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啊,让我们看看,是你哪个同事。”
“我爸妈想看看你,介意吗?”谢成陨询问了一下齐衍泽。
“当然,我也想见叔叔阿姨。”
谢成陨镜头刚一对上齐衍泽,齐衍泽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笑得又乖巧又阳光,老老实实的和自己父母打招呼,简直跟见家长一样。
谢爸在视频那头凑了个脑袋过来,看见齐衍泽的一瞬间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但是又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谢妈倒是看见这么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眼睛都笑弯了。
“诶,这就是救了你的那个同事啊。”谢妈才注意到他吊着的手臂,“谢谢你啊年轻人,等我们回国后请你吃饭。”
“没事的阿姨。”齐衍泽笑着点了点头,“谢律在工作和生活上对我也有很多帮助,举手之劳而已。”
“他应该的,你这也算救命恩人了,私下有什么多交流交流,我们能帮你的也会尽量帮你。”
“谢谢阿姨,我们平时私下还是很‘深入’交流的。”
谢成陨咳了一声,赶忙把镜头转了过来:“妈不说了这些了,你们还打算玩多久?”
“玩到不想玩了就回来。”谢妈在镜头里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谢成陨声音关小后单独给他说话。
谢成陨看了一眼齐衍泽,他正在煮锅里挑菜,于是声音关小后换成了贴耳:“怎么了?”
“这个帅确实很帅,但是看着像个大学生,你这个岁数了要求稳定还是别找年龄太小的。”
“妈。”谢成陨有些哭笑不得,“别想太多,我自己心里都有数,你们先去吃饭吧,我看爸都等不及了。”
“好,那先挂了,中秋快乐啊儿子。”
“你们也是,中秋快乐。”
等谢成陨把电话挂上后才舒了口气,他把手机放在了一旁,挑了一个魔芋丝在碗里。
“谢律和家里人关系好好,好羡慕。”
“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谢成陨本来一直觉得不方便去探究别人家庭,但是齐衍泽几次提起还是有些忍不住。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生病去世了,对她没什么印象,我爸在我大学的时候也因为生病走了。”齐衍泽耸了耸肩,“谢律要问什么?”
“我想问…….你父亲为什么会给你纹身,还有当时对小学的你……”
“哦,这个啊。”齐亚泽眨了眨眼,“他就是这样的人,偏执冷血,擅长精神控制和冷暴力,想要一个完美的儿子。”
“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自己有欲望不方便或者没有能力完成的人,就需要一个人代替自己来完成这些这些欲望。小到成绩得是第一,大到人生方向规划,一切都活在他的框架和指标里。”
“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商品,一个我爷爷所需要的样子,他终其一生没能达到的目标都由我来完成,我活着就是因为他,我应该感恩他为我付出的一切,这样说是不是更容易理解。”齐衍泽轻描淡写的开口,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他现在还能记起小时候唯一的娱乐活动大概就是学习,就连人际交往也都被严格的控制着,直到上了国际学校后他父亲满意起周围同学的家庭背景,才算有所保留的放开他的交际圈。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爸说过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是一支股票,而自己只不过是被他投资最多的一支而已,投资的回报就是让他满意,不满意那就是废品。
每次他对自己感到不满的时候都会让保姆阿姨把自己关在一个杂物室里锁着,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些都是他爸让这样做的,还以为是哪里又惹阿姨不开心了。那个房间就像一个禁闭室,逼仄狭小甚至连盏灯都没有,空荡荡只剩阴森。
黑暗如同梦魇铺天盖地的把人淹没,他在里面哭吼着砸门,下跪着用头磕地板道歉,直到血涔出嗓子都哑了也没人理他,和外界隔绝的日子甚至精神一度恍惚到无法开口说话,直到几天后他父亲会突然把门打开,告诉他这段时间都好忙,摸着自己的头问他又犯了什么错以后应该怎么做。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高大的身影和客厅的光亮就组成了他童年的全部,父亲于他而言就是那个时候唯一的救世主。
“不过你知道讽刺的是什么吗?后面我才发现是他让别人把我关起来,每次我在里面哭吼着的时候,他都坐在书房一边办公一边听。”
谢成陨深吸了口气,觉得实在是过于变态,他以前就知道精神控制的手段最主要就是精神虐待,通过斯德哥尔摩的方式让对方潜移默化的被洗脑被驯化,以此巩固自己在关系中绝对上位者的姿态,他没有想到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父母,也无法想象年幼时的齐衍泽被关在禁闭室里的绝望的哭喊,和现在的他实在差异太大了。
“都过去了,他也离开了,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齐衍泽表情有些轻微的扭曲,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开始有些痛苦,连呼吸也有些紧促,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垂下眸眼里看不出意味,顺着伸出手轻轻牵起了谢成陨的手,用脸在上面有些轻柔地蹭了蹭。
“所以谢律,多陪陪我吧。”
这句话实在是太示弱,谢成陨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一根绳子拽得发酸发紧,心情都随着面前男生的表情在起伏,让他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他咳了两声,看着贴在自己手背上的脸颊和颤动的睫毛,最后认命似地叹了口气:“我会尽量的,也希望你能走出来。”
………
一顿饭吃到后面气氛已经有些压抑了,齐衍泽似乎兴致不高,也没再开口说什么骚话,睡觉前也只是小声地给自己说了句晚安。
凌晨两点自己因为口渴,出来倒水路过客房的时候,看到虚掩的门里还亮着灯。他以为男生没睡,本来想开口问一句,结果却发现男生侧躺着并没有在玩手机。
谢成陨犹豫了两秒,还是推门进去轻手轻脚地给他关上了灯。
第20章 过去
齐衍泽做了一个梦,梦里四周一片漆黑,他跪在地上埋着头混身都在发抖,狭小逼仄的室内只有无尽的黑暗裹挟着他的神经,铺天盖地的叫嚣着要把最后一丝理智也给摧毁,痛苦压抑沉闷崩溃在密闭的空间里刺进自己的身体,连逃避和藏匿也无处可寻。
起初他还会撞门,疯狂的磕头,机械式的道歉,到后面麻木被幻觉替代,黑暗里感官被剥夺让他开始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无数次眼前闪过的画面都变成了被吞下的那只仓鼠,就像老式录像机的断带,黑白色的星点和停顿,一帧一帧在捕食吞咽的过程中来回倒放,连挣扎的动作都像是被放到了最慢的速率,研磨碎了的逼着人反复品尝,同时伴随的就是那些神经式洗脑的话语。
“我是爱你的衍泽,爱你的人才会让你看清什么叫弱肉强食的社会。”
“你的价值不过是成为让爸爸满意的商品,是爸爸给了你现在所能享受到的优渥的一切。”
“你和其他同龄人不一样,你有优越于他们任何人的外貌和智商,你得学会利用和伪装。”
“如果连这点成绩都不到,不是蠢是什么?”
“你应该学会不择手段去获得任何你想要东西,明白吗?”
他面色扭曲地跪在地上哼哼,努力想要摆脱这些幻觉和话语,于是只能一拳一拳用手砸向自己的脑袋,甚至记不清过了多久一直到幻觉快消失脑袋剧痛,连喉咙里也发出带着痛楚的压抑闷哼,手才因为崩溃和精神的疲惫又无力地垂下手去,反反复复陷入这样的死循环。
就像一个不断在重复播放的视频,直到他缩在墙角意识涣散的自言自语,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脱线木偶,眼睛里只剩下泛着的血丝,看着诡异又可怖,在黑暗里精神已然达到了临界的边缘开始摇摇欲坠。
……….
他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门才突然被打开,外界带来的光亮有一瞬的刺眼,他却坐在地上一动未动,神经还停留在那个封闭狭小的空间里。
“这几天好忙,你又犯了什么错吗?”男人扯了扯领口蹲下了身,轻轻安抚着自己的肩膀,“都结束了,先出来吧,发抖发得好厉害。”
他看着男人,似乎停滞的脑子才终于开始缓慢的转动,只是嘴唇嗫嚅了半天只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句发音别扭的爸爸,这一句爸爸叫出来后他似乎才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他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臂就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恐惧和哭腔。
“我错了爸爸,我错了爸爸,我错了我错了……”
“没事的。”男人搂了搂他的肩示作安抚,“说说看,这次是犯了什么错,嗯?”
“奖学金……”他虚弱地咳了两声,眼神呆滞地看着男人,“我不该让奖学金给贫困生。”
“是啊。”男人很满意的笑了出来,“你靠本事拿的就该是你的,写在墙上,挂在名单上的就该是你的照片和名字,无用的善心不需要施舍,他们将来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利益可言,明白吗?”
“嗯…….”
“这就对了,做生意交朋友,包括你长大后谈恋爱都是一个道理,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你觉得你们年级的贫困生会怎样报恩呢,衍泽?除了感激涕零的对你说谢谢以外,在未来他们给不了你任何帮助,因为他们甚至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爸爸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是个优秀的人,优秀的人应该明白什么叫把自己手中的东西给牢牢握好。”
他垂下眸,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听见这些话,多少次开始接纳这样的观念:“我明白了。”
他的人格在成长过程中就像被不断打断,再一次次被重新拼接塑造,直到吻合他的要求。
“真乖,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男人说着就搂着他的肩膀带到了餐厅,桌子上放着的是一个漂亮精美的蛋糕。
“十五岁生日快乐,衍泽。”男人微笑着指着旁边一个被封着的礼盒,“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作为补偿,把它拆开吧。”
他有些犹豫,在男人的注视下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丝带,随后掀起了白色的礼盒盖子,在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的一瞬间几乎他呼吸一窒€€€€€€€€€€€€一只仓鼠正在粉色的笼子里乱窜。
“满意这个生日礼物吗儿子?”
男人的话语在耳边已经听不真切了,幻觉又如同潮汐般向他涌来,几欲将他在过程中溺毙,那个录像带重新开始在脑子里循环倒放,等他再次看向笼子的时候,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仓鼠却已变成了一只死物混身是血的瘫在里面。
他瞳孔猛然缩小,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紧握着的拳头指甲已经掐进肉里,哪怕开始破皮渗血也感受不到痛觉一样。
“小齐!小齐!”
谢成陨看着齐衍泽在睡梦里皱紧的眉宇和明显紊乱的呼吸,整个人就像一条濒死的鱼试图在案板上挣扎,但是却无济于事。
睡梦里齐衍泽觉得有人在用力地摇晃自己的手臂,等他挣扎着从梦里的泥沼里出来时,逐渐对焦的视线在看到面前男人皱着眉神情担忧的一瞬间却有一种舒了口气被解救的安心。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齐衍泽没有立马开口,他深吸了几口气,轻轻将手指插进了谢成陨的指缝里,把头埋进了男人的怀里。
“还好你来了………”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两个人肌肤相贴时很容易能感受到彼此皮肤传来的热度,谢成陨甚至还能感受到他靠着自己大腿的胸口处依然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了手,带着安抚地轻轻拍了拍齐衍泽的宽实的后背。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而已。”谢成陨不知道他到底梦见了什么,但总归不会是普通的噩梦这么简单。
他本来只是今天起来做了个早饭,齐衍泽倒是一直没起来,起先以为对方还想睡一会儿,结果他饭都吃完了都工作了好一会儿,又给饭菜热了一遍对方还是没有起来,于是没忍住走进来准备叫他起床,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先离开对方,齐衍泽在谢成陨怀里轻轻蹭了蹭脑袋,努力的汲取男人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试图平复现在的心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抬起了头,眼里一片猩红,开口时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不知道房间里的开的夜灯什么时候关了……….”
“我关的,我昨晚出来上卫生间看到以为你忘了关灯。”谢成陨顿了一下,“你必须要开灯才能睡着吗?”
齐衍泽从他怀里坐了起来,用手撑住了脑袋,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了一身结实漂亮的肌肉线条:“也算吧,怕黑,谢律会笑我吗?”
“不会。”谢成陨有一种自己在重新认识面前男生的感觉,一切都和想象里的不太一样,“是因为以前那些事吗?”
“是。”
谢成陨叹了口气:“都过去了,以后我不会把灯关掉的。”
“其实也可以关灯。”齐衍泽过了一会儿勾起了嘴角,只是眼睛里还有些血丝,“只不过……….需要有人陪着我睡。”
谢成陨看他开始说这些也知道人现在肯定没事了,他面无表情转身就准备站起来:“我饭已经给你热好了,先起来吃饭。”
在他背过身的一瞬间,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刚刚谢律说以后,可以默认为从今天开始我可以和谢律同居了?”
“想的挺美。”
谢成陨无情地拨开了齐衍泽的手指,留下男生一个人垂下眸在身后浅浅地笑了出来。
下午两个人基本都在干自己的事情,谢成陨工作上要处理的太多,基本一直都在书房里打电话和处理公事,偶尔会出来给自己泡杯咖啡。齐衍泽只是个实习生,这种节假日该他休息的一般还是能休息,只是他事情也比谢成陨少不到哪里去,无论是学习上还是他们那边创业上都是一大堆事情。
晚上谢成陨终于结束的出来的时候,看到齐衍泽正在厨房里面煮面,裸着个身子就只穿了个围裙,虽说不联想这些有的没的,这种关系所带来的状态他却很满意。两个人都给对方留足了空间,各自的生活都有需要忙碌的事,但是却能一起过着有烟火气的生活。
“你衣服呢?”
“刚刚手没端稳,锅里装的水溅在身上湿完了,我就脱了。”齐衍泽拿筷子搅了一下锅里,“谢律要辣吗?”
“一点,谢谢,不过明明是我照顾你,但感觉好像都没怎么照顾上。”
“我是谢律的人,应该的。”
谢成陨被他这句话说得脸上微红,他靠在沙发那里把齐衍泽盯着,视线从上到下恨不得把围裙给拨开了看,早知道该他就该买个透明的围裙。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炙热,齐衍泽本来正在挑面,也忍不住掀起眼眸有些揶揄的含笑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