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诉真要拿电话打110,被姜危桥一把抢走扔旁边沙发上。
“你€€€€”
“继续说。”姜危桥面无表情,“还有什么问题。”
“他之前就有慢性静脉曲张,但是情况一直维持得可以,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个我了解过。”
“你如果是看护你本就应该了解这些。”陈诉说,“我刚去查了他的药,他需要持续服用的两种药物,一种抗凝血、一种抑制肌肉痉挛的药都有富余。这算不算你工作的重大失误?”
姜危桥这几天因为唐彦的话,心情极差,都好几天没来东山墅,虽然事情都交代了小甲,但是小甲明显在这方面并不灵光。
这会儿被陈诉一顿骂,虽然是“情敌”,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做得并不够好。
“是我工作失误。”
“他这次急性的静脉曲张来得很凶,肯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却连抑制痉挛的药都拒绝服用。这种不配合的状态就是问题。我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早就提过,你们一定要维持好患者的情绪稳定,这很难吗?我跟你说,就你这样的看护,根本不称职!”
姜危桥沉默了,刚要开口认错,旁边的小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歉,陈医生,是我的错。姜哥他信任我,交给我照顾唐总,可是这两天我家里……我师父他生病了,我就心不在焉。对不起,呜呜呜。”
“是我的问题。照顾唐彦是我的责任。”姜危桥说,“把他委托给你,其实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陈诉蹙眉说,“自责什么的话就不用讲了。有意义吗?”
“陈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姜危桥问。
“我给他用了药,已经睡着了。”
“我上去看看他。”
“哎你€€€€”
陈诉还来不及阻止他,姜危桥已经上了楼,听见他的声音,姜危桥回头瞧他:“你放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不会再把唐彦交给任何人。
谁都不会。
第21章 0.5的颜值
唐彦那张床被略微调整了角度,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张病号床,平时隐藏在独立的房间里的监测仪也都悉数摆了出来,监测着唐彦的各项体征。
躺在这堆仪器里的唐彦,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面容苍白,昏迷的面容瞧着像是半透明一样,表情甚至有些凝重。
姜危桥知道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难以想象的,常人理解不了的痛苦。这些痛苦不会痊愈,只能靠药物控制,并且伴随他终身,任何一次微小的疏忽,都有可能致命。
健康。
尊严。
亲人。
都被剥夺。
谨小慎微地活着。为什么活着?
姜危桥花了四年多的时间去了解这种状态,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如果换作了是自己,他不一定会比唐彦更坚强。
他在灯光中仔细打量唐彦,用温毛巾给他降温,一切结束后,他低头吻了吻他干裂的唇,然后坐在地上,靠着床沿,牵着唐彦的手,过了好久,也许已经凌晨,才感觉到唐彦的手缓缓缩了回去。
“醒了?”姜危桥站起来,撑在唐彦肩膀边,去摸他的额头,“好些了吗?要不要喝水?”
唐彦的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挣扎了好几次,才缓缓睁开,纤长的睫毛让他的眼眸看起来有些发灰,以至于黯淡无光。
“你怎么……”他声音沙哑虚弱,“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么讨厌我?一秒钟都不想看到我?”姜危桥反问他,然后拿了吸管杯过来,凑到他的嘴边,“是只想见陈诉吗?他就在楼下,我叫他上来。”
唐彦侧头喝了一点水,再开口说话,声音也清澈了一些,只是很虚弱:“你请了好几天假,连小甲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束休假。”
“我只是几天没来,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姜危桥说,“不是跟陈诉有感情?我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能鼓励你好起来的精神支柱呢。”
“……他工作很忙。”
姜危桥哼了一声,“他是你主治医生,可真忙啊,忙着骗患者感情吗?”
“你似乎对陈诉意见很大。”
“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和小甲看护工作没做到位,只有挨骂的份儿。”
姜危桥那个阴阳怪气,根本无法交流,唐彦本来就已经没什么体力讲话,于是沉默了。他体力并不算好,每一次生病都比普通人来得更凶猛和难熬。
这次发烧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
姜危桥给他换了干睡衣,让陈诉上来看过确保没问题了,再回来,唐彦已经又睡着了。
*
唐彦再次醒来,天边已经发白,床头那盏橘红色的灯还亮着。
如果没有记错,这盏灯之前并不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默认的光线也没有这么柔和。是姜危桥来了之后,特地换了灯泡,移动了位置。这样他躺着的时候光就不会刺眼。
还有楼下遥控器的位置,特地被换过。
饮水机旁摆放玻璃杯的位置。
毯子和披肩也被放在了顺手的那个角落。
甚至是筷子和碗……都刚刚就手。
因为这些小小的细节,这个房子里,他逐渐不止待在二楼,而愿意去楼下逛一逛,甚至在花园里坐一会儿,能看到屋檐下筑巢的燕子回来了,猫咪带着它的孩子们嬉闹,邻居们散步路过还会跟他打招呼……
这一切都像那盏小小的灯,带上了橘红的温度。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或者说这些细节在被调整到合适他后,并没有让他感觉到特别,但是因为姜危桥请假,这些细节再次被打乱却突兀地呈现出了一种不便利。
就算他一直排斥,一直拒绝,姜危桥还是不知不觉地重新走入他的人生,改变了一些什么东西。
*
姜危桥明显熬了一整夜,但是在整个人还是精神矍铄,跟旁边萎靡不振的小甲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诉呢?”唐彦问。
姜危桥的精神气儿顿时没了,霜打了茄子一样。
“你的陈大医生白天还要上班,已经走了。”
他垮着脸检查各项指标,又着重确认了输液推进器的情况,安排小甲上了早餐,然后确认好适宜的温度,放在他面前,一副要喂他吃饭的架势。
“……我自己来。”
“少逞能了。你两天没吃东西,靠着点儿营养液活到现在,抬手都费劲。我来。”
他动作那么的熟练,各种仪器的操作都很娴熟。
不只是这样。
他对截瘫患者的照顾,也很熟练。对比之下,小甲就是个门外汉……他之前就有所怀疑,这次生病更是坐实了小甲并没有看护证的事实。
那么,姜危桥这四年来都做了什么?
考了看护证、开了一家会所,变得十分富有,甚至可以结识到各类名流。
平常四年做好一件事情已经不容易,而他做了四件……不,也许还有更多。
“你这么认真看我干什么?”姜危桥凑过来勾起他的下巴,“是不是突然发现陈诉没我长得好看?打算让我重新回来上班。”
“我没有不让你上班。”唐彦有些艰难侧过脸,险险躲过了姜危桥的手。
“你那天晚上说那么明白,不就是让我知难而退吗?”姜危桥道,“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最擅长迎难而上。陈诉算什么困难?他长着那张0.5的脸,不可能是你喜欢的类型。”
小甲在旁边看着他:“……哥。”
“怎么了?”
“说别人0.5之前,我觉得……要不你好好照照镜子?”
姜危桥一愣,就听见唐彦笑出了声,他回头去看,唐彦面容还有些憔悴,可是笑意爬上他的眉梢的时候,又依稀瞧见了他当年那温润带着点书卷气的样子。
“杜波依斯€€墨菲的高定,有小部分已经送来了。”唐彦说。
“还合身吗?”姜危桥道,“我安排了他国内游,这会儿估计刚到青海,要有不满意不合适的地方,让他回帝都亲自给你改。”
“不是说这个。”唐彦摇了摇头,“我大舅……唐正初,给我安排了一场宴会。小甲和你提过吧?”
“我知道。你大舅是个大家长制的脾气,说一不二,但是如果你不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拒绝。”姜危桥道,“我可以想想办法。”
“还会有下次的。”唐彦道,“外婆年龄大了,慈鑫未来究竟交给谁并没有说法,我的三个舅舅都攒着劲儿讨老太太欢心,我的问题没解决,他们怎么能安心呢?”
“你帮我挑一套衣服。”唐彦顿了顿,看他,“和我一起去吧。”
第22章 索吻
唐正初安排的宴会大概是在十天之后,倒也没有直接把唐彦摆在台面上来,只说在张北的酒庄酿的葡萄酒差不多好了,最近准备第一次开窖,诚邀大家去品尝。
但是圈子就这么大,大多数都是见惯了名利场的人精,只需要略微推断下就能知道原因。唐彦虽然是个残废,还被排斥在主流圈子之外,可是对于某些想要攀附权贵的人来说只要开的价格够高,这都不是问题。
只是安排了姜危桥办事后,宴会的“主角”已经并不把心思放在十天后的某一场虚伪的宴会上了。
唐彦一上车就跟开车的老乙:“乙叔,咱们一会儿去了公司把分公司和慈鑫之间的关联账目再复查一下,到现在还没平账,不应该发生。”
“慈鑫和迷踪分店之间还有交易?”姜危桥问。
“有。”老乙边开车边说,“你这两天不在,我跟唐总把明细票据都拿出来对了一遍,别的不说黄理全那个孙子胆子是真大,公司财务规定统统不遵守,是个票都拿到公司来报销,这都算小的,经营策略上不光把客户都弄到分店那边去了,而且在分店那边开了会员制,光是超过一百万额度的充值会员就有近两百个。”
一个餐厅,储值额度超过一百万的充值会员有两百人。
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特别正常的现象。
“我一个搞会所的,会所50万以上的就是SVIP会员了,也才不到一百人。”姜危桥说,“让我猜猜,储值额度最高的那个,是慈鑫集团吧……具体是哪个分公司呢?”
“慈鑫生物科技。”唐彦说,“常务总裁是唐莎莎,向集团分管董事也就是她父亲唐俊华汇报。”
黄理全是唐俊华的小舅子,唐莎莎的舅舅。
“莎莎把生物科技的较大额度的公款储值到迷踪分店,根据记录,每年365天,会在迷踪招待客户200次以上,也就是一两天天一次,每顿饭消耗几乎没有上限。去年大概在迷踪花了两百多万。公司的团建、聚餐、年会供餐等业务也由迷踪承担,这笔费用超过了五百万。”唐彦继续说,“不只是这样,储值卡上常年存款超过百万。什么公司搞业务能吃这么多钱。她分明是把迷踪当提款机,从生物科技套现。”
怪不得唐俊华如此急迫想要把唐彦排斥在所有核心业务之外,甚至是迷踪业务上也不想让他参与。在黄理全的事情上也如此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