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被困,陈尹年话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算了,你先走吧。”
崔文内心存疑,但是陈尹年已经赶人了,他也不好就留,正起身收拾东西时,又突然听见陈尹年的声音,“等一下。”
“查一下事故和我同天被救出的人,名字叫江延。”
***
孟靖天看着江延垂头丧耳地从医院走出来,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与落寞,额角裹着纱布,医生说过些天再回来拆线,而且很可能留疤,脸上满是憔悴。
“怎么了?你在找谁?”孟靖天看看他身后的医院,这些天听见江延一直询问周围的人,好像在寻找着谁。
“没什么……”但是站在阳光下的江延垂着眉,带着难掩的怏色。
自己本来与那个Alpha距离有天壤之别,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们也本不会有任何交集,如同无数次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那般,擦肩而过,再无其他。
而他与陈尹年这次意外,也只不过比萍水相逢深了一点,荡漾在水面的波纹,波澜过后,也终将归于无。
他只是个Beta,本应该如此。
想清楚这些以后,江延重新抬起头,露出了个微笑,一切都要过去了,九死一生回来,他应该给担心自己的家人一个交待。
“我没事,天哥,我们回家吧!”
“哥哥,哥哥!”江延一回到王家湾的筒子楼,江婉飞一般地冲出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腿,不愿意松开手。
“我好想你啊哥哥……”
“哥哥也想你。”江延抱着体型娇小的江婉,心里留着苦涩。
“哥哥,你考试怎么考这么久才回来,婉婉好想你啊,”小姑娘嘟着嘴说着这几天的感受,“我出院哥哥也没来接我……”
宋晓韵和孟靖天一听说他乘坐的那列车出了意外,一直提心吊胆,连同和王叔一起,但是他们都认为还有希望,就一直没有告诉江婉事实。
好在,他也确实活了下来。
江延听得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涌出眼眶,他抹了抹眼泪,“哥哥也想小婉,下次不会了……”
说完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他是一个平凡的Beta,有家人,有生活,还有更多事情需要他去做,一件意外不应值得他去过分缅怀。
很快,江延闲不下来的性子,在孟靖天和宋晓韵的强制要求下,才在家里修养了三天,几天过后,他再也坐不住,立刻就跑去了医馆。
王叔听见他来了,拄着拐杖就要过来,握住他的手,老泪险些流了下来,江延赶紧把人扶着,连连摆手安慰道:“€€呀,这怎么能怪到王叔的身上,事故谁能想到呢,再说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
老爷子听不下去,拽着他的手就要给他开补药,一定要把他这些天的亏空补回来。
江延哭笑不得。
一抬眼,就见迎客的柜台边站了一个人。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挺拔修长,面上带着笑意,穿着一个T恤,看起来是一个很清爽的大小伙子。
一问,王叔说是自己的远房大侄子,这几天人手不够,还是大学生,正好暑假在这里帮忙。
“江哥,你好,我叫徐一贺。”
江延有些恍神,他好像若隐若现地闻见一股柑橘的味道,愣愣伸出了手,“你是Alpha?”
对方怔了下,立马笑道,右侧脸颊带着一个酒窝,“是啊,江哥,被你看出来了……”
徐一贺看了一眼他的后颈,而后收回了目光,“没有影响到江哥就好。”
“那不会,我是个Beta。”江延揉了揉鼻子,鼻尖一直萦绕着柑橘的味道,许是刚刚抓过药。
他是一个Beta,又闻不见信息素怎么会受到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江延头顶着线,继续满城区到处跑,除了在医馆的时间,其余和之前一样到处打短工。
他失联这么多天,有好些工作都把他踢了,让他不得不再去重新找。
这一天睡觉之前,江婉人小鬼大,煞有介事地跑到他的跟前,指着日历上的一个日期,“哥哥,明天该去拆线了。”
江延工作了一天有些累了,眼睛都在打架,最近这几天总是有些犯困,尤其是白天在医馆徐一贺在身边的时候,那柑橘的味道挥之不去,一闻见他就犯困。
他含糊应付这江婉,闭眼差点睡了过去,谁知道江婉突然很生气地大叫一声,“哥哥!”
江延一下子清醒了,睁开眼睛,“发生什么了,小婉?”
“哥哥坏!”江婉噙着泪,眼底荡漾着泪花,“哥哥要拆线,痛痛才能飞飞!”
说着还用小手在他额前轻轻比划。
“好好……”江延连忙答应。
估计是额角的上太过明显,江婉看着就一直心疼,江延临睡前还想着去拆线,但是莫名其妙地却想起来陈尹年的那张精致的脸€€€€
“延延,你要对我负责。”
他立马把念头掐碎了,头埋在枕头里,鲤鱼打挺般蹬了几下脚,好烦啊。
第二天,江延先去医馆值了一上午班,下午跟徐一贺清点完新来的一批药,跟人打好招呼,就打算去医院拆线。
“江哥路上小心啊。”
江延还没走出巷弄,突然在转角处堵着一个身影,定睛一看,迎着落日余晖,站着一个高大的Alpha,身上穿着定制的西装革履,与周围格格不入,面上带着笑,“好久不见啊,延延。”
第38章 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吗?
再次看见陈尹年的那一刻,江延的脑子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这几天刻意回避的记忆瞬间闪回,他看着眼前的人,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直到陈尹年再次叫了他一声,他才思绪回神。
“延延?”
“呃…陈,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手不自觉地扣紧了裤缝。
对方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但稍纵即逝,很快恢复了之前翩然的模样,臂弯里挂着西服外套,上扬的眼尾挂着笑意,“我来找你啊。”
那笑容和之前他们困在车厢一样,眉毛舒展,好似满眼全都是你,从眼底都透着认真,但是他的出现突然对于江延来说实际上像是一个虚幻……
江延立马垂下眼,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最后目光无所适从地落在陈尹年的小腿上,“你,你的伤还好吗€€€€”
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更不敢回忆起在车厢里发生的任何事情。
“不好。”陈尹年看出来他的抗拒,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我一点都不好。”
“你……”江延一听到他说的,心立马揪了起来,他知道当时陈尹年伤得很重,碎片直接扎穿了他的小腿,他帮忙拔出来的时候,Alpha忍耐着,连痛都没有喊。
但这不是他该管的。
江延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想尽快绕过陈尹年,走出去,“我要去医院了……”
但是路只有一条,落日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陈尹年背着光站在他的面前,一直盯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动作任由他绕了过去。
正当江延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回身说道,“你,要好好休息,谢谢你来看我,那我先走了€€€€”
他现在直面陈尹年都需要勇气,他们之前差得太多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性别,亦或者生长环境……
一切都天壤之别,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在车厢里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江延还能坦荡地结交这个以外只有,但是只要一和Alpha对视,他就会不自觉想起,那夜的交融的汗水、急促的呼吸、以及令人晕眩的迷迭香……
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挥之不去,那他就应该识趣选择远离。
正当Beta缩着脑袋,要飞快逃离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叫住了他€€€€
“延延。”
江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迟疑地转身。
“没什么。”陈尹年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一下,轻轻的一声,而后阔步走上前,没等江延察觉,一手已经覆盖住了江延的后颈。
温热的手掌贴着他的后颈,让他瞬间僵硬了身体,之前Alpha犬齿衔住颈肉的回忆又涌了上来,但他不是Omega,对后颈没有那么敏感,再害怕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延延,你的抑制贴快掉了。”而后不由分说地摁着他的后颈,把贴在Beta后颈的抑制贴撕了下来,只见那上面果然印着几个齿痕,印记虽然不新,但看出来咬的人十分用力。
他没有问江延为什么会贴上抑制贴,也没有问咬痕由何而来。
没等江延挣扎,陈尹年已经重新帮他粘好,拉回了适当距离,“我恰好也去医院,让我送延延一程吧。”
他招了招手,停在老旧街边,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加长豪车,就驶了过来,最后问问停在这边的巷弄边上。
陈尹年十分绅士地为他拉开了车门,动作行云流水,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江延看了看车里的布置,又看了看身边的陈尹年,下意识想要退缩,但是陈尹年已经拦住了他的腰,把他往车上“请”。
坐上车之后,陈尹年问过江延目的地医院之后,司机立马发动了车子,但这老城区街道狭窄,还有很多商贩,陈尹年这样的豪车也不得不慢下来,在里面绕行。
陈尹年给他倒了一杯红酒,目光落向他头上的伤口,说了句抱歉,又换成了白水,而后摇曳着酒杯喝了一口。
他身后则缓缓驶过狭窄逼仄的街道,而那就是江延从小到大一直居住的地方,这车里面宽敞极了,甚至还有冰箱。
江延拘谨地坐在原位,紧紧地抿着嘴,不发一言。
这一切陈尹年都尽收眼底,他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忽然皱起眉头,“延延闻见了吗,怎么好像有一股柑橘味?”
*
“查一下事故和我同天被救出的人,名字叫江延。”
陈尹年交代这件事以后,当天崔文就已经查出来了,江延此刻就正在这家医院的普通病房住院,当他再次问自家老板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对方手里握着资料,却迟疑了,手指一下下点在玻璃茶几上,最后把东西往旁边一扔。
不过是一个Beta而已,街上一抓一大把的Beta,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如果非要加一个词,顶多是睡过而已。
陈尹年觉得自己可能是创伤后遗症,自打他被救出来以后,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医院,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几天更是有一种没由来的空虚与烦躁,那个Beta的脸,乌黑如黑曜石一般的明亮眼眸,时不时就会出现在脑海。
他想,肯定是和那个蠢Beta困太久,才会产生这样的分离焦虑。
亦或者是他自己也那种极端环境下,也下意识地相信了自己忽悠对方的蠢话。
“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小Beta顶着一脸血渍,如同小刺猬一般在他怀里信誓旦旦地说。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出院那天。
期间他除了操心南苑的项目的时候,其他一切时间,莫名其妙且没由来的,那个Beta潮红的脸,Beta发誓的模样,Beta呜咽的哭声……
全都跟牛皮糖一样,嚼不烂,又吞不下,一直含在嘴里,印在脑海里。
真他妈烦。
出院那天,许茹装模作样地还请来几个企业的董事,来为他庆祝,其实陈尹年看见那几个肥头大耳的糟老头子都想吐,他忍着不适把人都送走,车子开到医院正门的时候,崔文突然想到还有东西没拿,他站在门口等着。
他忽然瞧见远远一个浑圆的脑袋,看起来很硬实则摸上去也很刺啦的平头,此刻正和一个男Alpha并肩行走,对方还托着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