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游荡者, 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台收音机, 哪怕因为路途遥远不能去到庇护所, 也能根据收音机分享的讯息做好求生准备。
一列衣衫褴褛的游荡者相互搀扶着前行, 他们听着收音机里的讯息, 脸上愁云密布。
H级天灾是什么概念？
他们甚至连最低级的F级都打不过。
之前好不容易找到一群学生愿意和自己一家人一起走，没想到天灾来袭……
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呢？
“你们看！那是不是就是那个小区！”一个小孩兴奋地指向前方，那里有个丑陋的路标，还有人为制造的路障。
“沿着路障走……应该就可以到达了。”路障上有高耸的尖刺，他们翻不过去，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不断走。不能停，一停下来就走不动了。
有路障，代表附近真的有人。广播中说的“市中心小区”是真实存在的！
忽然脚下生了力气，他们走快了几步。但小孩显然累极了，一走快就摔了一跤，蹭在隔壁的钢筋上。
力度很小，但接触到钢铁的皮肤立刻被烫红了，生出密密麻麻的水泡。旁边的母亲连忙扯下一块布，吐了几口唾沫，盖在小孩的皮肤上。她被太阳直射的皮肤很快也微微发红。
小孩抽噎起来，不是疼的，只是又一次精神奔溃。小孩不想自己的过错拖累父母。
一旁的父亲把小孩抱紧，阴影盖在小孩子和他的妻子身上。
“我们继续走。”父亲额头上都是烫伤的痕迹，他安慰家人，“或许那里可以兑换水。”
他舔舔干得发白的嘴唇，不确定这个市中心小区是否可以先赊账。他们一家已经身无分文了。
他们走过很多野生庇护所，正规庇护所太远了，他们一直逃一直逃，逃过最开始的天灾杀人，逃过令人窒息的暴雨，逃过种种阴暗的人性陷阱，还能逃出看不见尽头的夏日吗？
现在临近十二月，红日高悬，烘烤大地。
正觉前路漫漫时，有人叫住他们，“前面的€€€€”
他们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看，同时紧紧抱在一起。
后面扬起滚滚黄沙，透过被阳光烤得有些扭曲的空气，似乎有个庞大的车队正往这边驶来。还有很多人穿得厚厚在旁边行走。
是人！
遇见同类的欣喜与害怕同时浮现在这家人脸上，有时候人比天灾要更可怕。
车队走进，不少目光打量着这家人，人群中似乎在窃窃私语，这一家人更害怕。有一架三轮车离他们最近，驾驶位上的女子摘掉口罩，喊道：“你们是去市中心小区吗？”
“对对。”一家人的父亲把小孩拦在身后。
“跟我们一起走吧。”坐在车头的是张三昔，她穿着密不透风的羽绒服，这能阻挡体温上升。她向小孩笑道：“我们就是那里来的，现在要回小区咧。再坚持一下，很快到的。”她从物资里拿出一片破破的布，让他们至少能遮盖一点皮肤。不是她不想拿羽绒服，而是大家扫荡回来的物资都要在鳄鱼的见证下再分配，这已经成为潜规则。
这直白的善意让这一家人都有些错愕。母亲连忙把布包在小孩额头上，小孩觉得额头一痛，是水泡被摩擦到了，但好歹没有毒辣的阳光再刺痛他的皮肤。母亲看着小孩的模样，几乎想哭出声。
“走！”父亲沉声道，“我们去小区！”
他们小心翼翼地融入这个人流中，走向希望的小区。一个人随意地递给他们一瓶水，说这水煮过了，放心喝。这个小家庭的父亲和母亲几乎都要跪下来感谢。而那个人却说小区内不缺水。还有个好心人递给他们一把伞，说坚持到小区就好了，还问他们有没有灾石。
那家庭的父亲激动地说捡到过一个，好像一眨眼，一切都变好了，喝到珍贵的水、披上衣服，还有正风挡雨的伞。
“有灾石就好，你至少能进入居民楼，实在不行在一楼二楼区域凑合也行。小区防御还是很强的。”那人念叨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但不妨碍他们感激地说好。
这段路好像很快就走完了，这家人看见阔气的大门，都深感震撼。大门旁边还有个神秘的眺望塔，一看就让人心生寒意。
“进去吧。”同行的小区居民都很友善。
进入小区内，温度一下子降下来，大约40℃。尽管对比末世前还是很炎热，但放在如今，至少阳光温度不再能烫出水泡，甚至因为温度差让这家人有种被水拂过的温和感。他们欣喜地用手去接阳光，仿佛原始人第一次看见生命的火种。
入目皆是绿意盎然，不同的花色错落有致地点缀出美景。完好的建筑矗立在美丽的花园上，如同仙境。远处甚至有一个喷泉，水流在阳光下折射出的虹光如梦似幻。
“是水！”小孩忍不出尖叫起来，尽管因为长期缺水声音变得嘶哑无比。但小孩一下子有了力气，冲到一个灌水的渠道旁。小孩一个脚滑，差点要摔进去。
然后一只手捞住了小孩。
虞群青单手拎起小孩后颈的衣服，递给这家人。他道：“这水很深，不要让小孩靠近。”说完便走了。
这家人直觉这个人不太一样，周围的居民小声提醒：“他是异能者，可以说是我们这里最强的人，不要惹他。他甚至可以和鳄鱼聊天。”
“鳄鱼聊天？”这家人疑惑道。
忽然一阵阴影投在他们身上，若有若无的闷音似乎某种神奇密码。这一家人瞬间寒毛倒竖，战战兢兢地回头，便看见几乎让人昏过去的景象。
€€€€巨大的鳄鱼！
旁边还窜出几条小鳄鱼，跑得很快。
虞群青正在和巨鳄眼神，试图让对方明白不要再弄脏他的花园了，他好不容易才装修好的！放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人一鳄正在交流。
鳄鱼一定是这个小区的主宰！而且这个男人绝对很恐怖！
但是鳄鱼不伤人，战力最强的虞群青刚才还帮助了他们，这家人忐忑的同时，似乎没有那么多重压了。
“你好！办理入住请来我这里！”雕塑旁有人等着，这家人慌张地过去。
等待的人是专门来给他们做引导。那是鱼人借鳄鱼之名定的规矩：上一次入住的人要为最新入住的人讲解规矩。每一次交流中，居民们感情增进的机会增多了，空暇时间无论如何都会下楼在花园唠嗑两句。末世后，借由互联网诞生的假性社恐不复存在。人们重新学习邻里之间的相处之道。
“你们只有一块灾石？没关系，先去二楼入住吧，虽然只能睡地板，但好过没有嘛。晚上不要开灯。要水？这里的水可以随便拿，饿的话先去一楼兑换几个浆果吃吧，那是最便宜的……”
这家人听得一愣一愣。水随便拿？还有浆果？
“当然我们只能引导到这了，不要在小区里闹事。小区里还有很多任务，想活下去，就靠自己的双手吧。指引结束！你下次也要像我这样为新入住的居民讲解，记得啊。”那人拍拍他们。
信息量过大，他们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但潜意识告诉他们，新的生活、新的希望，要到来了。
***
走在后头的虞群青正在和系统确认新增好友有多少。
系统：“本周新增好友23位。目前总好友51位，请再接再厉。”
虞群青：“还是太少了。能用的人也很少。”
仅51位居民，小区内的建材交易根本不能构筑成完整的循环，大家都在吃大锅饭。虞群青小队好一点，搜集的物资比较多。当小区的发展整体处于贫瘠阶段。而且外出了好几次，他都没有找到上辈子他们队狙击手所在的野生庇护所。他特地请阿南调整不同的频段，就是希望信息能传达出去。
希望狙击手还没有做出上辈子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路过豪华的咖啡厅，060戴着围巾站在门外等待客人。她一见林陆一就双眼发光，借病友的交情希望他消费一下。
林陆一果断拒绝：“你又没有提成，当什么精神资本家。”
060：“鳄鱼是我的家人！”
说这话时，060的双尾闪烁着诡异的光，那是她的异能“邪性图腾”在不自觉地发动。她对鳄鱼的认同正潜移默化地影响周围所有人。所以目前还没有人敢闹翻鳄鱼的权威。
虞群青将她任命为店员。她不必外出，一直待在辐射很小的小区内，故而升级的概率很小。如果060升级成LV2，虞群青估计真的要头疼好一会。
他去农场浇水，给货仓补货，然后在空调房里上线清体力。消消乐的难度增大了许多，出现了随机消除四周灾石的八音盒，同时亮起才能被消灭的灯串，还有四处游动需要八次消除才彻底消失的鱼缸。
八次体力，八次通关失败。
他想使用金币道具，可他又双€€€€没钱了。
消消乐的游戏币系统为了骗氪设置得比较复杂，有很多人使用的建材，以及只有他能用的钻和金币，都能通过灾石和珠宝兑换。
虞群青最近把草坪广场区域B装修完毕，上面盖了一座小诊所，建材都花在上面。钻石去氪月卡和买家具，金币则通通用来买闯关道具。
还是缺人，还是缺钱。
白鹭从窗外飞进来，结合成佘鹭琅。虞群青这辈子还是很好奇佘鹭琅变鸟时衣服怎么办，但他为了以后还能和谐相处，决定憋着不问。
佘鹭琅道：“你有听说克莱因瓶吗？”
虞群青点头，最近大家都在讨论新出来的H级天灾。人类还未大量出现LV2，天灾却已孵化出H级，真是可怕至极的新闻。
至于克莱因瓶，他上辈子这个时间点正在注射进化药剂。从镇暴室出来时，这天灾已经遁走到其它城市。他就没有继续留意。
“今天早上那个家庭就是从被克莱因瓶袭击的野生庇护所出来的。”佘鹭琅展示自己的资料，“袭击时间是昨晚。被€€袭击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智商会明显降低。”
虞群青看了资料，马上明白关键点：“克莱因瓶移动速度很快，可能在我们小区附近，甚至潜入进来。我们不知道€€的形态。”
系统忽然出声：“已扫描完毕，游戏并未受到不友好单位攻击。”
虞群青思考一会儿，说道：“小区内没有克莱因瓶的踪迹，但为了有把握御敌，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克莱因瓶的消息。”
“我们去那个遭受袭击的野生庇护所看看。”
队伍很快集合，林陆一和孙敏他们家住一起。他们穿好羽绒服，拉下面罩，背上一定份量的水，很朴素地骑共享单车出发了。他们也想用点拉风的出行方式，可惜路况不允许。
半天后，他们翻山越岭地来到那家小小的庇护所，是一间私立小学，已损毁一大半。
虞群青打开手电，往里照了照。
好多人。
大致数了数，竟然比他小区居民还多。
很多目光呆滞的人。
虞群青心下一惊，跳下窗，仔细观察其中一个人。
那个人眼瞳泛黄，舌根黏在口腔上，发出不明的呼噜声。脖子肿大，身体也肥大，衣服都撑变形了。整个人就像一头没有理智的猪。
虞群青分了他们水，他们用头哄抢起来，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人类。
克莱因瓶的能力就是夺取人类的智慧吗？
林陆一疑惑道：“这些人能去我们小区吗？”他知道虞群青一直为小区人口担忧，猜测虞群青的职位大概是招生办或租房中介之类的。
孙敏说：“他们看起来没有恢复原样的可能性。”
虞群青则让他们继续查探下看看有没有克莱因瓶的线索。
他们发现这群人变化的程度是不同的，其中相对较瘦的一个人，看了学校宣传榜，应该是名老师。老师一直在写东西，内容分别是《长恨歌》、《静夜思》以及小学数学1加1。从字迹上看，这个人的思维能力正在缓慢下降。
这层楼角落里还有几个胖嘟嘟的小孩，他们的肥胖在末世里特别罕见。如果遇到别人，他们的肥胖就会使他们丧命。虞群青让他们躺好，不让过重的体重压弯他们脆弱的脊柱。
林陆一随口说：“这天灾应该叫千与千寻，不学习通通变猪。”
“学习？”虞群青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数学辅导书。林陆一大叫他干嘛带辅导书外出。
“用来烧柴。”虞群青说，“教辅书烧起来不心疼。”
佘鹭琅道：“快天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
他们决定就地休整。小学外有人为的路障，孙敏很快修好了，并说：“这些路障并没有很多损坏。”
虞群青推测：“意思是这个天灾体型很小，动作很灵活。”
他去查探这些人是否有受伤的痕迹。看了几个人的皮肤，除了暴增的肥胖纹和一些淤青外并无外伤。而且皮肤多为水肿导致，按下去就有指印并不回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