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律师走的时候,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而留在原地的朴衡和几名保镖只能格外小心翼翼。
姚洲没去西区的仓库,他让朴衡通知所有要开会或找他议事的人,今天都到别墅来。
朴衡一点不敢耽搁,立刻对照着行程表,给白越之等人打去电话。
林恩乘坐的那辆挂着二零区牌照的车已经开远了,姚洲回到屋内。一切看起来好像都没变,此前的两个多月,林恩大多住在医院,他留在这个家的痕迹本就已经很淡了。
姚洲走上二楼,先进了主卧,与之相连的衣帽间里空出来了几格。
林恩只带走了自己的衣物,姚洲给他买过的手表、袖扣等礼物,有一部分连包装都没拆,他全数留下了。
姚洲离开卧室,又去了林恩的书房。
墙上有一大块空白,林恩带走了他母亲的那幅遗作。那也算是姚洲当初下的聘礼之一。
如果不是兰司从黑市找到祁恩美遗作的下落,林恩不会那么快点头结婚。
姚洲独自在白墙前站了很久,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空出来的不止是墙上的这块地方。他心里有个更大的豁口。林恩带着一纸离婚协议,走时没有回头看过一眼,这口子恐怕补不齐了。
别墅里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就连这间林恩待过最长时间的书房,都透出一种€€人的寂静。
姚洲在小书房的沙发里坐下来,给自己点了根烟。
点火的打火机是那晚在花园里他从林恩手中夺下的,这些天他一直带在身上。点烟的时候看见了,提醒他记着那场惊心动魄的火,以及林恩说过的话,也会让他压制住一些内心的暴戾。
因为更改地点,会议被推迟,暂时没人打扰他。
姚洲在小书房里一根一根地吸烟,他很久没抽得这么凶了。高泽上楼来找他,被一整间屋的烟雾缭绕给熏得直接退了出去。
高泽是前一晚办的出院,虽然走路还不太平坦,幸而终于脱拐了,也能自己开车。
他住的地方离姚洲最近,接到朴衡的消息后他是最先到的。
姚洲没和他打招呼,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
高泽没跟他计较,也跟了上去。
气压很低。这是高泽的第一反应。高泽甚至感觉走廊上被一种恐怖的气氛支配着,让他有想旷工一天的冲动。
进入书房后两人先说正事。高泽这阵子也没闲着,有几笔军火的买卖仍是他在关照,马上要到交货的时候了,他来和姚洲商定交接的细节。
十几分钟后,话不投机的两人在书房里打起来了。
尽管Alpha天性里就有逞凶斗狠的倾向,但高泽自认为这些年修炼得足够老练淡定。他经手的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但心里早没有年轻时的躁动意气。
上一次和姚洲动手是什么时候?五年前,八年前,高泽都想不起来了。
姚洲心里有火,高泽能理解。把已经标记上的老婆放跑了,换谁谁都急。更何况兰司背地里动过一次手脚,高泽到底是于心亏欠些,又有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加持,所以一开始他没想还手。心说打就打吧,打消气了也好。
反倒是姚洲骂开了,说你他妈断条腿又不是瘫了,躺这儿挺尸呢。老子一年开你几百万的工资,你特么就这种能耐!?
高泽被他一拳揍在太阳穴,也跟着爆了,用那条没受伤的腿猛踹一脚姚洲的腹部,跳起来回骂:让着你几下你还横上了!让你认认谁才是你哥!
两个人就像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在书房里互揍开来。
兰司到的时候,朴衡正站在楼下发抖。一见兰司进来,朴衡像见着救星似的扑上去,把他一把抱住,说,“您快上去看看,楼上会不会出人命了......”
从上面传来的信息素很骇人,仿佛两头野兽护抢地盘似的凶猛。
兰司心头一窒,高泽可是刚出院的人,经不起这么造。他飞身就往楼上跑,朴衡胆子虽小,对姚洲却是一片忠心,也赶紧跟上了。
书房门敞开着,锁条已经断裂,想来是刚才有人撞在门上把锁撞坏的。
兰司见识过姚洲八成的力量,一见这阵仗知道是来真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回头一看朴衡跟在身后,朴衡只是个普通Alpha,要被牵连进来非死即残。兰司一脚将他踹开,保他一条命,“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下去通知荆川!”
说完兰司贴着墙,迅速冷静下来,试着预判姚洲下一步的动作。
读心这种能力对于同阶尤其高阶的Alpha收效甚微,姚洲现在处于信息素高饱和状态,自身防御全开了,兰司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心影。
他找到一个间隙冲进去,在姚洲挥拳的一瞬从后方对其扼颈,将姚洲生生拖出几米开外,与他一同撞在墙上。
室内传来一记沉闷的声响,兰司撞墙的瞬间跳开,落在了姚洲和高泽之间。书房里又多了一股信息素的气息。
姚洲身上不见清晰的怒意,被撞以后慢悠悠坐起来,继而哂笑了一声。
但兰司感觉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
愈是走过生死边缘的人,愈是知道这种窒息般的压迫感。就算是A级的Alpha,在面对一个真正的S级Alpha时,也是会发怵的。
姚洲像是一片深渊,他用了几分的力谁都不敢说,眼下谁也都不想跟他硬碰。
兰司缓缓起身,视线余光扫到高泽。他们都没有在姚洲跟前做无谓的交流。
姚洲眼色黑沉,暂时没想动兰司,隔空点点手指,“我跟高泽算算账。”
兰司冷静应他,“你先跟我算。”
两个人对付姚洲一个,或许还有些许胜算。兰司不介意胜之不武,他试着把矛盾往自己身上引。
“你标记林恩那天,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吗?”兰司问。
姚洲听了,眯眼一想。这时候在他跟前提林恩就是找死。
被下药的结论一出,他伸手扼向兰司的速度快得只剩一道虚影。
兰司退得很快,仍然被他惯倒在地,高泽当即冲上来,书房里再度陷入乱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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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上午,书房里打了三场架。
白越之是在四十分钟后到的,二楼的混战已经结束了。兰司坐在走廊上,嘴里是血,衬衣袖子撕裂了,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手机,不知在和谁交待工作上的事。
白越之做了些心理准备才进入书房,只见高泽躺在沙发上,上衣大概是被撕烂扔了,高泽只穿了条长裤。
姚洲站在阳台上抽烟,右眼眶很明显的血肿起来,两只手上也是血。
白越之毕竟是法律系的高材生,又出生世家,对此种不经由大脑的暴力行径不怎么赞同,皱着眉走上阳台,问姚洲今天还能谈正事么。
姚洲咬着烟说,能谈,现在就能谈。
再有一个月就是联盟的内部投票了,大选迫近眼前,白越之带着竞选团队正在做最后的固票工作。
谈话的前半段他和姚洲还能进行较为正常的沟通,后来免不了说到离婚的事。白越之与媒体打交道,这条消息总要经他的手处理。
白越之准备尽快发布媒体通告,避免让对手放出消息以致陷入被动。毕竟林崇基死于贪腐案的调查,及早摘掉与林家的关系,更有利于塑造姚洲对外的形象。这桩离婚于姚洲而言并无损失。
姚洲与他意见不同,想要延后发布离婚的消息。白越之规劝了几句也跟着上火了。
这时候高泽和兰司都已经离开书房,站在外边走廊上谈事,一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对,两个人又冲进去拉架,书房里再度陷入混乱。
荆川和英嫂到达别墅时,二楼激战正酣。这阵子茉莉一直在英嫂家养伤,朴衡的电话打到荆川那里,荆川正巧就在英嫂的住处探望茉莉。
英嫂休了一个多月的长假,心里牵挂着不少人,一听说姚洲和高泽打起来,这俩都是她亲手带大的,她便执意跟着荆川一起回来。
荆川为她的安全着想,让她留在楼下。英嫂在走廊上坐立不安的,无意瞥见窗台上落了一张诊疗单,她便拾起来看。
这是几天前姚洲单独去见医生,拿到的有关林恩的诊断报告。
今早签字离婚时,他在签名之前说要抽烟,实则是来走廊上看这份报告。
英嫂识字不多,拼拼凑凑把内容读了一遍。腺体切除她看懂了,三度灼伤她看懂了,心脏停跳她也看懂了,因为激素下降需要终生服药,她也看懂了。
原来是这样离的婚......英嫂呆立在走廊上。
林恩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半条命赔在姚洲这里了,才换来一个失去健康的自由身。
楼上的声响还没停歇。英嫂慢慢地走去厨房,接了一桶冰水,又慢慢地提着水桶上楼。
荆川用了全力才堪堪把姚洲制住,书房里东西打烂了一地,信息素弥漫着整条走廊,当英嫂走进书房时对峙还没平息,她在众人错愕回神的间隙,突然将一桶冰水全部泼出,淋了地上的两人一身。
室内一下静了。没有人再动手。
只见英嫂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太太,扔掉了手里的空桶,走到姚洲跟前,继而将一张被水浸湿的纸,重重拍在他身上。
第54章 林恩...怎么样?
离婚这事英嫂是知道的。
是林恩先提的离婚,英嫂也知道。但内情是什么,英嫂问过茉莉几次,茉莉嘴很严的一个人,不在背后议人私事。英嫂自己想了些因由,都觉得不像。
荆川让开了,姚洲从地上坐起来。
“这张医院的单子是林恩的吗?”英嫂问。
姚洲抹了把脸上的水,没有否认。
“是你做的吗?”英嫂又问。
屋内的其余人见状,都起身出去了。
姚洲面无表情坐在地上,承认,“是。”
英嫂想起林恩那副小身板,心里很不好受。自己当初不该同意休假的,怎么就没想到姚洲下手这么狠呢。
“林恩不情愿做手术吧......”英嫂见到姚洲脸上的伤,也不忍心说重话,“为什么还要勉强他?”
姚洲头发上全是水,他抓了下头发,说,“Alpha不都这样的,不能标记就不踏实。”语气里有些自嘲,也有少许悔意。
英嫂又把单子拿在手里,挑着要紧的词念了一遍。
姚洲本意是不愿听的,但也没叫停,英嫂念到“激素水平过低需终生服药”一段,他皱了皱眉,说,“行了英嫂,我看过的。”
就是因为看过,才签字同意离的。
英嫂是老一辈的人,很传统,对于离婚这种事有点接受不了。
她把已经湿透的纸塞回姚洲手里,说,“林恩很好的一个孩子,林恩没做错什么吧。”
见姚洲拧眉不语,她又说,“你再想想,争取把人追回来。在家里揍自己兄弟算怎么回事。”
英嫂边说边叹气,起身拿上水桶。地上太湿,她慢慢走出书房。
白越之已经去楼下清理伤口了,其余三人还站在走廊上。英嫂的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说了句,“你们三四个人都打不赢里头那一个,说出去丢不丢人。”
老太太说完,拎着空桶下楼去了。留下走廊上的几人,都气笑了似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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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得知群殴这件事,是在一周后的傍晚。
这天是他和白蓁约定见面的日子,林恩提前从矿山回来了,等待好友登门。
林恩目前住在距离市政厅两个街区的一栋小楼里,连楼带院子都属于领主的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