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久目前的状态明显还不是很好,他不愿意让晏久无缘无故地惹气,于是赶在斯樾开口前说道:“在别墅后院儿爬树的时候刮的,不是什么大事。”
斯家老宅和平日里他们所说的斯家别墅是两个地方,施郝仁刻意模糊了地点,不想让晏久想起老宅。
“大冬天的你爬树干嘛?屋子里那么多健身器材不够你玩的,非要爬树?离动脉这么近,多危险啊。”晏久担忧地看着他的脖子,像是想要透过纱布看到底下的伤口一样。
施郝仁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打着哈哈说道:“哎呀,问题不大,你不要操心啦。”
说完,上前两步抱住了晏久,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真好啊,你终于能想起来点儿什么了。”
晏久实话实说:“其实我没想起来太多,只是……能接受这个世界观了而已。”
施郝仁€€瑟地瞟了斯樾一眼,特意多抱了晏久一会儿,小声在他耳边嘀咕着:“不用怕,慢慢来,等过几天我再给你推荐两本儿强制爱文学,让你好好放松放松心情。”
晏久也小声地答应道:“好。”
施郝仁松开的时候,垂手就攥住了晏久的手腕,顺势简单地把了个脉:“这事儿结束之后,你必须好好待在家里喝几天汤药,你身体出问题是在砸我的招牌。”
“哦,好……”晏久又答应了一声。
处在病况中的的晏久有点儿迟钝,性格也确实是很乖,任凭身边亲近的人将他捏扁搓圆,说什么就听什么。
斯樾想在带着晏久走进调解室之前,先了解一些当下的情况,便牵着晏久坐在了大厅的椅子上,耐心地引导着他。
“久久,你记得我们是几岁认识的吗?”
“三岁?四岁?应该是三岁多?”晏久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情绪低落,“……不太记得了。”
斯樾没纠正他,也没告诉他确切的答案,又问了个其他时期的问题:“你记得自己高中的时候,最喜欢吃哪样路边摊吗?”
晏久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没能答得上来。
“久久,你现在回忆之前的事情时,头还会疼对吗?”斯樾的声音又轻又缓,仿佛因为担心晏久会害怕,语气比平日里更温柔。
晏久不骗人,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会有一点儿,但是不严重。”
丁思胤不赞同地撇了撇嘴。
昨天疼得脸都白了,还叫不严重。
就在刚刚斯樾跟晏久说话的这会儿工夫,施郝仁已经将晏久的情况大致地对丁思胤讲了一遍。
得知了全部的前因后果后,丁思胤恨不能现在就冲到调解室里,再邦邦给白洛两下子。
果然就像苟兄说的那样,京海的白家没一个好东西。
斯樾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便不准备给晏久施加太多的压力:“那我们进去,听他们的解释,好不好?”
晏久生平最不喜欢拖后腿,见斯樾明显是在因为自己的记忆卡顿而改变了计划,于是焦急地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努力想想,应该会再想起来一些事情的,我能……”
斯樾握住他发凉的指尖,温声道:“没事的,没事的久久,不急,我们慢慢想,只不过今天的情况,是真的不需要久久去回忆太多的事情,所以先不想,好不好?”
晏久任凭斯樾帮他整理着衣领,坐在椅子上乖顺迟滞地点着头:“好。”
***
昨天晚上苟酉之所以是独自一人来到了直播现场,不是因为胡朋不想一同跟随,而是被斯樾委托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之前查何毅账务的时候,胡朋已经有了经验,此番让他再去查白家的一个分公司的税务情况,自然也是信手拈来,效率极高。
相较于一夜之间损失十几个亿的资金,白董事长显然还是愿意选择把自家儿子放在警局晾一晚上,也好让他清醒清醒,不要为白家惹事。
因此胡朋在这个期间的所有操作都无疑是给晏久和斯樾创造了一个绝妙的先机。
施郝仁推开调解室的门,先一步走了进去。
苟酉、白洛和斯敏早就在警察同志的陪同下坐在了里面。
看到施郝仁身后的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白洛一下子就按着缝完针的伤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斯樾二人。
晏久刚抬眸瞅他一眼,就被斯樾捂着眼睛挡住视线:“久久,来这边坐。”
斯樾把外套垫在椅子上,扶着晏久坐好后,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首先感谢警察同志的帮忙,允许我们在调解前说一些‘题外话’。”斯樾打开平板,将备份好的文档展示在大家的面前。
他曲起指节轻点着屏幕上标红的位置,对斯敏说道:“读出来。”
“小说?需要情景还原吗?”丁思胤突兀地发出声音,“需不需要我打电话让靳光过来配音?”
晏久惊愕地回过头,看傻子似地看了他一眼。
白洛转头看向斯敏:“你不是说平板丢了吗?”
斯敏心虚得不敢看他:“对不起白洛哥,我以为我这样说之后,你就不会怀疑我了。”
她不想在心上人的面前丢脸,可事到如今,却是半点儿颜面也保不住了。
见斯敏不愿意读,斯樾直接将这段文字投放在了调解室的大屏幕上,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这是一段众多演艺人员在公司年会上的场面描写,”斯樾回忆着当年这件事情发生时的实况,沉声道,“所有人的行为,几乎都和当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辉途的副总因为骚扰个性冷傲、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当红女星宋昀,被她当场踹倒在地,紧急送医,此事霎时间在热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斯敏将这件事原方不动地落实在了她的小说里,无疑成为了日后说服晏久的一项有力的证据。
“所以,小晏脑海里那真假参半的记忆,想必正是这个原因,”施郝仁的分析极具条理性,以客观的角度将斯敏的内心活动呈现在了大家面前,“而斯敏由于喜欢白洛,接触到了心理学,二人用这本恶心的小说对小晏进行催眠,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事到如今,白洛也懒得再装。
他再次看了斯樾二人一眼,嗤笑一声:“其实我也觉得那个故事写得挺恶心……”
坐在他身边的斯敏露出受伤的神情,刚想掉眼泪,就听见白洛说出了让她大吃一惊的话€€€€
“但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爱晏久,我想要跟他在一起,我只能这样做。”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瞬间呼吸一滞。
第65章
短暂的寂静后, 苟酉、施郝仁、丁思胤瞬间动作整齐划一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满眼轻蔑的白洛。
就连斯敏都被这番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望着白洛:“白洛哥……你……”
当初他们两个商量着催眠晏久的时候, 可完全不是这样说的啊。
施郝仁僵硬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你该不会是为了脱罪, 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白洛轻笑一声:“随你怎么想。”
晏久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看向白洛的眼神既恶心又嫌厌。
注意到了晏久的神色,白洛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紧张不已地看着他:“……久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真的太喜欢你了,所以才……”
“你闭嘴,我……咳咳咳咳咳……”晏久被恶心得呛咳了起来, 背转过身去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斯樾起身去把桌上晾凉的水换成了温水,喂到晏久的唇边。
方才,正当屋中的所有人都对白洛的这句话倍感离谱且邪门儿的时候,斯樾却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就在昨天,他忍着恶心看完全部剧情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一处易被忽略的情节点。
那就是晏久当初对施郝仁所描述的书中世界里,晏家夫妇并没有逝去。
而在斯敏的小说中,晏家夫妇却在白洛男主光环的祈盼下,在晏久被清理门户之后, 凄惨无比地失去了生命。
显而易见,白洛在催眠晏久的过程中,动了私心。
他以斯敏的故事为主体,但又避开了晏家父母在几年后会逝去的剧情线, 为晏久的大脑灌输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观。
这也就意味着, 白洛的内心是矛盾的, 他既想要让晏久跟每一个家人之间的关系都分崩离析,却又不想让他在知道自己的父母日后会以极其不堪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而伤心痛苦。
因此这件事已经足够证明,白洛其实并不愿意让晏久太难过。
试问,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感加持下,才会想着法儿地不让另一个人的心情受到冲击。
故而斯樾对白洛的那番话完全不感到意外,反倒因此而催发出了更好的对策,让白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晏久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掏出一看,见是贺云笙打来的,猜到了应该是帕帕要找他。
想起自己的乖宝儿,晏久方才在心中堆积的所有烦郁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推开调解室的门走到外面,然后接起电话:“笙哥?”
“久久~介里似帕帕在跟久久通话喔~”奶声奶气的童音从听筒中传来,乖乖软软,“久久怎么还没有肥来噢~帕帕想久久啦~”
晏久唇角堆起笑意,语气不自觉地就带了点儿宠溺:“乖宝儿想爸爸啦?”
帕帕听上去有些委屈,但仍旧甜滋滋地回答道:“帕帕炒鸡想久久,想让久久肥来陪帕帕玩小羊飞车~”
晏久笑盈盈地哄他:“那爸爸尽量快点回去陪乖宝儿玩小羊飞车好不好?但前提是,乖宝儿要跟着贺叔叔一起好好吃午饭、睡午觉,这样爸爸才会早点回去哦。”
奶娃娃不情愿地说了声“好”,委屈巴巴地补了一句:“那要惩罚久久亲亲帕帕一百个十下!”
……那不就是一千下。
晏久失笑着答应道:“好,都听帕帕的,好不好?爸爸保证,乖宝儿午睡之后睁开眼睛就会见到爸爸。”
“森的嘛?!”帕帕立马兴高采烈地确认着,“久久不可以骗人喔~”
“爸爸骗你就是汪汪。”晏久真诚道。
帕帕这才信了:“好喔~”
听着自家乖崽兴高采烈的声音,晏久甚至能想象到圆嘟嘟的小娃娃被笙哥抱在怀里也还是不老实地手舞足蹈的可爱模样。
与此同时,调解室中的战火仍在继续。
见晏久出去接电话了,苟酉毫不犹豫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抬手就要再给白洛一拳:“放你妈的屁!有你这么喜欢人的?!我艹你……”
警察同志紧忙出言制止:“坐下!”
苟酉的行为被场景所限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剜了白洛一眼,咬牙切齿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白洛摆弄着桌上的盆栽叶子,轻嗤道:“你懂什么?”
这群愚蠢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只有他懂,只有他明白。
没有人知道,那个在公司年会上喝醉了的漂亮青年会茫然无措地靠在墙角,醉得直掉眼泪,那副样子简直……标致极了。
让人想一直、一直、一直地看着他哭。
想到这里,白洛痛苦地攫住了自己的头发。
可是他却嫁给了斯樾!他居然嫁给了斯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