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艺说不知道,提起包打开了车门。
她若无其事地路过那辆车,但就在要离开的时候,楚畅突然打开车门冲出来,一把抓住了苏艺的手。两个人很快开始吵,赵以川在车里听不清他们吵什么,直觉自己这时候不该去管,可他又没办法干脆地一走了之,尴尬地呆在这里,进退两难地等。
苏艺似乎招架不了楚畅,又或许累了,她的手提包往下一扔,东西滚了一地。
楚畅表情沮丧,手却还牵住苏艺不放开。
好像楚畅说了什么,然后他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苏艺,边慌乱地打开,边表情着急,好像让苏艺别走。
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女人先是捂住嘴,而后悄悄地遮住了眼睛。
等两人又相拥在一起时,赵以川悄然发动了车子。
……看来还是裴哲猜得更准。
又或许他本质有些胆怯,认为两个相爱的人因为种种客观情况分开太过常见,不确定爱情能冲破许多阻碍,或者能战胜现实。
而裴哲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他们之间,早早动心的是他,先选择拥抱的人却是裴哲。
回到绿府,裴哲休息了一天已经恢复精神,一见他,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机:“你看朋友圈了吗?楚畅跟苏艺求婚成功了。”
“我刚在现场。”赵以川挂起外套,“看着跟突发情况似的,之前还在吵架,苏艺拿包打他,然后他乱七八糟就把准备的戒指掏出来求婚。”
裴哲大约无法想象那个画面,问:“你怎么在现场?”
“送苏艺回家了嘛,开会开到9点半,又去吃宵夜,结束后想着她一个女生。”
裴哲摸摸鼻子:“我都没有跟你求婚。”
想也知道他受了楚畅这一出的刺激,骤然提起这个,赵以川失笑:“我们俩……真要这么算的话,去年第一次见面,你就跟我求婚了。”
“那不能算……”裴哲坚持着。
赵以川抬起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照耀下璀璨得夺目。
他带着点小骄傲:“我的钻戒比苏艺大。”
裴哲:“……”
裴哲:“你有病啊,楚畅那个都不是婚戒。”
赵以川说那反正我的钻石比较大。
裴哲又笑着骂他,跟同事比这个做什么,是不是想穿婚纱。
赵以川就说,“可以啊。”
这下话题被一句婚纱彻底带偏了,有意问他需不需要再补一次婚礼就卡在喉咙口。裴哲想他们离求婚大概还差一步,见赵以川态度如此,再重新说一遍又古怪得很,只好作罢,改询问他今天进展如何。
尽管说好了不干涉对方工作,但万阳和剑川案以后,偶尔裴哲会问赵以川的一些重要进度,赵以川也知无不言,权当互相分享。
他简略说了下,目前券商的建议是不看好,甲方却觉得券商有点畏手畏脚。
“上市确实不能急。”裴哲说,“再者IPO以后可以先挂牌,不过还是看他们的意思。启荣科技之前退市,我和我妈还闹了不愉快。”
赵以川问:“你怎么想的?”
裴哲:“赚钱比面子更重要,启荣科技之前为了顺利上市做了许多让步,结果就是前两年一直亏损,价值下跌。现在退出来了,反而有好几个项目推进得飞快,所以再等个三四年€€€€冷静期是一部分,而且高管最近一年刚变动过。”
裴哲总结道:“管他的。”
言语间,赵以川发现,裴哲似乎对回到启荣集团总部只字不提,他把启荣科技的未来写到三年后,而届时则已远超他们协议上的时间。
“你不回去了吗?”赵以川问,“总部那边。”
过了会儿,他才认真地回答。
“就在最近决定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思考过当时的规划,觉得很多地方都不成熟,也想明白了一些限制其实是陷阱。比如,当时以程副总为首的高管集体不投我,不是因为我‘单身’,而是他们压根不想放我回集团。”
多么显而易见的事,裴哲当时一叶障目,却直到现在才捋清了前因后果。
他回启荣集团,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
就像那次并购案,如果没有他横插一脚,其实启荣并不会受到多大的损失,亏得快破产的小公司也未必会实质性伤害到启荣这艘巨轮。可程振勇的私人利益势必减少了,和他站在一起的高管们也因此记恨裴哲。
他回去,就像向一潭死水里投入石子。
万一他摆不平,等待他的就是汹涌的暗潮被风浪掀起,所有矛盾集体爆发,现在还不甚激烈的派系斗争势必你死我活€€€€
启荣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泰恒?
“经过泰恒这次混战,我算想通了一点。”裴哲说,为求支撑似的,他握住赵以川的手抓得很紧,“真为了我妈,还有公司,得学会适当地示弱,伪装,还有让步。”
“是吗。”赵以川想,这又有点不像裴哲了。
裴哲紧跟着说:“卧薪尝胆,有点类似吧?把启荣科技当成自己的成绩单,做得越好,他们越害怕我回到总部,但我就一直不明确表达回去。你说,到时候主动权在谁手上?”
当然在裴哲手上。
有朝一日,他就不再是等待裴照雪钦定的继承人,不是空降也不是“家族企业”的受益人。而是真正的,所有人承认的掌舵者。
他还不到28岁,前途无量。
“不回去也好,事情总归少一些,好过一段二人世界。”裴哲撑着侧脸像挑衅,又像蓄意勾引,“赵律,这么在意,你心疼到手的3%股权飞了?”
赵以川心脏狠狠一跳,把裴哲的手分开,强势地插进去十指相扣。
谁在乎那3%。
他这么想,亲密地吻住裴哲。
第56章 五六、不为人知
虹市入夏似乎只在一场雨后,空气迅速升温,阳光给树叶的绿意涂抹得更浓,蔷薇花还在绽放,却已经有点盛极转衰。
楚畅在朋友圈高调宣布求婚成功后,又把几位关系密切的好友约出来单独聚了一次。苏艺也在,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在旁边气势十足地非要把楚畅灌趴下。
这次,酒量一向不怎么样的楚畅居然凭意志力撑到了最后。
他真的开心,端着杯子,口齿不清地逞强:“我应该是闪婚吧,这算闪婚吧?诶,姐姐,我们谈了有没有半年……?”
“闭嘴吧!”苏艺骂他话多,显得自己很恨嫁一样。
楚畅却还抓着裴哲不放,要他承认为期半年的恋爱就求婚肯定是朋友里数一数二的快。
裴哲表面附和他,心里却想:我和赵以川是不到24个小时就决定结婚。
私底下两人的赌约最终没有输家,毕竟谁都想不到楚畅和苏艺拿的“先分手再求婚”剧本。但无论如何,赵以川仍在聚会现场为苏艺送去了祝福。
女人对此并不十分感激,反而怪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结得成呢!你先这么说,万一我又临结婚恢复单身怎么办?”
楚畅:“不行啊,你都答应我了的!”
旁边的赵以川也大笑:“姐姐,你答应他,是因为真急着结婚吗?”
苏艺没好气地给了赵以川一下。
黄金周后连续晴朗七天,眼看周末依然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启荣科技跟进的盐湖开发项目第一阶段准备就绪,进入实施后,裴哲就不再每周顶着高原反应在H省和虹市之间来回飞了,他得到休息,赵以川决定带裴哲回临港的自己家里。
而这就是夏天另一件重要的事。
启程回临港前,赵以川只告诉崔丽自己要“带个人一起”,暗示的意味,崔丽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在电话那头高兴得不得了,问来问去。
“是哪里的人啊?”
“他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菜,有没有忌口?平时爱吃什么东西?”
“你们回来待几天,就住家里行吗?”
“是不是已经出发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妈妈都没有准备啊……”
手机连了蓝牙,崔丽的喜悦充斥在封闭的车内,赵以川笑意更深,望向驾驶座的裴哲,眉目间神情玩味,用嘴型打趣他:“怎么样?”
裴哲的表情告诉他不怎么样,但肢体却诚实地暴露出已经提前开始紧张了€€€€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绷得略发白。
继续开免提估计裴哲压力更大,赵以川断开了蓝牙。
“没事,妈,我们可能还要去其他地方玩,你别特意准备了。”赵以川神态自若地和崔丽讲电话,同时在车载地图设置好导航路线,“嗯……对,走高速,大概两个多小时。没有,不是我开车……好好好,我让他开慢点,注意安全……我想吃泡椒鸡。”
通话就此结束,赵以川看裴哲仍保持严肃,笑得直往后仰。
裴哲不满地没给他眼神:“我怎么了?”
“是去见我父母,又不是要准备跟谁打仗。”赵以川毫不留情地拆他台,“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都没紧张成这个样子€€€€诶,你昨晚不会都没睡着吧?”
裴哲:“……不至于,就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喊。”
“叔叔,阿姨。”赵以川教他。
哄小朋友的宠溺口气,裴哲听得直皱眉,心里却又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赵以川和他商量过,因为结婚怎么都算大事,毫无预兆地直接把结果告诉赵家父母,不太符合赵以川的一贯行事作风€€€€他和爸妈关系好,跟崔丽更是近乎无话不谈,又早就出过柜了,没有先斩后奏的理由。
而一提已经结婚,就不可避免地要谎言套谎地编造出一套自圆其说的故事,用以遮掩他们那个不太光彩的前提协议,说多了,无可避免容易露馅。
于是想了想,还是先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绍。
等两人相处好了,父母这边也熟悉了,再把结婚领证的事跟崔丽报备。至于婚礼,就说不愿意大办,相信赵家父母都能理解。
届时裴哲那边也把结果告诉自己的长辈,两家人一起吃顿饭,就算交代了。
不过都是很久以后的安排。
赵以川觉得现阶段想这些都太早,可裴哲计划得井井有条,态度又十分端正,让他的“就当认识一下”不能说得太轻松。
他感谢裴哲的郑重,也反省了下自己:是不是太随意?
可他原本是不太注重仪式感的人,跟裴哲在一起,或许以后得留个神了,毕竟他不想为了错过纪念日和男友吵架。
赵以川是虹市人,但籍贯是临港,父亲和大伯白手起家创办的驰元公司最早也是在临港郊区的一个地级市做起来的。
家里遇到意外后,名下已经没什么资产了,现在住的地方是许多年大伯留着归国养老的房子,但赵驰元短期内没有回国打算,实际也算送给了弟弟一家。
房子地段不差,只是稍微陈旧了些,周围也不太好停车。
花了点工夫绕路才把车停好,他们没开裴哲那辆走哪都引人侧目的迈巴赫,但即便如此,崭新的纯白保时捷马坎挤在老街的路边停车位,依旧很是惹眼。
下车,拿东西,裴哲给赵家父母各自准备的礼品一个人拎不完,等他们大包小包地走进小区,崔丽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崔丽现年五十出头,年轻时高挑又苗条,即便最近一年多劳累过度,仍比同龄人看着显小。因为赵以川第一次带人回家,她特意打扮过,卷了头发,化了点妆,越发有神采。
“小川!”崔丽迫不及待地朝他招手,又迎上来。
赵以川很习惯她的热络,喊了句“妈妈”,腾出一只手去牵裴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