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的豪华轿车仍在平稳行驶中,距离出口还有七分钟。
兰司随即感到一把冰冷的刀刃贴着自己后颈的腺体。姚洲是擅用冷兵器的进攻者,在贴身肉搏时没人能占到他的上风。
兰司的眼前有些恍惚,这短短几分钟里浓缩了他人生前二十五年的太多悲欢,他几乎难以承载,继而他听到高泽叫姚洲的名字,那是一种制止的声音。
兰司以为自己会被刺中腺体,也许高泽和茉莉都这样以为。
但是姚洲没有这样做,也没有立即要求兰司停止炸弹,他说了一句兰司意想不到的话。
“我承诺过,要带他们去看顶峰的风景。任何代价在所不惜。”姚洲一贯是蛰伏且懒散的,兰司从未在他脸上看过这样锐利的神情。
仓库里静了几秒,除了高泽左肩涌出的鲜血,似乎一切都静止了。
然后才是刀刃缓慢地割入腺体的刺痛,从兰司后颈扩散至全身。
那是一种会让人记忆一辈子的猝痛,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每一根神经上。兰司的两颌咬得很紧,脸上褪了血色,但始终没发出声音。
“抱歉,兰司。”姚洲说,他眼底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吞没一切情绪,“所有的屠杀都经由我授意,你没有错,你真正的仇人不是高泽,是我。”
利刃刺穿腺体的过程极其缓慢,且刀刃附着有金属感的信息素,激起原生信息素的剧烈反应。兰司立刻明白了姚洲的意图,姚洲正把高泽的信息素注入他的腺体中。
这种刺伤是可愈的,但取决于兰司能从高泽那里获取多少用于修复的信息素。如果高泽给的有限,那么腺体的愈合期可能长达数月甚至更久,而兰司将受控在高泽手里。
兰司不畏惧死亡,但他痛恨被人一再操纵。他一下子暴起反抗,献血从伤口喷溅,原生信息素形成屏障,刀刃无法再刺下。这种挣扎是致命的,茉莉和高泽同时冲上来将他压住。
姚洲做的所有准备都没有事先告诉他人,高泽和茉莉都只是随机应变。兰司一贯的优雅冷静已经荡然无存,他冲着压住他双臂的高泽嘶吼,“十三年前你没有杀我,现在可以动手了!”
染血的短刃落在水泥地上,血腥味弥漫一室。
姚洲扔掉单刀,转而掐住兰司的双颊,迫使他噤声。
手机屏幕忽然出现轻微晃动,姚洲的声音亦有一丝不稳,“停止炸弹计时。”
局势已然反转,兰司的筹码几乎被剥夺殆尽。
但他从姚洲眼里看出了痕迹,那抹一闪而过的慌乱不是假的。
兰司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痛得神志恍惚,但视频画面的晃动意味着什么,他比姚洲清楚。
原本只是传出模糊人声的视频,在下一秒爆发出毫无预兆的巨响,猛增十倍的音量夹杂着传输不稳的电流声,没人来得及看清车内发生了什么,屏幕一下全黑了,巨响随之消失。
林恩死了,没死。谁也不敢€€。
姚洲的反应其余三人都看在眼里。他们太低估林恩的分量了。
那个看似瘦弱无力的林家小少爷,在姚洲心里显然已不是一个纯粹利用的联姻对象。
高泽不顾左肩受伤,第一时间护住兰司。茉莉也下意识地做出起身的动作,想要挡在高泽和兰司身前。
姚洲握着黑屏的手机,定在当场。仓库里充斥着三股强势的信息素,龙柏的气息尤为凶猛,震得窗棱哗哗作响。
兰司腺体受损,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信息素压制,开始抽搐呕血。
对峙一触即发,高泽和茉莉都紧盯姚洲的行动,他却突然起身冲向门口。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里面该有蹊跷。兰司与他们不同,兰司不是亡命之徒,不会为一己私仇炸掉满车的人,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爆炸。但是事关林恩,姚洲根本无法冷静,只想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确认对方安然无恙。
“姚洲!”兰司从后面拼力叫了一声。姚洲脚下稍顿,回过头。
兰司眼神涣散,已经看不清姚洲的方位,他含了满口的血,慢慢地说,“那天在露台上...我对林恩读过心......送你一份临别礼物,他爱上你了。”
第26章 你们的计划林恩知道吗?
杀人诛心。兰司是个中高手。
姚洲的吉普就停在后院,他直接跳上车,茉莉从仓库追出来,飞身上前拽住车门把。
兰司和高泽的事还不算完,茉莉现在是所有人之中最冷静的一个,姚洲想把她留在仓库。
伴随着油门轰鸣,吉普车身猛地一转,茉莉被直接甩离车门,摔在了地上。
姚洲开车疾驰出修车厂,朝着高速出口的方向而去。他空出一只手打开了车载地图,试图定位林恩的手机。
车载电脑持续地进行着缓冲,始终没能实现定位。屏幕显示林恩的手机最后一次出现信号是在高速入口处,那是上城区往北的方向,途中经过一段跨海大桥,正好就是地下城的海港区域。
朴衡领着那帮刚完成签约的雇佣兵正在去往西区海港的路上,姚洲通知他们赶到高速出口接应。
原本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姚洲开着一辆狂飙猛进的吉普,只用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没人知道姚洲是什么打算,他行事一贯低调,很少作这样兴师动众的安排。多达几十人的雇佣兵公然就在路上摆开了,随着一辆黑色加长豪车驶下高速匝道,姚洲给团长一个手势,几辆重型机车迎面冲上去,立刻就逼停了豪车。
从车里传出的音乐声渐渐消停,单面可视的贴膜让人从外面看不清车内的动静。
姚洲没有进一步的指示,所有人都在原地按兵不动。
大约一分钟后,豪车的其中一边车门打开,穿着轻薄毛衣,从头到脚都完好无损的林恩出现在门后。
他显然处在状况之外,困惑又茫然地看着车外的阵仗,最终视线在姚洲身上落定。
只是一个对视而已,林恩立刻感到一股凉意窜上背脊。那个一脸冷酷的Alpha穿过一片雇佣兵,向他走来,林恩似乎觉察到了姚洲情绪中隐伏的暴怒因子。
姚洲走到车前,什么也没说,一伸手把林恩揽到怀中。
林恩试探着问,“你怎么来了?”
“你的手机呢?”姚洲反问他。
林恩被抱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得,想了想,才说,“放在车里了......”
林恩的回答也留了余地。
今天早上一上车,白蓁就要求所有参加聚会的朋友交上手机,说是不让别人打扰他们狂欢。
林恩并不知道那个装着众人手机的盒子里放有屏蔽器,但他从姚洲的脸上看出了端倪,这时只能含糊其辞,以求护住朋友。
这场生日聚会是兰司联手白蓁做的一个局,而林恩全程被蒙在鼓里。
自从结婚典礼那一晚,兰司就留意到了白蓁。这个总是为林恩打抱不平的白家小公子,既有显贵的身份引出林恩,又足够意气用事。
兰司假意被白蓁收买,时不时地向他透露林恩在地下城的生活,实则是要反过来利用白蓁对姚洲的不满。
林恩惴惴不安地又问了一次,“发生什么事了?”
姚洲稍微松开他,此时姚洲还不确定林恩对这个计划到底知晓多少。
“一放你出门就有意外发生。”姚洲说着,眼色冷了些,直呼林恩的名字,“林恩,下次你可能没机会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了。”
一直待在车里静观其变的白蓁果真被这句掌控欲十足的话激怒了,一下冲到车门处,手指着姚洲,扬声骂道,“谁不知道你和林恩结婚就为了身份认证!你有什么资格限制他的行动?”
车里伸出几只手来,试图把白蓁拉回去。得罪了地下城里最有权势的Alpha,这是嫌命长了。
然而白蓁奋力挣脱那些劝阻,直接跳下车,不甘示弱地站到姚洲跟前,“你要的东西也到手了吧?打算什么时候放林恩走?”
这话搁在几个月前,姚洲听后只会一笑了之。但是今天他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半小时,手机黑屏的一瞬,什么冷静理智,权衡分析,他竟然都不会了。
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念头,如果林恩在爆炸中丧命,他要血洗与之有关的一切。
姚洲不屑于给白蓁回答,他以极快的身手掏枪。林恩一下惊跳起来,下意识去抓枪膛,被姚洲一把拽开。
黑洞洞的枪口直抵白蓁前额。
没有人敢在子弹临头的一瞬,说自己不怕的。
白蓁脸色煞白,眼看着姚洲的食指扣上扳机,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一下收敛了。
姚洲一手制住林恩,一手持枪对准白蓁,“你们的计划,林恩知道吗?”
白蓁干咽了下,鼓起勇气直视姚洲,“他不知道。”
到了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白蓁仍是把林恩从整件事里摘干净了。
姚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慢慢说了句,“就冲你这句话,你可以多活一天。”
说完,他示意站在身后的朴衡,“车里的其余人放走,让司机回去转告白越之,他亲自来地下城,才有机会救他弟弟。”
姚洲话音未落,白蓁听到白越之的名字,一下子慌乱起来,“别、别叫我哥...!”
林恩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切,他猜不出来白蓁做了什么以至于如此触怒姚洲。几名雇佣兵围过来要把白蓁拖进另一辆车里,林恩求助似地抓着姚洲,求他放过白蓁。
姚洲收起枪,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林恩一把扛到肩上,大步走向自己的吉普车。
林恩被扔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姚洲从另一头跳上车,轰足油门,吉普车扬尘冲了出去。
雇佣兵的车队包夹着白蓁所乘的轿车,浩浩荡荡去往姚洲的住所。而姚洲载着林恩走了一段偏僻的小路。
吉普开到一处清冷无人的树林边缘,姚洲把车刹住了。
林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车,有些无措地抓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姚洲靠过来,一手扳住他的肩,将他压进座椅里,继而急切又粗暴地将他吻住。
林恩没有这样与他吻过。
他们之间也有过激烈欢爱的时候,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强势的Alpha仿佛要夺走他的所有氧气,伴随着毫无怜惜的啃咬、吮吸,顶开他的齿关,不断地往里侵犯。林恩被他的力量压制住,完全无法动弹。
吻了不知有多久,缺氧的感觉漫上来,林恩已经有些恍惚了,姚洲的两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强行将领口拽开,林恩的肩颈处袭上一片寒意。这可是在随时有人经过的绿道上,林恩吓坏了,惊慌之下咬了姚洲一口。
激吻终于停下,但姚洲没有松开林恩。他不顾林恩试图穿回衣服的挣扎,视线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仔仔细细地看。
没有伤痕,没有淤青,什么都没有。林恩是完好的。
他的心跳、体温,真实的反应,姚洲都可以感受到。
接着姚洲做了一个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举动。
€€€€越过中控台,他一把抱住了林恩,不断亲吻他的发丝和耳廓,还带着些许惩罚式的啃咬。但这次他掌握了力度,没有把林恩弄痛。
大约十秒钟后,他替林恩理了理被弄乱的衣服,又坐回驾驶座。
林恩还在一旁微微地喘着,没有平复下来,但姚洲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了。
他点了一支烟,同时降下车窗,让林间的风把烟味吹散。林恩坐在副驾,低着头,手指摸到毛衣下面的衬衣纽扣,有两颗被绷断了,扣子不知道去了哪里,林恩把余下的几颗一一系上。
“......可以告诉我,白蓁做了什么吗?”林恩问。
只要林恩没事就好,其余的姚洲不欲多谈。他吸了一口尼古丁,说,“他利用了你。”
但林恩不接受这么含糊其辞的答案,追问道,“他利用我什么?”
姚洲的一条胳膊搭在车窗外,烟灰随风吹落。
“兰司叛变,和白蓁联手做了个局。他们各有所图,而你是局里的筹码。”
细节是什么,来龙去脉又怎么样,这些已经不重要。姚洲三言两句把其中的利害讲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