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行了么？”
“呃…头发还是得弄乱点。”
沈潭的长发一直保养得不错，可逃命的贫民自然不可能有一头柔顺的长发。闻言，沈潭用还沾着泥土的手抓了几把头发，泥土一干，原本黑亮的长发瞬间变得脏兮兮的，他再向几名女性询问，其中一人扯下自己绑发的发圈，走过来帮沈潭扎了一个松散的发辫。
如果忽略沈潭冷峻的神情，单看外表，确实是个漂亮柔弱的年轻女性。即使全身脏兮兮还沾着未完全干透的泥土，也遮不住他的美貌。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一会弄些血上去就行了。”
“多谢。”
沈潭向几名女队员道了谢，起身走回早做好准备的陆丛身边。
虽然沈潭本来的长相就偏向于雌雄莫辨的感觉，但他平时的装扮以及气质都让人不敢直视，强悍的实力更是没有半分柔弱的感觉。被女队员这么一收拾，此刻的他倒是有几分柔弱不能自理的感觉了。要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沈潭的身高，相对于普通女性，沈潭的个头实在是过于高挑了。
“不板着脸，走路的时候稍微含胸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伤口……”
陆丛话没说完，面前突然出现一只大鸟，沈潭抬起胳膊，那鸟会意飞了过来，用尖锐的爪子在他小臂上抓住几道长长的血痕，有几道伤口甚至将皮肉翻起，让人看着就疼，可沈潭只是面无表情抹了把伤口处流出的血随便沾到脸上和衣服上。
陆丛愣了下也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道：“让你的鸟给我背上来一爪子，伤口稍微深一点也没关系。”
沈潭却犹豫了下。
“咱们是逃命的一家人，总不能‘妻子’受了伤，我这个丈夫身上干干净净的吧？来吧，没事！”
盘旋在空中的鸟兽得了命令，自陆丛背后划过，勾出了几道长长的口子。伤口并不算深，但看着还是十分疼的，不过陆丛也是一声都没有吭。高开原本也要一起，不过被陆丛拒绝了，只沾了些血抹在对方脸上，而沈潭也很默契地收回了召唤兽。
“陆叔？”
“我和沈潭都有一定自愈的能力，你受伤的话治疗起来也麻烦，弄点血糊弄糊弄就行了。”
“可…”
陆丛说的当然是借口，他觉醒的新异能能够帮助快速恢复，不过高开刚要说话，一旁的沈潭已经开口打断道：“不能耽误太久，准备出发吧。”
沈潭将另外两管药分给两人，项逞在一旁静静守护着。
药物注射了大概几分钟后，他感觉到三人身上的气息变得十分微弱，直到同类的气息完全消失，他才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陆丛攥了攥拳头，感受到力量有被压制，不过并没有消失便回答道：“必要时应该还能用处力量，不影响。”
“那好。趁着还没失效，你们出发吧。记住，一定注意安全！”
“项哥放心！”
……
联盟的贫民区紧挨着一大片相对危险的变异林，尽管生活在这片区域的人都知道贸然进入很容易葬身野兽腹中，可为了能够赚取供给全家生活的金钱，还是会有人冒险进入林子里捕捉一些珍奇的变异兽幼崽买给有钱的人，或是捕杀一些不那么凶猛的异兽果腹。成功的人少之又少，运气好的拼了一身伤带回猎物，运气不好的则空手而回、甚至永远回不来。
改造的猎食者除了受重用的被留下或是被派去法斐，大部分都和贫穷的普通人混着生活在这里，早见惯了这样的事。所以当两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带着同样受伤的女人逃回来时，守门的猎食者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放三人进入了。
第75章 过去不重要
潜入只是成功的第一步，等待三人的还有更艰巨的任务。
虽然同样生活在联盟的庇护之下，可贫民区与富人区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贫民区的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引起任何波澜，可后者却是被很好得保护着，甚至连陌生人进入都面临着相当严格的检查。
沈潭三人在联盟没有正式的身份，在贫民区没人在意经过身边的是谁，但想进入另一边却是需要好好筹划一番。
然而，他们现在还面临着药效消失之前在哪里落脚的问题。区凯乐只留下了药剂，至于他能维持多久，又能起到多大作用，三人完全不知道。而贫民区除了一些普通人，还分散着不少猎食者，他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安全的落脚点。
陆丛和高开都是第一次进入联盟，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为了不被人怀疑，他们只能伪装自己就是这里的人，而唯一的希望都落在沈潭身上。
“跟我来。”
沈潭挽着陆丛的手臂，偏头压低了声说了一句。陆丛会意，故意放慢了脚步，低着头避免被人发现他对周遭的一切都陌生，高开也有样学样，缩着脖子，装出一副胆小的模样跟着两人，好在他年纪不大，身形偏瘦，跟着沈潭两人也没什么违和的。
三人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排修缮得还算干净的民房附近。这里离富人区算是比较近，从巷子这边望，还远远能看到一墙之隔的富人区，那是和贫民区完全不似一个世界的地方。
沈潭带着两人停在角落的一处房子外，他走过去有节奏敲了几下门。
“这个时间，是谁啊？”隔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来人声，却没有立刻开门的意思。
沈潭站在门外，放轻了声回道：“我姓区，给你们送东西的。”
听到暗语，里面的人才打开门。是个瘦弱的老妇人，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陌生‘女人’还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谁。
“你…你是？！呃、您快进来吧。”
老妇人只愣了几秒钟，在意识到面前的‘女人’是什么人后立刻警惕地看了看左右，随即后退两步让开了路，请门口的三人进来。只不过比起开门时的谨慎，认出沈潭身份的老人明显多了几分敬畏，用词也变成了您。
陆丛和高开跟着进来，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更不知道眼前的老人是什么身份，所以下意识得还有些戒备。
老妇人对于沈潭的到来也是十分意外，尤其是对他一副女性的打扮更是疑惑，不过或许是出于本能的畏惧，她并没有将这些问出口。
“这几个月断了补给，你们的情况还好么？”
老妇人引着人往里走，一边回道：“之前每次送来物资我们都有省下一部分存起来，所以还好。换东西的路子没断，实在不够的，几个年轻人也可以出去找点办法。您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请不用担心我们。”
“再坚持一段时间，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
老人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当沈潭带着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并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时，老人没忍住红了眼睛，低头双手掩面小声哭了出来。
陆丛和高开一直安静听着沈潭和那老妇人说话，他们能感觉到沈潭和对方并不算特别熟悉，甚至老太太和沈潭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微微弯着腰，语气也是十分客气。老人身上没有任何异能者或是猎食者的气息，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沈队…”高开想不通沈潭为什么会和老人说这样的话，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刚开口唤了沈潭一声，就被从里面房间传来的一道声音打算。
长相清秀的女孩从屋子里跑出来，嘴上喊着奶奶，脚步飞快赶到老妇人身边搀扶着她，面对家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女孩的眼神有些戒备。但当她的目光与后方的陆丛撞上时，两人又都同时愣住了。
女孩震惊的目光从陆丛脸上移到惹哭奶奶的‘女人’身上，但当她意识到面前的人到底是谁时，却下意识拉着老妇人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陆丛已大步走上前再次确认女孩的模样，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你不是…”
女孩同样震惊的神情印证了陆丛心中的猜测，虽然她此时看起来就只是个普通的姑娘，身上也没有任何异能者的气息，但毫无疑问，面前的女孩正是之前在法斐向他展露善意却反而被沈潭当成牺牲品‘杀死’的异能者少女。而此刻女孩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再联想到沈潭刚刚和老妇人的对话，陆丛心里转过一个念头。
他慢慢转过头向沈潭求证道：“她是法斐时帮过我的那个女孩，所以你当时…并没杀死她，那…这栋房子里的人不会都是？”
“如你所想。我‘杀死’的是身为异能者的她，现在这栋房子里的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这个答案让陆丛久久不能言语，他曾经把女孩的死都记在沈潭头上，还大言不惭地劝沈潭赎过罪就好了。此时此刻，他攥了攥拳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叔？这…是什么意思？她们到底是什么人？”高开在旁听得一头雾水，好像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而陆丛的反应让他更加疑惑。
缓过劲儿的老妇人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又看了眼表情复杂的陆丛，隐隐已经明白了一切，便开口说道：“去里面坐下谈吧，你们一路过来应该也累了。”
三人跟着老妇人来到里面的房间，这时走在后面的老人才注意到三人身上似乎都有伤。
“呃…房子里有备一些简单的药物，你们的伤需不需要…”
沈潭将围在腰上的布解下来，闻言拒绝道：“不用了，很快就会恢复。”
“那好吧。看起来跟您一起来的人和莹莹有话要说，就让莹莹陪你们坐一会儿。其他人应该快回来了，我出去等等他们。”
“嗯。”
老妇人示意女孩坐下和陆丛他们聊，自己则主动拿过沈潭解下来的那块布往外走，路过陆丛身边时她突然停了下来。面对陆丛投来的疑惑目光，老人缓缓开口说了一句，“生活在这个房子里的人都和您一样在法斐吃过苦，我们现在虽然不再拥有异能，但却生活得很安逸。我们敬畏典狱长，却也真心感激他。”
“…我明白了，谢谢您告知。”
老人听懂了陆丛刚刚话里的意思，才会在离开前为沈潭说话，而原本糊涂的高开此时也已经听明白了。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孩的事，更不知道陆丛此刻正纠结于曾和沈潭提过的还债赎罪的那些话，直接看向沈潭问道：“沈队，这对祖孙也曾是异能者？你把她们变成了普通人然后送到这里照顾？”
高开是单纯好奇，却殊不知他无心的好奇此刻无疑是在陆丛心头扎刀子。
真相越是一遍遍重复，陆丛心中的愧疚便多添一分，也是自责，所以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坐着没说话，连高开后面都看出不对劲了。
“陆叔，你怎么了？”
女孩作为知道一切的人也很快明白了陆丛此刻的异常由来，她坐在三人斜对面，突然开口问道：“不知道我能不能也称呼您为陆叔？”
陆丛闻言看向女孩，顿了一下点头道：“当然可以。”
女孩笑了下，缓缓同陆丛说起了自己的事，包括…她本来的名字。
“那…陆叔也可以跟奶奶一样叫我莹莹。谢莹莹，这是我原本的名字。”她已不是法斐里如惊弓之鸟的7119，虽然不再拥有曾经的异能，却能够做回自己，她就只是爱笑的谢莹莹，“在这里，我又有了很多‘亲人’，每天过着平凡却快乐的生活。您和典狱长其实都是很好的人，但有时候也许就是因为太善良，自己反而会比帮助过的人痛苦。”
谢莹莹年纪不大，思想却很通透，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正中陆丛的心事。
“我虽然不知道陆叔您和典狱长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说，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怎么过。曾经敌对的你们现在结伴来到这里，应当是为了相同的目的，那么过去发生的误会也好、矛盾也罢，真的有必要纠结么？”
“呼……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谢谢你，莹莹。”
女孩以微笑回应，适时站起身走向又开始犯糊涂的高开，轻声说道：“你身上的衣服都脏了，正好小莫哥哥和你身量差不多，我带你去洗澡换身衣服吧！”
说完也不等回应就去拉高开的手。
“啊？呃…陆叔、沈队，我…”
陆丛知道谢莹莹是在给他和沈潭创造单独说话的空间，便也回了女孩一个微笑，同时对有些懵的高开说道：“去吧，我和沈队单独说说话。”
高开点点头，跟着谢莹莹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帮忙关上房间门。
“…对不起，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跟你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那女孩说的我也赞同。陆丛，过去有些误会是立场和身份对立造成的，谁也无法避免。在被你的血刺激完全转化为异能者之前，我也没有想过有现在。我们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做我们认为对的事，没有是非对错之分，所以你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更不喜欢。”
两人并肩而坐，说话时并没有看着彼此。
听了沈潭的话，陆丛沉默了一会儿，而此时，沈潭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过来握住了陆丛搭在腿上的手。即便此刻他们并没有看向彼此，但十指紧扣，没有人退缩。
“嗯，都过去了。”
第76章 报复
“乐乐，来尝尝这个，你原来最爱吃的！”
“谢谢妈。”
“不用跟妈妈说谢，只要你爱吃就好。”
在母亲期盼的目光下，区凯乐夹起碗中的菜肴放入口中。精心烹调的食物是熟悉的口味，算下来他也有好几年没有吃母亲亲手做的饭菜了。猎食者在法斐拥有统治地位不假，可他们不过是联盟的马前卒，定期收到的物资虽然说不上是苛待，但和家里还是没办法比的。然而这几年下来，区凯乐自己并没有觉得那里的日子多难过。
可会想到法斐时，他不可避免想到了一个人。
他应该是记得清楚的，但最近一段时间他能感觉到自己隐隐有哪里出现了问题，过去的部分记忆正在逐渐模糊。他记得自己在法斐的事，可那个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当区凯乐试图回想那人的名字和样貌时，身体的本能却在抗拒着，拒绝想起什么。
“乐乐！”、“大哥！”
区誉楚和母亲同时起身，一左一右扶住扶着头满脸痛苦的区凯乐。他们的母亲并不知道区凯乐为什么会这样，回头同丈夫说要立刻请医生来，可知晓原因的区誉楚却不着痕迹地抬头与父亲交换了个眼神。
“妈，大哥应该是太累了。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事，一路赶回来又没怎么好好休息，您别太担心。”
此时区天戈也站起身说道：“文卿，你别着急。不然凯乐看到你着急难过，自己肯定也休息不好。誉楚，和你妈一起把你大哥扶回房间休息一会，之后去找个医生来给你哥看看，也好让你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