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泠秋没有让赵朴知道洛炀的存在,但有一天赵朴还是找上来了。
洛炀也是那天起才知道他是有父亲的,只是这个父亲并不符合他的想象。
向来温柔的母亲和找上门的父亲大吵了一架,男人被赶走了,母亲蹲在门口崩溃大哭。洛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无措地安慰着妈妈,过了不久他们又搬家了。
后来洛炀有一天在路上见到赵朴,他所谓的父亲身边站着一个贵气的妇人,两人牵着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一看就是很和谐的一家三口。
洛炀眼里期待的光灭了。妈妈来幼儿园接他,问他是不是不高兴,洛炀摇了摇头,扬起笑容抱了抱妈妈。
再后来,互联网发达了,洛炀知道了他的生父赵朴是陈家的上门女婿,他也在网上再次看到那天赵朴和贵妇人牵着的男孩,男孩已经长大了,气度翩翩,就是陈一菩。
陈萄是陈一菩的弟弟。所以洛炀和陈萄有几分相像,因为他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陈年旧事翻涌上来,压得洛炀几乎喘不过气,眼前一片发黑。
拳头攥得很近,指甲掐进掌心,已经渗出了血痕。洛炀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身后,房间里几个行李箱整整齐齐,本来今天他和傅君榆要一起去度假旅行,但是现在傅君榆却不在,傅君榆和陈萄在一起。
洛炀思绪乱成一团浆糊,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冷静下来,眼眶发红,有些颤抖地拨出那串熟悉的电话。
“洛炀?”电话那头,傅君榆充满磁性的声音传过来。
“君……”洛炀开口声音有些抖,他再次深呼吸,“你在哪呢?”
“我还在公司。”傅君榆察觉到洛炀声音有些不对劲,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洛炀答非所问。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去。”傅君榆安抚道,“对不起,如果赶不上今天的飞机我们可以明天再去,再不行我们乘私人飞机去。”
洛炀还没说话,只听见傅君榆那边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萄萄。”
“哥!你来啦!”
其中一个声音洛炀刚刚才听过,是陈一菩的声音,而另一个比较清细的声音大概就是陈萄。
“对不起炀炀,我尽量快些,忙完马上回去,好不好?”
洛炀失了神,仿佛没听到傅君榆的声音。
“炀炀?”傅君榆又重复了一遍。
“……好。”
洛炀声音很轻,几乎要听不到。
通话结束了。
洛炀的世界仿佛陷入了黑暗和安静。
为什么偏偏是陈萄。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洛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转身走进房间。
几个行李箱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仿佛正期待着主人们带它们一起去旅行。
洛炀自嘲地勾起嘴角,这不正好,连东西都不用收拾了。
洛炀向来是个果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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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君榆终于忙完公司的事儿,他往窗外看去,CDB中心高楼林立,但华赋集团大夏的位置极好,放眼望去,能将完整的天空收入眼底。
晚霞绚烂,若是能在海边和恋人一起欣赏,会是一件极浪漫的事情。
回去一定要哄哄洛炀。
傅君榆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到门边突然有个人蹦了出来。
“君榆哥!”陈萄笑嘻嘻道。
傅君榆眉头皱起:“你还没走?”
“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怎么一见面你就想赶我走?”
“那你想怎样?”傅君榆耐心已经接近极限。
“去叙叙旧嘛。”陈萄还想抓着傅君榆的手,却被傅君榆躲开了,他抓了个空,扁了扁嘴道,“今天好歹是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哎,要不要这么绝情?”
傅君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愣了一下。
陈萄以为傅君榆终于心软了,扬起笑容道:“哎怎样,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餐?”
没想到傅君榆却直接避开了陈萄,脚步又急又乱地离开了。今天是十月三日,洛炀看到夹在书中的那张照片背面也写了这个日子。
在这样一个日子,他突然抛下和洛炀的旅行,洛炀心思细腻,一定会联想起来。
傅君榆心里突然有些慌张,像是犯了重大错误即将被惩罚一样,急匆匆地赶回山庄别墅。
同一时间,A市飞往X国首都的飞机即将起飞。
请乘客准备登机的广播已经在候机大厅响起,拎着行李的旅人们有序地排到检票口。
洛炀抬眼看着窗外的天空,机场周围都是平地,视线广阔,能将这一片绚烂的晚霞尽数收入眼底。
若能和恋人在沙滩下欣赏这片云彩,一定会留下很美的回忆。
“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乘务员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洛炀回以微笑,将证件递给她,顺利地进入接驳通道。
傅君榆在车上想了一路要怎么哄洛炀,越是接近别墅心情越是慌,就像是要失去什么珍宝一样。
别墅里一片漆黑,管家知道他们这几天出去旅行,不会再过来,傅君榆急切地输入别墅大门的密码,推开门的瞬间对着房子里喊道:“洛炀!”
“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座椅靠背和小桌板……”
温柔悦耳的女声响起,洛炀望着小窗外的彩霞,内心竟然毫无情绪起伏。傅君榆回家了吗?还是在和陈萄在一起?
洛炀向来果断,当断即断。
他一开始就知道,傅君榆没有心,他也早就决定了的,他不该交心。傅君榆是个风流总裁,甜言蜜语手到擒来,这些他早就知道。
一开始就只是一场戏,傅君榆只是个工具人,他早就该在“辞去”选秀选手身份时断掉他们的联系,他们之间早该结束的。
好在现在把心收回来也不晚,也算是及时止损了吧。
二十几年来遭遇的波折动荡让洛炀的自我调节能力早就满点,洛炀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还好,心情还算平和,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是陈年旧事给他带来的冲击更大一些。
他好像也没有很喜欢傅君榆,也许只是因为第一次心动才比较深刻罢了,过了那一会儿也就好了。一开始他也想好了的,傅君榆不走心,他也不走心。
飞机已经升入平流层,绚烂的彩霞皆在眼下,很美,洛炀清澈如玻璃珠般的眼睛映出这万里彩云,比彩云更漂亮,洛炀微微勾起了嘴角。
“洛炀!”
没有人回应他,别墅里静悄悄的,傅君榆失了以往的风度,找遍了别墅里的每一间房间,他们昨晚一起收拾好的行李依旧整齐的摆在墙角,只是属于洛炀的那一只箱子不见了。
傅君榆压下心里的慌乱,掏出手机给洛炀打了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机械女声传入耳里,傅君榆呼吸变急促了一些,仿佛要失去什么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傅君榆勉强冷静下来,洛炀只是生气了暂时出走,洛炀这几个月都在《星光少年》里,没有别的工作,节目组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洛炀去哪里,何况洛炀还有个弟弟躺在医院。
傅君榆打了个电话,让人去调查洛炀的行踪。
傅君榆突然后悔,他此刻才意识到他真的已经很喜欢洛炀了,是真的动了心。
他习惯了洛炀用热切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洛炀的世界里只有他,习惯了洛炀对他的喜欢。他明明知道洛炀有多期待这次旅行,他明明知道洛炀缺乏安全感,却还是在十月三号这一天,去见了陈萄,推迟了他们的旅行。
傅君榆发现自己从未对洛炀说过一句喜欢。
等洛炀回来了,他一定要亲口对洛炀说一声喜欢。
虽然傅君榆觉得这有些别扭,他从来没有和谁说过这么粘腻的话,但为了让洛炀开心,他愿意打破惯例。
手机响起,傅君榆迫不及待地接通。
“先生……”
“他在哪?”傅君榆失了以往地风度,语态颇为急切。
“对不起先生,我们暂时只查到了他好像是往机场的方向去了。”
傅君榆脸色沉了几分,还未说话,又听到那边说道。
“先生,我们查到一些和您提供的资料有出入的地方,不知道您是否需要?”
“说,额外的费用会都打进你的账户。”傅君榆沉声道,余光突然看到桌上好像放了什么东西,被花瓶挡住了所以刚刚没注意到。
“洛炀先生好像并不是一个一文不名的毕业生,相反,他并不缺钱,他在学习之余还从事写作工作,作品甚至已经出版。虽然版权费不足以他挥霍无度,但宽裕地过完大学绰绰有余……”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傅君榆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东西。
最上面的是一本书,还是那本《Rose Spear》,书的旁边是一个精致的盒子,黑白两色,绒面,傅君榆见过,是洛炀生日时他送的“PATEK”的手表,洛炀那时欣喜的眼神他现在也都还记得。再旁边,是一部手机,也是他送给洛炀的生日礼物。
洛炀都还回来了。
傅君榆面沉如水,本应难过愧疚,却因为电话那头的内容嘴角不断下压,抿成一条直线。
他拿起那本《Rose Spear》,书的下面压了两张纸片。
一张是洛炀的字迹,漂亮的瘦金体,上面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分手费,囊中羞涩,见谅。”
另一张纸片,赫然就是一张支票,同样的字迹,清晰地写着数额,一百五十万,再往下是洛炀的签名。
傅君榆听着电话那头不断的叙述,眼底渐渐升起火花,几乎要将手中的支票烧穿。
他突然冷笑一声,至少,洛炀的名字没骗他。
“我们查到洛炀先生有两个笔名,两个笔名都出版过书,一个笔名叫作‘凌秋’,出版了《人生如戏》,另一个笔名叫作‘南望’,出版了《在旅途》,两本书都销量可观。”
这两本书傅君榆正好都看过,甚至其中一本昨晚还和洛炀一起看过。
傅君榆怒火中烧,手里的支票被揉作一团。
这就是大作家,把他耍得团团转,现在玩够了就毫不留恋地走人了,甚至还用“分手费”羞辱他。
傅君榆突然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傅君榆的眼底比夜空还要黑,面若冰霜:“行了,不用查了。”
洛炀在玩他,他又何必浪费心情,他忙得很,没空再和大作家玩恋爱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