下走了两层,李文泰才推开一扇消防门:“这边,您小心脚下,有门槛。”
七拐八绕,他们又穿过了两扇门。
终于,在走廊的尽头,李文泰用钥匙打开了一扇铁门。
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灯,是一片纯粹的黑。
余鹤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他探头望了望,正想回头说些什么,忽然被李文泰狠狠推了一把。
李文泰猛地把余鹤推进房间。
嘭的一声,房门落锁。
余鹤甚至不知道黄少航到底在不在房间里!
又被李文泰这个家伙骗了,下楼的时候还客客气气地跟余鹤分享八卦,到了关键时刻该怎么坑余鹤怎么坑余鹤,推他的时候一点也没手软,好险没给余鹤推摔了。
余鹤简直气死了,反身一脚踹在房门上,骂了一句脏话:“我*你妈!”
一声巨响过后,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余鹤在小黑屋里什么也看不见,他在墙壁上摸索着,并没有找到开关。
“余哥?”
黄少航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真的来了。”
“我肯定得来啊,你被揍成什么样了。”余鹤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在这种环境中压就是一个瞎子,他伸手往前摸了摸:“小航,你在哪儿?”
黄少航那边传来€€€€€€€€声音:“我在这儿,你别动了,我看见你了,我去找你。”
余鹤睁大眼睛:“你怎么看见的?”
黄少航说:“在黑的地方呆得久了,就能看见一点东西轮廓,你是不是从来没看到过?”
余鹤怕撞到黄少航,靠着墙没动:“我没看到过,晚上太阳一落山我基本就瞎了,有光的地方看东西都模糊。”
黄少航轻笑一声,他一点点向余鹤的方向移过来,声音虽然哑,但却藏不住淡淡的欣喜:“胡萝卜就这么难吃吗?”
余鹤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知道黄少航离他很近了,伸出手在黑暗中摸来摸去:“你到底在哪儿呢?”
黄少航握住余鹤的手:“这儿。”
黄少航手上黏黏的,满是湿润的血迹。
余鹤捉着黄少航的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你手上都是血啊?”
黄少航和余鹤并肩靠在墙上:“是吗?”
余鹤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干着急:“你伤得重吗?”
“还行吧,都是皮肉伤,看着吓人。”
“那什么伤是看着不吓人,但实际很重的?”
黄少航没回答,反而问余鹤:“余哥,我可以靠着你吗,我有点累了。”
余鹤挺了挺肩膀:“当然可以,但是你一说有点累我就心慌了,电视上这么说完以后,基本上一闭眼就都死了。你不困吧?”
黄少航被余鹤逗得直笑,他一笑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轻轻抽气:“嘶,我不困,你放心余哥,你胆子那么小,我肯定不死你身上。”
余鹤也笑了:“我什么时候胆子小了?”
黄少航将头搭在余鹤肩膀上:“余哥,你为什么回来啊?”
余鹤呼吸间全是血腥味,黄少航脸上的血浸透了T恤,渗到了余鹤肩上。
只有还在流血的伤口才会这么快渗透衣服。
余鹤动了动:“你头上有伤?”
黄少航应了一声:“嗯,一点小伤。”
余鹤问:“在哪儿,我先给你包上。”
黄少航抬起手摸在余鹤脸上,鼻子、眼睛、眉毛,一直到额角:“大概这个位置。”
余鹤脱下T恤衫,用牙咬着衣角,摸索着撕开一条:“还是古代好,衣服布料多,这T恤衫一撕我都没法穿了。”
黄少航喉结微动,伸手轻轻在余鹤赤裸的肩膀一触,又烫手似的移开手:“那你不穿上衣冷不冷?”
余鹤扶着黄少航的头:“别动,不冷。”
地下室异常阴凉,墨色的黑暗中,只有通风口呼呼作响的声音。
布条一圈圈缠在黄少航头顶,黄少航整个人被余鹤的味道包围着,他和余鹤靠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余鹤的体温。
这种隐秘的亲近令黄少航全身战栗。
他胸口剧烈起伏,身上过电似的麻,无法抑制地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余鹤摸了摸黄少航的脖颈:“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你冷?”
黄少航声音都是颤的:“我没事。”
第136章
余鹤把T恤衫搭在黄少航肩上:“可是你在发抖。”
黄少航说:“我没事, 我只是......”
只是喜欢你太久了。
他喜欢余鹤的时间实在太长,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这种情愫具体萌发于哪一天已不可考。
年少的情动不仅没有随着时光推移而黯淡, 反而在黄少航人生遭逢巨变时,成为信念一般的存在。
在缅北那些难捱的绝望岁月中,黄少航始终坚信, 如果余鹤在,一定会保护自己。
无论身体和精神上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只要念着余鹤的名字,黄少航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可是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在黄少航来缅北的第一年,他无数次想过结束生命,悄悄计划着自己的死亡。
他写了一封信,托回国的华人朋友带给余鹤。
华人朋友告诉黄少航,余鹤已经不在余家 ,说余鹤在奉城有名的销金窟工作一段时间后, 被一位有钱的大佬带走了。
听说那位大佬有些特殊的爱好。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天,黄少航从死亡的衰败爬起身。
他得找到余鹤, 把余鹤从那个有钱的大佬身边带回来。
余鹤脾气那么差,从来不会曲意逢迎, 怎么在别人身边生活啊。
余哥会像自己一样害怕吗?
会像自己一样挨打吗?
会像自己一样被关在黑暗地下室吗?
余哥的眼睛看不见, 万一别人把食物扔到地上, 余哥也不能像自己一样找到怎么办?
黄少航想,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得活下去, 我得找到余哥。
在漆黑无望的泥沼中,黄少航把自己磨成了一把淬毒的剑。
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因为他需要权力、人脉、地位,只有坠入地狱,从地底厮杀上来,他才有资格和那些大人物平起平坐。
从前看都看不过眼的脏事,黄少航亲手来做。
恶毒、狡诈、残忍、阴险,才是在缅北生存下去的‘优秀’品格。
他终于成了缅北有名的毒蛇,人们提起他,脸上会浮现既厌恶又恐惧的神色。
黄少航也曾用这种神色看过很多人。
可是那些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害怕而怜悯他,所以他也不必怜悯任何人。
今年夏天,黄少航终于如愿回国。
他带着权势人脉,回到奉城。
黄少航找到云苏,见到了余鹤。
那天,他看到余鹤神采飞扬地骑着摩托车,身后背着一把琴。
黄少航开着车跟在余鹤后面,满心都在想见到余鹤该说什么。
他组织了好久的语言,他有好多话想对余鹤说。
就在他做好准备,打算在路口拦下余鹤时,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前面。
余鹤侧头和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片刻,一个英俊的男人走下车,掏出手帕给余鹤擦了擦汗。
云苏六月的天气很热,午后的空气都是燥热的。
可没有眼前这一对人看彼此的眼神热。
他们就像一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相互擦了擦汗,又在路边说了会儿闲话。
然后,男人跨坐在余鹤的摩托车后面。
余鹤转动油门,骑着摩托车极慢、极慢地离开了。
可摩托车走的再慢,还是将车里的黄少航留在原地。
烈日熔金,三十多度的高温里,黄少航全身冰凉。
余鹤和傅云峥若是两情相悦,那他这么多年的拼搏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