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的两年日子,江延都在噩梦中度过,害怕黑暗,害怕人群,甚至害怕简单的交流……
一切无比明了,全然都是那个人,不管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工作调动,还是周围部门的大换血,都是他一手所为。
而他又一次跟猎物一般,随时会掉下陈尹年早已设下的陷阱。
身份证已经不能用了,一旦他用了自己的身份信息购买了车票,陈尹年一定都会知晓。
江延觉得全身都在发凉,如浸冷水,一个电话声打破了他的怔神。
“喂……天哥?”
“小延,快回来看看吧,小婉发病住院了。”孟靖天那边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一听到江婉病了的消息,他下意识就以为是陈尹年,心直接揪了起来,“是不是……”
孟靖天也好像没听清楚,继续说着:“已经好几天了,我没打给你,但是小丫头拗,白天很低沉不提你,胆到了晚上,做梦都念叨着你的名字。”
“我知道了……”江延把怀疑咽回肚子里,不想让孟靖天再为他担心,“麻烦你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就给个准话,到底回不回来看看小丫头。”孟靖天有些不耐烦,“就算再躲着那变态,回来看看妹妹的时间也是有的吧。
江延听到这个话,不禁鼻头一酸,他已经一年多没有看见江婉了,江婉从小时候生下来小小的一团,几乎都是他手把手带大,“好……”
他哽咽答应道。
晚上他匆匆在员工餐厅吃了晚饭,但是打的牛奶恰好被他弄洒了,他没放在心上,急忙回到住处收拾东西。
这次他要逃回A市,况且A市那么大,陈尹年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自己的。
江延计划,打算顺水推舟,按照陈尹年指示王鑫安排的,办理转职,顺利买到去A市的票。
到时候去报到的路上他再随机应变。
江延已经很疲惫了,脑袋里全都是陈尹年的脸,搞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迷糊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他不敢睡太深,轻而易举的响动都能把他惊动。
因此当江延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听见背后的门锁轻微转动的声音,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江延身体瞬间僵直,颤抖的手在黑暗中掐住了自己的腿,忍住没有发出任何异样。
是他,一定是他……
“塔塔塔。”
沉闷的脚步声,踏在地上,在黑暗中响起,正在一步步朝他走近。
江延闭着眼,一动不动,装作还在沉睡的模样。
脚步声没有了,人已经在他床边站住。
江延连呼吸都忘了,他觉得自己此刻如同案板上的羔羊,随时会被吞吃殆尽。
半晌,他觉得一双手,慢慢触到了他的肩膀,虚虚地顺着缓缓往上,鬼魅一般,最后在他的额上停住。
跟着那手一起停住的,还有江延的心跳,他连呼吸都忘了,他几乎费劲所有的精力才克制住自己不颤抖。
黑暗中的男人,正极致温柔地抚摸上他额上那个疤痕,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触摸他的人忽然凑近了,鼻息都喷薄在他的脸上。
带着那独有的迷迭香。
近乎梦魇一般的味道,让江延绷直了脚背,清泪在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他再也忍不住了。
内心在渴求,心脏在狂跳,不要被看见,不要被看见……
那带着嘶哑,独特的男性嗓音,如丧钟一般在他耳边敲响。
“江延,你怎么不乖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房间灯再次亮起,外面嘈杂声依旧,一切安然无恙……
江延仍然不敢睁开眼,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好久,身体一抽一抽开始崩溃哭泣起来。
丧钟为谁而鸣?
陈尹年敲响的丧钟,为江延而鸣€€€€
一场名为狩猎,实则逃亡的游戏再一次展开。
第6章 做错了就要有人付出代价
江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
他压根没有想到陈尹年竟然会堂而皇之地走进他家,像这样究竟有多少次,多久了……这些问题他想都不敢想。
或许第一种办法已经完全不行了。
他按捺住恐慌,强忍着镇定,照常去公司打了卡。
看见公司人来人往,他都不禁想,这里面有几个是陈尹年的眼线。
果然下午,王鑫就叫他去签调职的协议,说下午可以不用上班了,回去收拾东西,第二天就安排车到A市。
江延拒绝了,垂眉有些磕巴道:“不,不了,经理…我还是先把手上剩下的工作处理完……”
王鑫大笑直呼他负责能干。
江延回工位拿了重要东西,跟同事说下去买东西,而后就直奔回家了。
他硬着头皮走到一家小卖部,跟老板说,可不可以借用他身份证买一张车票。
老板抬眼,用另类眼光打量他一圈,“小伙子,你没病吧?”
“我,我可以给你钱的。”江延也知道借用身份证这事太不合理,但是他实在没有办法。
“给钱也没用,万一你搞些违法犯罪的事情呢!”
“不是,我不是!”江延矢口否认。
“不借不借,看着怪白净的小伙子,赶紧走!”店家不想再跟江延沟通,直接挥手赶人。
江延欲言又止,垂头转身。
“江延?”
安德烈带着耳机,穿着一身运动衣,像是从哪里运动回来。
“你在这干嘛?”他摘下耳机朝我走来。
江延慌乱地别开目光,想要绕开他。
但是身后的老板,突然出声,煞有介事道€€€€
“小伙子,你俩认识啊,赶紧劝劝他,这小子想搞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他转头看向那个老板,“不……我不是……”
没想到安德烈真的走到他的面前,正当他以为安德烈要拷问他的时候,没想到他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带着江延快速离开了。
停在了一处街角。
“到底怎么回事?”安德烈眸色很浅,盯着人像是能把人看穿。
江延不敢看他,四处巡视着周围,神色飘忽不定,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无所适从。
“江延。”他听见安德烈叫他的名字。
“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江延咽了咽口水,艰难回答。
“那就告诉我。”
江延抬头,眉头紧蹙,“你…能帮我买张车票吗?”
“去哪的?”
“……A市。”
江延以为安德烈会拒绝,或许是会盘问他到底,但是都没有,安德烈直接拽着他坐上了出租车。
“你在害怕。”
坐到出租车上的江延,也不断地在车窗外左顾右盼。
“我……”还没等江延回答,安德烈已经跟司机说换了一个目的地。
当安德烈带着他去到当地的长途汽车站,看着周遭人来人往,安德烈告诉他这里鱼龙混杂,有很多黑车,而且不需要任何身份信息。
坐在全是人的候车大厅,看着挂在墙上的班次表,C市离A市有一千多公里,根本没有直达的大巴车。
最后安德烈买了两张去往邻省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再转乘去到A市,当安德烈拿着票给江延的时候,不容置喙道:“我陪着你。”
江延本想拒绝,但看着安德烈坚定的表情,让他想起那天酒吧帮他解围的时候,半晌,他才点了点头。
大巴车是夜晚发车,第二天白天到,中间会在几个休息站停下。
两人一直等到晚上,晚餐也是随便在路边摊解决,直到发车的时候,安德烈仍然紧紧抓着江延的手腕。
安德烈让江延坐在靠窗最里的位置,自己坐在他身边,尽管车内非常昏暗,但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车内逼仄狭小,抬个腿都非常困难,安德烈好几次半起身都会碰到头,说话的人不多,但是咳嗽声此起彼伏,加上一种不知名的皮革味,使小小车厢内的空气更加浑浊了。
江延已经好几晚上没有睡过好觉了,在车匀速行驶的晃荡下,逐渐产生了困意,没过一会,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
安德烈又一次碰到了头,他暗骂一声,但是侧眼瞥到在打瞌睡的江延。
“睡吧。”
安德烈在他手上握了握,将人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之后再也没动过了。
江延实在太困了,当头靠上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清楚地闻见安德烈身上的味道,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一种近乎清冽的香味,与陈尹年身上的截然不同,困意使他的意识昏沉,这是江延第一次在一个成年Alpha身上获得安全感。
之前不管是一直纠缠的陈尹年,还是他的亲生Alpha父亲,都给他带来深深的恐惧,前者带给他无尽黑暗,后者则血染了他整个前半生。
江延渐渐沉入了梦乡€€€€
他毫不意外地梦见了陈尹年,梦到了他们最初。
“我会死在这里吗?”在黑暗中一片,陈尹年问。
江延向前匍匐摸索,用手使劲搬动黑暗中的大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