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也是空空荡荡，脚步声稍微大一点都可以听到回响，莫南如同游魂一般穿过客厅，回到了卧室。
在看到摆在卧室的行李箱时，莫南愣了一会儿，才像是被摁下了启动键机器人。
箱子放倒打开。
莫南沉默而缓慢的整理着齐景烁带回来的衣物，需要干洗的放到一边，可以手洗的收好到洗衣筐。
等到拎起其中一件衬衫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滚落，紧接着发出一声脆响，掉在了行李箱里。
莫南顿了下，将衬衫收好，随即捡起了刚刚掉落的东西。
€€€€是一枚袖扣。
蓝宝石的材质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光芒，周围盘踞着一条碎钻镶嵌而成的蛇。
精致，奢华，张扬。
但绝对不会是齐景烁会买的款式。
……
莫南出门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天气预告说下午有雨，秋风带着凉意将树上的枯叶吹下，莫南裹了裹脖子上的驼色围巾，加快了脚步。
他将齐景烁的西服送去了干洗店，又去一旁的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
拎着帆布袋快要走回小区的时候，莫南看到了一位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对方衣着精致，优雅得体，在今天这个温度下，一身刺绣连衣裙，外面只裹了一条羊绒披肩。
“莫南。”齐母也看到他了，她招招手，笑了笑：“这边儿”
莫南怔愣了一瞬，麻木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走到齐母面前，先礼貌的问好，之后又问：“妈，您……”
莫南想问齐母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看起来只有一个人的样子。
不怪莫南惊讶，他与齐景烁结婚两载，齐母从未登门过，当然他作为小辈，不能强求长辈上门；又因为路家那边的原因，莫南也不好没有邀请情况下主动拜访，除了平日了多送些礼，他也不好过多打扰。
齐母像是看出莫南眼中的疑问，她温和一笑：“好孩子，有时间的话，愿不愿意陪我喝杯茶？”
莫南受宠若惊，立刻点头：“有、有的。”
-
茶馆包间内，服务员将沏好的茶放在桌子上，无声的退下。
随着包间门被关上的声音，齐母笑了笑，说：“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单独面对面。”
莫南摸不准齐母的心思，想了想乖巧道：“您要是喜欢，下次可以随时喊我。”
齐母不答话，端起茶水轻抿一口。
莫南有些尴尬，垂下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齐母像是没看到莫南的窘迫，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突然感道：“一晃都是十几年过去了啊，想当初我刚带着景烁嫁进路家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
又问莫南：“景烁跟你提起过当年的事情吗？”
莫南摇摇头。
齐景烁对于这些事情从来都是避而不谈的，莫南知道一些大概，并不算太清楚，当然，对方不提，他也不会主动去探听另一半的隐私。
“其实也没什么，当年我是和景烁的爸爸离婚后，才嫁进路家的……”
莫南愣了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齐母并不在意莫南回不回话，她就是像是单纯的为了诉说这些陈年往事。
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怅然：“景烁也为了这件事才开始和我有了隔阂，这么些年一直和我不亲近，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跟我唱反调……”
齐母停下话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舍弃什么，等你得到的东西够多了，多到足以开拓眼界的时候，再回头看当初的那一点舍弃，就会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
齐母说的并不是很直白，但莫南还是听懂了，懂了之后，他似乎隐隐能猜出对方今天为何来找他的用意了。
他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齐母也没在开口。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叠照片，轻轻的推到了莫南面前。
“看看吧。”
莫南视线落在那一叠照片上，并没有动，齐母也不开口催促，只是又端起了茶杯。
杯子上方袅袅的白烟缓缓融入空气，茶水的温度随着时间渐渐散去。
许久，莫南才伸出手拿起那一叠照片。
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照片的上的内容清楚的展现在他眼前时，他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齐母送来的照片远比那天收到的包裹里直白的多。
如果说包裹里的那张照片，以及那颗莫名出现的蓝宝石袖扣……
莫南还能洗脑自己给齐景烁找一些理由。
但现在，齐母几乎是把血淋淋的事实摊到了他的面前
€€€€酒店，半裸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任谁看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莫南只看了一眼，便将照片扣在了桌子上。
他尽力维持着自己的情绪不失控，可颤抖的声音依旧泄露了他的情绪。
“景烁……他知道您这样做吗？”
齐母摇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知道了。”
莫南许久不说话，再开口他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他说。
“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哪里不好吗？”
“不是的，傻孩子，你没有不好。”齐母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利刃般往莫南心口上扎：“只是你和景烁不合适，他本可以更好……请你理解一个母亲的无奈，做母亲的都是希望自己孩子好的。”
“当初他为了和你结婚，跟我置气了大半年，我想着既然你们相互喜欢，便遂了他的心意，但现在……”
齐母没有在说下去。
莫南却知道，齐景烁不喜欢他了，当初那个热切的抱着他，郑重的承诺要给他一个家的齐景烁，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良久后，莫南站起身，他面色惨白，对着齐母鞠了一躬：“抱歉，不能陪您喝茶了，您说的事情……”
他顿了顿，声音抖的厉害：“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罢，起身离开。
刚走到门前时，身后传来齐母的声音：“别怨我孩子，人这一辈子，总是想往上走的，我是，我希望我的儿子也是，你当初嫁给景烁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莫南握在把手上的手收紧，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头，推门而出。
第14章 牛奶
茶馆门外，一阵冷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远处响起几声闷雷。
秋雨而至。
路边的行人或加快了脚步，或撑起手中的雨伞。
莫南神色木然的走在街道上，与行色匆匆的路人相比，他步伐缓慢而迟疑。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颊上，莫南回过神儿，下意识的想要撑伞，却发现两手空空，他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的东西全留在茶馆里了。
雨水顺着脖颈蜿蜒而下，流进衣服里，冷的人直打颤，连带着大脑好像也冻僵了。
手张开又放下，莫南抬眼看了看眼前的雨幕，麻木的想，他需要找个地方避雨。
去哪儿？
他好像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缓缓停下了脚步，莫南就那么茫然的站在雨中，不知何去何从。
恍惚之中，头顶的雨不知不觉地停了，耳边却还有沙沙的雨声。
莫南缓缓转身，入眼先是男人清峻的喉结和一尘不染的衬衫领口，再抬起头，目光撞进一双漆黑的瞳孔。
莫南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路柏垂眸看着他，用身体挡住袭来的冷风。他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大半个伞面倾向莫南，为他撑起一片温暖的屏障。
车来车往的嘈杂街道上，两人相对而视，所有纷乱的人声和雨声仿佛都被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隔绝在外，时间蓦然静止，只有不知何处的心跳声震如雷。
-
温暖的室内，柔软的沙发上，莫南身上裹着一条灰黑渐变的毯子坐在上面。
羊毛毯的尺寸很大，几乎将Omega完全包裹住，多余的部分堆砌在周围，衬的里面的人更是小小的一只。
Omega头发潮湿，脸色苍白，一双偏圆眼睛愣愣的睁着，眼神不知道放在了虚空的哪一点。
像是一只被丢弃了小动物。
路柏从厨房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的是这幅场景。
心里倏地软了一瞬，他将手中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递到Omega的手边，温声道：“莫南。”
过了几秒钟，Omega才反应慢半拍的接过去，轻声说了句“谢谢”，便捧着杯子没有动静了。
Omega不说话，路柏也没有主动挑起话头，他顺势坐到了Omega右前方的沙发上，随意的拿起手边的一本书。
窗外雨声阵阵，树影晃动，屋内光线昏暗难明，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线笼罩出一小片温暖的空间。
A与O隔着一段距离，大半身子隐没在黑暗里，除了空气中偶尔响起书页翻动声，室内一片宁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坐在沙发上的Omega姿势已经变成低垂着头。
牛奶散出的热气覆上了他的眼角，将那里缓缓染红，又化成了水汽，从眼角开始积蓄，霎时间凝成了一大滴晶莹的泪水，滚落到杯子里。
接着便是第二颗，第三颗，滚着几乎连成了线，从Omega发红的眼眶急速的往下掉。
莫南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用力克制的不想发出动静，被强压回去声音噎在了心口，化成了一片又苦又麻的酸涩，带着身子一抖一抖的。
可有些东西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住，一丝呜咽声还是从口中漏了出来。
接下来便不受控制了。
呜咽变成了抽泣，再变成哭声，到最后哭的完全停不下来。
翻页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下了，室内只能听到Omega几乎要背过气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