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我怎么了？”
乔安抬起胳膊左右看看：“我现在看起来不正常吗？”
侵蚀的后遗症没办法通过治愈恢复，不过精神上的损伤倒也可以在外表上进行掩饰，湿透的发丝也已经重新干爽，只有面色还带了点褪不下去的苍白。
诸葛三百虽然肯定看得出来，不过他向来懂得什么该说不该说，这方面完全没有提的打算，反而其实是改口提了其他不痛不痒的东西。
诸葛三百的眼角似乎抽搐了一瞬：“你坐那么高干嘛？”
兴致勃勃坐在了肖松许两米二铜制肌肉壮汉傀儡肩膀一侧的乔安：“视野好，空气好。”
€€€€虽然真实原因是体力透支，但被扶着实在太过有失威信，才选择征用了一下肖松许的傀儡“坐骑”。
“……”
诸葛三百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一个字也没提，倒是面色冷淡的季寒枝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瞳色猛然幽深了一个色调。
“乔安，那是怎么回事？”
冰冷的温度霎时间扩散开来，引得旁人侧目。
季寒枝定定地仰起头，幽深的冰蓝色死死盯住被柔软棕色后发遮住的后颈，目光犹如实质，仿佛直接透过了发丝的遮掩，死死停留在一颗凝固的针眼上，随后就不再动了。
€€€€与西部做交易无可厚非，但倘若乔安支付出去的代价太过昂贵，甚至达到了格外危险的程度，同意西部玩家对他注射什么危险的药剂，那即便是季寒枝，也势必不会同意。
回过神来的乔安：“……”
€€€€他如果说实话，这其实是他自己扎的，只抽了一管血，季寒枝能信吗？！
第93章
联赛空间毕竟人多眼杂,关注着他们的玩家根本不计其数，甚至西部队伍看过来的视线根本毫不掩饰。
那种暗自思忖什么打算的探究眼神，仿佛想把谁按在解剖台上，一寸一寸剖开皮肉的粘稠期待,即便视线的落点根本不是自己,可仍旧能令所有人都感到如芒刺背般的不适。
最明显的反应就是季寒枝周身更低的温度,和诸葛三百不再如同面具一般覆盖在脸上的微笑。
但大概是顾及到周围的环境,季寒枝也没做出什么举动,乍一看像是与平时一般无二,都透着宛如坚冰一般的冷漠，只隐隐透出一股疑似秋后算账的微妙意味。
联赛冠军的位置自然毫无争议，乔安的队伍几乎以碾压之势获胜,所属服务器将再度获得三年内的资源倾斜,而针对于更为具体的获胜队伍，属于赢家的战利品其实对大部分队员都可有可无，多数都便宜了李小白。
更为受关注的东西，则是乔安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的目标€€€€七级鬼蜮的钥匙碎片,以及准确坐标。
“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动身？”
似乎是有些什么考量,在自家队长看似平静集齐了这最后一块七级鬼蜮钥匙碎片后,诸葛三百突如其来问了一句。
“尽快。”
乔安心平气和回答道。
“有把握打通吗？”
“或许。”
“那你觉得，我们这次会死在里面吗？”
“也是或许。”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乔安这才将目光移过去,和诸葛三百平静对视。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当初脱离鬼蜮的方式已经属于违规，如果不尽快回归到该有的轨道，发生的一切都将是未知。”
这固然是他们这批三年前进过七级鬼蜮玩家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而除此之外,大家心照不宣的，也同样有着另一个未出口的原因。
“死人真的有机会复活吗？”
诸葛三百突然问道。
“不是复活。”
乔安静静地看着他，声音里没带什么情绪。
“季花枝还没死。”
€€€€
郝云先前只听乔安在话里提起过，季寒枝实际是个极其火爆的性子，当季寒枝本人真正站在他面前时，因天赋侵蚀而导致的冷漠却也会让他觉得这种说法可能带了点修饰手段的夸大。
€€€€这么冷漠的第一位，能有多火爆？
“……这可真是太火爆了。”
回到公会后，也到了该清算旧账的时间，郝云两眼发直，连镜框滑落到鼻梁上也不知道，堪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和公会其他驻足观看的其他人一同呆若木鸡，仿佛一个个矗立原地的稻草人，被飞鸟落到头顶也想不起来动一动，虽说震惊占了大部分，但也可以称之为在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实在是这幅场面真是太……难得了。
“我并非会真正将自己置入险境，更未曾抱有过侥幸心理，正因为有着足够处理任何状况的自信，所以我才€€€€等等，我说等等，别拽了，寒枝、季寒枝！寒姐，姐！”
乔安现在哪里还有一直以来稳如老狗的模样，甚至可以堪称窘迫地死死揪着自己上衣的布料，整个人仿佛被某种血脉压制一般无计可施，语调急促，解释的话说到一半就不得不打断，棕色的头毛被蹭的乱糟糟，表情也是极少见到的无奈与尴尬。
“我说的是真话，这次真是真话，只有一个针眼，我自己扎的，交易内容只带了我的一管血，没有其他的，说起来寒姐你把碎片给我一下，还要拼成完整的钥匙，接着我们来定一下坐标……寒姐！算了算了€€€€”
“你擅做决定的次数根本数不清，季花枝才愿意相信你的满口鬼话，在没有亲自确认之前，我不相信从你嘴里吐出来的任何一个字眼。”
季寒枝仍旧面色冰冷，但手上的动作可丝毫不慢，眼看着乔安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当下冷眼一眯，语气冷冽：
“我倒数三个数，三€€€€”
大概万能的倒数大法能整治一切不听话，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永远挂着胸有成竹一副欠揍笑容的压级狗表情一僵，随后仿佛挨训的小学生，乖乖松开手，被季寒枝毫不犹豫提着后领口揪了起来，像拎了一只捣乱的猫一样，轻描淡写提着自己的会长离开了公会大厅。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接着被氪金佬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气氛。
“哈哈，这狗比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金辰幸灾乐祸道：
“能看见这狗比这幅盛况，这次的钱氪得真是值回票价，回本了，不亏。”
李小白则感同身受打了个哆嗦，心有余悸道：“如果我有姐姐对我倒数三个数，我肯定也是这么个反应……”
伊文的反应最大，一张混血脸上的表情带了打破三观的震撼，甚至颇为幻灭地“咔嚓咔嚓”扭过头，下意识去征询诸葛三百：“乔安他、他，为什么……？”
诸葛三百神色平静，气定神闲，弯弯眯起的眼睛连一丁点儿弧度都没变过，语气平淡，却莫名带了点不着痕迹的冷意：
“亲近程度不同，个体所展示出的外在表现也会有所差异。”
即便乔安常在嘴上挂着信任他们，但最初的队友在他心中的位置……必然与他们有异。
就好比季寒枝，即便已经散伙多年，看似平时表现得好像透露出生疏和尴尬，可一旦打破这层表象，对比之下，与其他人这种看似信任的关系实则完全体现了所谓的落差€€€€乔安愿意诉说着对他们的信任与亲近，但却连这副狼狈却亲近的模样，也只有同季寒枝相处时才肯显露那么一点儿。
“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最强力的后盾”“我是如此重视你”……这种毫无成本的话倒是张口就来，可他们在这家伙心中位置，实则根本比不过一个季寒枝，更遑论为他死在七级鬼蜮的季花枝。
这家伙最信任的人、即便已经盖棺定论已经死亡，也要用三年时间去沉淀，寻找机会，冒险与虎视眈眈的敌人做交易，拼尽全力也要去救的人，七级的鬼蜮也挡不住执拗的追逐，禁忌的红线也视为无物……这种被纯粹对待的位置，本该无法被替代€€€€直到拥有它的人死了。
在这种鬼地方，能如此信任依托后背的队友，几乎不会存在，即便是诸葛三百与陈池仁组队几年，却也各自都有着更为利己的目的，一方需要智慧，一方需要实力，可除了目的明确的互相利用之外，彼此之间的提防却也丝毫不低。
在这种地方呆久了，谁都想要这么纯粹对自己好的东西……所以，季花枝所拥有的，一直都是极其令人心动的位置。
诸葛三百敛下眸，看不出被挡在眼底的思绪。
不过大概是刚刚的场景太过有冲击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诸葛三百的心思暂且没人窥探，非洲大酋长一脸唏嘘地摸着下巴感慨：
“乔安说季寒枝性格火爆，我还一直不知道究竟多么火爆，现在总算见识了一次……这还是第一位天赋侵蚀已经这么严重的时候，以前的话，乔安估计没少挨揍吧？”
“这种事，除了当事人之外，能知道的人估计也只有季花枝了。”
花游仍旧神色恹恹，像是还没缓过劲来，有气无力摆了摆手：
“没在联赛空间动手，估计是第一位留给这家伙最后的体面。”
白芷则无比留恋地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门口：“我想去围观。”
金辰：“我也想。”
白芷：“但是我不敢。”
金辰：“过去的话，要冒着一同挨揍的风险，第一位可是真的对谁都照打不误，真的被揍会很亏。”
“……”
在气氛逐渐松懈下来的插科打诨中，李小白却莫名如坐针毡。
李小白战战兢兢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个人面板的界面，又格外犹豫地去望季寒枝提着乔安离开的方向，脸上几乎明摆着写了两个大字€€€€“忐忑”。
个人面板被调出的界面上，一个完全猜不到的好友申请静静浮在最上方，而发送这个申请的玩家身份，是李小白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的人选。
€€€€幸运儿。
……这件事，要和乔安说吗？
李小白有点拿不定主意，犹豫了半天，他才迟疑点了通过。
€€€€也不知道对他无比敌视的幸运儿找他究竟有什么打算，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征询一下乔安的意见，但似乎自从公会的成员逐渐增加，乔安也不着痕迹地忙碌起来，身边一直都围着别的队员，空闲的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且，对乔安来说，“幸运儿”似乎更不属于该被关注的那一梯队……既然如此，他就自己先问问看好了。
€€€€
与此同时，几乎被所有人都猜测为一场秋后算账的场景，却也根本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凝重。
“西部第一给你的预言是什么？”
季寒枝面无表情问道。
“一颗枯萎的巨树，一名全侵蚀玩家的死亡，一片灰烬，一张看不清的脸。”
乔安理了理被扯皱的领口，语气平静。
“而三年前我与他交换的预言，是解除欧皇必死结局的未来。”
季寒枝的表情没有改变，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
“新增加的人选，你要怎么带进去？”
“时间是可以被暂停的东西，我们自然会回归到原本凝固的位置上，重新化作齿轮，被推动着继续前进。”
乔安静静地说：
“而你们占据的，是死亡玩家的名额。”！
第94章
李小白与幸运儿约在中央大厅公会区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