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四海 第17章

姚洲靠着门,也不催他走,看着他把衬衣西裤一件一件穿上。林恩担心自己磨蹭误事,一穿戴完毕立刻要走,姚洲在他与自己错身的瞬间将他往怀里一带。

林恩愣了下,疑惑地抬眸,“……姚洲?”

他很少直呼姚洲名字,这一刻也不知是不是没那么防备着,忽然就脱口而出。

姚洲不明显地笑了下, 头稍微低下去,嘱咐林恩,“小少爷,到了东区的地界别乱跑,乖乖跟着我。”

林恩只知道自己要陪姚洲赴宴,具体去的哪里,见些什么人一概不知。

直到离家前他才知道这次宴会是在东区举行的,现在坐进车里了,姚洲又问他,“朴衡和你说了么,今晚去见谁?”

林恩一脸单纯的样子,摇摇头。

姚洲刚才搂他腰上的手,现在改为搭在他肩上。

“邢广霆。”姚洲对他说。

坐在对面的高泽和兰司同时皱了皱眉头。

姚洲这疯子,高泽心说。竟然什么都没告诉林恩就敢带他去。

林恩听后也很惊讶,转头看向姚洲,问,“是…我知道的那个邢广霆么?”€€€€曾经和姚洲同在一张相亲名单上的邢广霆。

姚洲的手指撩拨着他婚后没怎么修剪而长了一些的发丝,说,“相亲那天没见着本人,今天带你去见见。”

高泽在对面座位听他这样说,不禁皱了皱眉。兰司似乎猜到一点端倪,眼色沉了些,盯着姚洲一直搭在林恩肩上的那只手。

€€€€姚洲对林恩…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逢场作戏?兰司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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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开到东区的地界时天已经擦黑了。

这是林恩第一次乘车穿过东西两区。从前在学校里他接触不到太多有关地下城的知识,这里一直是让人讳莫如深的神秘地区,有关地下城的资料很少被公开提及。

直到今晚乘上这辆赴宴的车,林恩才发觉地下城远比他所想的大得多。

行车途中林恩睡着了一阵子,迷迷糊糊地倒向姚洲的肩膀。姚洲先让他靠了会儿,后来又把一个软垫放在自己腿上,让林恩躺得更舒坦些。

直到轿车驶过一条施工路面,车身开始颠簸,林恩也清醒过来,惊觉自己被姚洲搂在了怀里。座位对面的两个Alpha都在装作无事的看手机,林恩赶紧坐起来,在那之后他就不敢再睡了,望着窗外转移注意力。

临近傍晚时分,轿车终于开到一间会所门前停住。

见面的这个日子是姚洲选定的,原本按照邢广霆的意思,他发出邀约的那几天就想与姚洲对话。但姚洲一直拖足了半个月,才抽空同意见面。

这一次邢广霆把场面搞得很大,地下城但凡有点头面的人物都到了,还有与邢广霆交好的另一个地区的领主也在场作陪。

姚洲领着林恩进入会场,高泽和兰司紧随其后,最先迎上来的是邢广霆的副手陈尤。

上一回见面,还是在林崇基为林恩举行的相亲派对上,当时陈尤替代邢广霆到林家看人,在楼梯上偶遇过姚洲。

一晃快三个月过去,姚洲已经带着林恩一同赴宴了,陈尤一走上前就立刻恭喜道,“姚老板,有失远迎,您这新婚的喜气也让我们沾沾。”

姚洲与他握了下手,别的没应什么。

陈尤在看到姚洲身边的林恩时,表现得颇为惊讶。他该是老谋深算的人,不会这么藏不住事,但林恩与他上次所见时差异很大,那个坐在书房里沉默下棋的阴郁青年就像完全消失了。才不过短短数月,林家小少爷竟然生出一抹不落俗的风姿。

陈尤引着他们去见邢广霆,心里暗觉不妙。

邢广霆这边早已经知道姚洲携着副手到场,但他仍然站在露台上与宾客闲聊。

姚洲倒没有自恃身份,他比邢广霆小了将近二十岁,场面上总要礼让一些,至少做做晚辈的样子。

他走到邢广霆跟前,叫声“邢爷”,然后伸出手。邢广霆也没端着,没拿酒杯的那只手伸过来和姚洲握了下。

邢广霆的开场寒暄和陈尤相似,也是先恭喜姚洲结婚,接着说了句,“听说姚老板现在也是A级Alpha了,可喜可贺。”

姚洲听后笑了笑,一把揽过落后半步的林恩,说,“那还得感谢林家小少爷,没有他下嫁,我拿不到认证。”

林恩突然被推到人前,一下子有点局促,四周的Alpha都盯着他,他掩饰得还算好,学着姚洲也称呼刑广霆一声“邢爷”。

邢广霆的视线在他脸上落定,有那么两三秒,在场无人说话。

林恩为这一刻的缄默感到一丝没来由的慌乱,直到邢广霆露出玩味的一笑,说,“林少爷,你不记得了,在你小时候我们也是见过的。”

刑广霆没瞎说。他和林崇基早年就有交情,只是那时候来往不深。他也去过林家,见过小时候的林恩,对那个并不算出挑的小孩没什么印象。

三个月前,副手陈尤从林家返回,告诉他林恩只是个乏善可陈的Beta,而且又瘦又无趣。刑广霆没怎么考虑,立即决定放弃联姻。

他没理由低了林崇基一截,去做林家的女婿,如果林恩是个娇软可人的Omega也就算了,偏偏条件那么差,娶了他从此不能光名正大的找乐子。刑广霆一番权衡,觉得婚约不要也罢。

没想到今日一见林恩,和陈尤描述得完全不同。

林恩这副冷清的样子挺特别的,瘦是瘦了点,却像尊白瓷,一双眼睛干净澄亮,站在姚洲身旁不露怯。

刑广霆见他抿唇不语,又冲姚洲说,“姚老板有眼光,林少爷也不算下嫁。”

言辞间处处抬着姚洲,倒是没有以往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了。

姚洲不露声色,把身旁的林恩挡了挡。他想让邢广霆看到的人已经展示了,便转而说些别的话题。

这一晚东西两区的人都是为解决绑架事件而来,邢广霆在会所里弄了这么大一出,也是为后面的谈判铺路。

姚洲到场以后与众人喝酒应酬,表现得很从容。高泽和兰司也都是老江湖了,酒一杯一杯的喝,话说得滴水不漏。

邢广霆那边不提正事,姚洲也若无其事地应付着。这期间林恩一直乖乖跟着姚洲,时不时有一两个Omega主动过来请姚洲喝酒,搁在过去姚洲是会喝的,这一次他却不接对方的酒杯了,反而问林恩,“让喝么?”

林恩心思敏锐着,揣摩出姚洲的意思,摇头说,“不喝了吧。”

他就轻轻的一声阻拦,姚洲竟也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摆摆手让几个Omega知难而退,不忘说上一句,“家里夫人不让喝酒,听见了吧。”

就这么几次下来,姚洲只喝了平常一半的量,宴会开到晚上十点,他一直很清醒。

深夜场开始以后,场内的灯光转暗了,一些衣着暴露的舞者陆续上台表演,宾客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到台上。

姚洲一行人站在舞池外围,这时候陈尤领着人过来了,请他们去包厢坐坐。

高泽和兰司站在原地没动,陈尤有些讨好的躬着上身,所有人都在等待姚洲移步,他却先看向了坐在身后的林恩。

经过这一晚的适应,林恩这会儿已经放松下来。他在距离姚洲一臂之远的一张高脚凳上坐着,很有兴致地望着台上的热舞。

迷离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也落在他眼里,姚洲看向他的那一瞬,林恩唇角挂着笑,似乎是因为待在姚洲身边而觉得安心。

第20章 卸左手吧

姚洲上前一步,没和林恩交流什么,直接就将他从高脚凳上托了下来。

东区的人眼见这一幕顿时都傻眼了。高泽和兰司在来的路上见得太多已经习惯,各自背着手,冷静地站在两旁,连眼神都没避一下。

陈尤在前头领路,姚洲一行四人跟着他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外面的歌舞声喧闹声渐渐消退在隔音墙后。包厢门打开了,里头不是多么明亮的环境,邢广霆坐在皮沙发里,身后立着七八个打手,气势很足,在他跟前还跪了三个人,双手都被缚在身后。

林恩对于眼前的场景毫无防备,一下敛了笑,脚下也顿了顿。

姚洲揽住他,把他往前带,邢广霆站起身来,沉着声说,“姚老板,这边坐。上次的绑架是个误会,今天你来得正好,我让这帮人给你当面赔罪。”

姚洲面色自若地走到沙发边,林恩被他揽着,也一同坐下了。直到这时林恩才明白过来,今晚这场宴会是别有用意的,姚洲事先什么也没告诉他。

那三个跪着的人不单双手被缚,眼睛也被蒙住,不知在这里跪了多久。林恩头一回经历这种场面,有点不敢看那三个人,只听得姚洲对邢广霆说,“邢爷,照说这种事我经历得多了,也可以给东区一个面子。但他们绑走的是我新婚的夫人。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受了伤,被人拿枪抵着。”

姚洲顿了顿,眼色沉下,慢慢说出最后一句,“这就不是小事了。”

林恩在他说话的同时,转头看向他,脸上的神情带着些难以置信。

原来是这样,林恩心说。这不是一个把自己介绍给人认识的社交场合,而是要借他的身份达成某个目的。姚洲早把一切都算到了。

邢广霆大概没有料到姚洲不松口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林恩,他的视线转向那个坐在沙发里Beta,继而想到今晚的宴会上姚洲似乎是处处顾及着林恩的感受,和婚前纵情声色的样子全然两样。邢广霆一下子也有点拿不准了。

€€€€从订婚到婚后这也没几个月,敢情这林家小少爷是在姚洲那里是有了分量?

邢广霆装作关切地询问林恩,“林少爷,上次的事是我手下人莽撞造次,让你受惊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林恩摸不清这里头的水有多深,事先也未得姚洲授意。他试着忽略掉心里那种刺痛的感觉,警惕地没有接话,只以沉默相对。

姚洲伸手将他的一只手在腿上摁住了,做了个安抚的动作,继而对邢广霆说,“邢爷说这次绑架是误会,但事关林恩的安危,我想听一听误会是怎么来的?”

轻松两三句话,都是借着林恩的由头,倒把姚洲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高泽站在一旁,原本紧绷着的肩膀不自觉地松了松,唇角也藏了抹不明显的笑。

在这种暗中角力的场合,林恩这个局外人是好用的借口。难怪姚洲要带他出场,只要把他搬出来,就不会让姚洲的追究显得咄咄逼人,也给邢广霆留了少许退路。

邢广霆这些日子没消停着,早已经编出一个合理的借口。陈尤凑过来替他开口,说那前边跪着的三人都是东区高价请来的雇佣兵团队,这帮人在效命之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给新雇主交一份投名状。不管是杀人也好绑票也罢,总之要干一票大的,证明团队的能耐,也好借此谈价,拿到更高的薪酬。

这一队雇佣兵此前没在地下城混过,加上姚洲掌控西区的时间不长,他本人也不喜欢在外留下影像,这帮人去到高级餐厅蹲点,始终无人认出姚洲。倒是林恩,不久前因为结婚上过几次报纸版面,那些新闻照片的角度都很巧妙,姚洲只有背影,林恩却有多张正面照。雇佣兵里的其中一人将他认出来了,匆忙之中决定下手,于是趁着林恩落单去洗手间之际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他迷晕带走了。

陈尤讲完原委,姚洲脸上神情一点不变,看不出他对此信或不信。

邢广霆不想夜长梦多,也怕姚洲再追根究底,他抬手一指跪着的三人,沉着嗓子说,“姚老板那一晚已经处理掉两个了,这是带队的副团长和另外两个手下。按照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姚洲一直握着林恩的一只手,他能感受到林恩在暗暗使力,似乎想从他手里挣脱。可惜力气太小了,姚洲稍一加压,林恩就被他握在掌下。

姚洲面色冷淡,不接邢广霆递来的刀,只说,“既然是场误会,教教他们地下城的规矩就行了。”

这一队雇佣兵的来历,姚洲早就让荆川查过,他比邢广霆更清楚他们的底细。这帮人如果留在东区为邢广霆效命,只怕还有后患。姚洲今晚是来釜底抽薪的。

邢广霆迟疑了几秒,姚洲要他教教规矩,这意思太宽泛了。扇一巴掌是教,卸一条胳膊是教,打残了扔出去也是教。姚洲把皮球踢回给他,邢广霆顿感骑虎难下。

他不得已,指了指其中最年轻的那个雇佣兵,神色带了些阴狠,说,“先断两根手指,让他认认在西区是谁说了算。”

邢广霆话音落下,站在沙发后面的一个打手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扯掉了跪在最右边一人眼上的黑布,另只手里亮出一把利刃,先是割掉其缚手的绳子,继而拿过那人的左手,一下子摁在茶几上。

茶几距离沙发不过半米,一只待割的手几乎是杵到林恩跟前。

林恩目睹这一幕,脸色煞白,浑身的血液瞬时都凝固了。

从前他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血腥情节,怎么会想到有一天竟然亲临实景。

林恩吓得连闭眼都不会了,浑身僵直地坐着。刀刃切下的瞬间,姚洲一抬手挡住了他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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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的风扇叶片持续转动着,在一片类似白噪音的背景声中,林恩听到皮肉骨骼的断裂声。

他两手摁住双腿,攥紧成拳,可是两边肩膀还是止不住地有些抖。

那名年轻的雇佣兵被当场切掉一根小指和一根无名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咕噜声,但终究没有叫出来。

姚洲侧眸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林恩。因为双眼被手掌挡住了,姚洲只能看见林恩近乎惨白的半张脸,就连嘴唇上仅有的一抹嫣红也变得黯然脆弱。

这原本就是姚洲计划的一部分,林恩的所有反应都是真实的、可预见的。可是这一刻姚洲心里的感受很奇怪,不知从哪里生出一条偏离理性的歧路,别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把林恩从这一切之中摒弃出去。

被切掉手指的雇佣兵跪在地上,呼吸粗重,一名打手走上来把他拎走了。姚洲也拿开了挡住林恩眼睛的手。

另一边的沙发里邢广霆再度发话,手指跳过跪在中间的副团长,隔空一点最左边的那个人,吩咐,“也教教他。”

说完他挑眼看向姚洲,“姚老板,这次怎么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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