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迎点点头,抬脚往闻珏的方向走去,
李谨看着他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其实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不会自不量力的去妄想触碰阮迎心中留给闻珏的那块地方,他只希望阮迎能过得好些,就足够了。
闻珏没叫护工陪着,自己四处转转一上午,有些累了,准备回去休息。
相对于电动轮椅,闻珏更习惯于传统轮椅,操作起来灵活顺手。他手拨着车轮,往后倒时,轮胎卡在地砖缝间,一时有些动不了。
正要再次尝试,有人在后面帮他退了一下,顺利转了弯。
“谢谢。”
“......没事。”
闻珏抬头,对上一张干净却又精致的脸,他愣了愣,犹豫道:“没记错的话,你是......阮迎?”
阮迎表情有片刻的空白,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喜悦,脸烧到了耳根儿,“闻、闻先生,你还记得我?”
“当然。”确定没认错,闻珏笑了笑,仰头看他,“阮迎,迎接的迎。”
“......”
等他说完,面前的人突然低下头,用掌心掩住了眼睛,泪水从下颌滴落。他用两手不断地去擦拭,却越擦越多。
闻珏一慌,“这是怎么了?”
阮迎摇了摇头,眼睛红红的,嘴撇得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我只是太高兴了,闻先生还能记得我。”
没想到只是因为这个,闻珏稍稍惊讶过后,无奈地笑笑,从兜里拿出一枚浅蓝色的手帕递给他,帕角刺绣着枚白色的昙花。
阮迎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却没舍得去用,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见他情绪稳定下来,闻珏问:“你怎么会来这地方?”
阮迎含糊着,“......朋友介绍我来兼职周末的美术鉴赏课。”
闻珏不疑有它,点点头,“想起来了,你的专业是美术方面的。正好,我周末也没什么事,到时候可以去听听你的课。”
“真的吗?”
闻珏莞尔,“嗯,阮老师。”
“阮老师”三个字像是敲在心尖上,阮迎又红透了脸,他伸手挠挠头发,因激动尾音有些轻微的颤,“闻先生,过去这么久了,一直没能好好谢谢你。正好到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
怕闻珏拒绝,他连忙补充,“如果不方便的话,在这里吃也可以。”
闻珏视线落在他透着红的耳垂,点点头,“好。”
疗养村的餐厅种类多而高档,不少有名的连锁开在这里。
阮迎选了家最贵的中式餐馆,虽然平时他浪费碗泡面都觉得心疼,但对于闻珏,一定要是最好的。
包厢是传统木质建筑,渗着好闻的檀木香。窗棂处摆着许多盆花,造型独特,暗紫色的花抽着条,优雅透着几分铿锵,香气浓郁。
见阮迎盯着这花看,闻珏问他:“喜欢这花吗?”
阮迎下意识的点头,又摇头,说:“我不认识,只是觉得很漂亮。”
“这是墨兰,又叫报岁兰,兰花的一种。”闻珏一边用茶具研磨,一边介绍:“张九龄有首诗,里面讲‘紫兰秀空蹊,皓露夺幽色,馨香岁欲晚’,说得就是墨兰。”
闻先生不愧是闻先生,懂得可真多。
阮迎黑色的瞳仁很亮,点点头,“颜色很漂亮,味道也很好闻。”
“是吗?”闻珏浅浅地笑,眼角浮现小细纹,看向他,“我倒觉得墨兰的香味太过浓郁了,其实不如玉兰。”
阮迎一怔,羞赦地低头,也没能压住嘴角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李谨这人能处
第54章 耍酒疯
用完餐结账时,阮迎拿出手机想扫码,服务员说:“抱歉先生,我们不支持手机支付。”
见他又要拿银行卡,她礼貌地出声提醒,“先生,需要用我们这里统一的园卡支付。”
“......”
阮迎大窘,抿着唇机械地转过脖子看向闻珏。
只见闻珏眼尾弯起,抬手遮了下嘴角的笑,随后递出自己的卡,“刷这个吧。”
这顿饭,最终还是闻珏结了账。
午后花园玻璃房的人少了许多,阳光洒过透明墙壁,架子上一排排绿植茁壮盎然。
闻珏转着轮椅,随意地看着各处花盆里的植物。每当看到有新鲜嫩芽突破硬壳,钻出湿润蓬松的泥土时,唇边不自觉地带了笑。
见一旁的人很安静,闻珏回过头,迎着阳光,瞳孔很浅,笑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阮迎不敢看他,低着头问:“闻先生......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说谎。”
闻珏淡淡地“嗯”了一声,伸手将一棵西红柿苗的辅助杆扶正,“周末的美术鉴赏课我一直有去,教课的老师正巧是我认识的朋友。”
阮迎像只鸵鸟,头低得恨不得扎进土里,“对不起,我骗了闻先生。我只是想到这边来工作,还没正式面试。”
“多大点事儿,什么骗不骗的。我朋友确实下个月要出国,这个位置应该也在招聘。”
“......对不起。”阮迎终于能抬起点头来,“闻先生不生气了吗?”
“我没生气,只是......”闻珏抬眼看他,微微侧头,眼睛落到他一直未褪下红的耳尖,“你是真的想来这边工作,还是为了见我?”
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阮迎脑子一白,什么也说不出。
车轮压过落叶发出细微€€€€的声响,闻珏离他近了些,拍拍一旁的木凳,“坐下吧,总是仰着头和你说话,颈椎会累的。”
阮迎乖乖地坐下,背绷得很直,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闻珏表情依旧温和,眼纹的痕迹深了些,声调轻松不给人压迫感,“如果你是因为几年前我曾经出手帮过你,因为感激想来见我,你随时都可以来。可以像今天一样一起吃饭,或者闲聊到处走走。但没必要因为这个,去做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浪费了时间和精力。我说明白了吗,嗯?”
不是“你听懂了吗”,而是“我说明白了吗”,闻珏的温柔浸在每一个字间。
阮迎心口发烫,使劲地点了点头。
闻珏如释重负,笑着靠在椅背上,“当严厉的大人去说教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阮迎一愣,“闻先生,刚刚有严厉吗?”
闻珏轻挑眉尾,“没有吗?”
阮迎笑着摇摇头,“真的没有。”
他耸耸肩,“那好吧。”
见阮迎表情轻松了些,没了一开始的拘谨和紧促,闻珏心里也舒坦些。
阮迎送闻珏送到他居住的独幢前,又郑重地谢过并且让闻珏答应赴他回请才肯离开。
护工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了,见人走后,把闻珏推进屋里,“闻先生,该吃药了。”
早就过了吃药的时间,却迟迟不见闻珏回来。护工其实已经准备出门找了,却看到闻珏被一个皮肤很白,看起来像是Omega的男人推着回来。
桌上已经摆好了水和药,闻珏仰头将半包药片倒进嘴里,就着温水服下。
吃完药,他转着轮椅到书架旁,抽出一本未读完的书。
护工把午休的睡衣叠好放在床头,又想起刚才的人,不免好奇问:“刚才送先生回来的是朋友吗?”
闻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说:“一个小孩子。”
盯着字的视线微微游离,重了影。眼前晃过方才那张漂亮恬静,偶尔活脱生动的脸。
闻珏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指尖轻敲着纸面。
确实是个小孩子,是个连喜欢和仰慕都分不清的小孩子。
书有些看不下去了,闻珏阖上页面,放在一旁的书桌上。瞥见桌面摆着两个包装精致的果篮和一些礼品,还有几封信件。
闻珏嘴角微微向下,问还没出门的护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又来过了?”
护工点点头,“按照先生的吩咐,我都一一拒绝了,可......”
可她终究只是个干活的,这些有头有脸的人也不会听她的话。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好的,先生有事再叫我。”
护工走后,闻珏轻轻“啧”了声,抓起那沓未拆的信,塞入了碎纸机。
不用看也知道,无非就是述告他弟弟“罪行”的,哭诉公司现在有多困难,目的逼他低价转出手上的股份。
闻珏之所以从家里搬到这里,一方面就是为了远离这帮人。另一方面......
眼前浮现某张脸时,闻珏皱起眉,手背青筋凸起,“啪”地一声扣上了碎纸机的盖子。
公交车窗外愈来愈远的疗养中心,如同一抹盎然的绿逐渐消失在城市的钢铁森林中。
阮迎忽地觉得十分不真实,刚才和闻珏相处的几个小时,简直是做梦一般。
他竟然有了还有了闻珏的联系方式,他还可以来看闻珏。
阮迎决定还是投一投简历,他想顺理成章的来见闻先生,更重要的是也许有机会能让他看一看自己的画。
他又难免忍不住痴心妄想,如果闻先生的记性要是再好一些就好了,不只记得大学时见过的他,还记得在福利院见过的小时候的他。
手机振动拽回思绪,屏幕上跳动着“二玉”的昵称。
阮迎微微皱起眉,响铃快要结束时,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明明只有几天没听到他的声音,却像是过了很久。
闻€€行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很疲惫,“这几天我很忙没空去找你,你自己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
“别装傻。”对面安静两秒,闻€€行声音有点哑,“回来吧?嗯?别闹了,我现在去接你。”
“闻€€行,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同意。”
“分手是一个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