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还好,一提肖宁有些绷不住了,强压着要撇下的嘴角,可怜巴巴地问:“老板,您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是有点受不了了......”
以前他帮闻€€行做事的时候,虽有时得应付一下他不太好的脾气。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轻松的,也总给他发不少奖金。
自从这个新聘的经理上任之后,他就没按时下过一天班,摸过一分钟的鱼,昨天还因为加班,断签了连续签到三年零两个月七天的女团超话,那一刻他的人生都灰暗了。
辞呈本来都已经写好了,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又回来了。家里还有父母要养,母亲身体也不太好,想想还是算了。
再说毕竟闻€€行是董事长亲儿子,怎么着也不能绝情到不让他回来,更何况这几年还干的不错。
说不定等下去,还是有希望等到老板回来。
而闻€€行脸色不太好看,说:“我估计是回不去了。公司那边我暂时说不上话,你要是不想干了,就去给楚江帮忙,待遇肯定不比跟着我差。”
“老板......”
肖宁眼圈一红,感动得恨不得哭出声。
正要开口感谢,病房的门被推开,来的人竟是闻崇明。
闻€€行眉头一敛,“爸,你怎么来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自己儿子生病了我不该来看看?出院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来接你。”
闻€€行刚想问他这是抽哪门子风,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人一愣,“宁哥?”
宁嘉青一如既往得穿着得体的衣服,头发一丝不苟,可眉眼间浮着难以忽视的疲惫感。因皮肤太白,脸部状态稍有欠缺,便十分明显。所以尽管痕迹已经淡祛,还是能看出几根指印的轮廓,像是被人打过。
他笑了笑,半开玩笑打趣:“€€行你也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最近每次见你都在医院。”
“这小子就这浑样,说过他多少次了都不听。”闻崇明一改往日暴躁模样,头回对小儿子笑得这么慈爱,“你说说你,拿下这么大的项目也不跟我透露一声,要不是嘉青过来和我说,你打算瞒我什么时候啊?”
闻€€行没听懂,“什么?”
“还不和我说实话?东海岸15邮区那块地,不是你谈下来的?”
此时宁嘉青面露歉意,走到闻€€行身边,手搭上他的肩:“不好意思啊€€行,我没想到这么好的事你还没和大家说,今天拜访伯父时不小心说出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他还敢怪你,我还没怪他呢!”闻崇明虽这么说着,却笑得眼角的褶子一层叠着一层,“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还用得着跑前跑后的替你擦屁股。这回就算顾志元不帮你,也用不着他了,以后在新加坡你叔......”
后面的话闻€€行一句也没听进去,出神地看着宁嘉青。
他记得这个项目宁嘉青跟他提过,是他爸重点盯着的。当时说的是合作。他思量了一下,觉得再入场利润空间不大,便拒绝了。
现在听这意思,宁嘉青要把这个项目全权交给他了。可是为什么他把这么重要的项目放手给他,他爸那边会同意吗?
宁嘉青从背后轻轻碰了下他的手,凑近小声说:“回头再和你解释。”-S.a.k.u.r.a-
中午时闻崇明留宁嘉青在家里吃了饭,他因为还要忙闻氏周年庆的事,走之前交代闻€€行弄件稳重像样的衣服,好好拾掇拾掇,他明天要在众人面前重新宣布,让他回公司重新任职。
等闻崇明走后,闻€€行和宁嘉青去了后花园散步。
闻崇明喜欢花花草草,即使冬天,视野所及之处尽显绿色。唯独一棵树有些突兀,没有花,叶子也掉得差不多。
宁嘉青随口问:“这是什么树。”
“白玉兰。”闻€€行说。
是和阮迎还在一起的时候,让园艺师傅移栽过来的。夏天花开得再盛,到了冬天连同叶子也全都落了。
宁嘉青眉尾轻轻一挑,没再继续问,停了脚步:“等十五邮的合同签下来,你叔是一点辙也没有了。”
“宁哥。”闻€€行眼神锐利,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这个项目的重要程度,已经不是多少钱能买下来的,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宁嘉青背着光,略高的眉弓处渗着阴影,衬得眼睛愈发深沉,他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就当是为上次胡志明失利那事的补偿,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什么。也答应过你的,你的东西,你大哥的东西,旁人别想觊觎半分。”
闻€€行眼睛微乜,盯他半晌,低声道:“宁哥,我进闻氏这些年,你不计回报地帮了我很多。到底是为了我,还是大哥?”
听他这么问,宁嘉青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疏漏,依旧笑着,“不重要。”
他伸手择去落在闻€€行肩膀上的玉兰树的枯叶,在指尖捻碎,叶子碎屑飘飘摇摇落在地上,“我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确实不磊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你放心,宁哥绝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大哥。”
闻€€行喉结一动,一个让他头皮发麻发凉的荒诞念头突然蹦了出来。
宁嘉青还有事要忙,说了几句话后便走了。
闻€€行回了锦川,好好洗了个澡刮净胡子,收拾利索后提着保温桶上了车,准备亲自给阮迎送过去。
这个点阮迎应该在画室工作,结果门锁着没人,他只好转向去疗养村碰一碰运气。
到独栋前,闻€€行不知怎的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几秒钟后,一阵悦耳的电子开门铃声。他看到门缝后漂亮清丽的脸时微微一怔,随即咧开唇角:“阮迎,是你啊。”
阮迎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眼神是淡的,语气也淡,“有什么事情吗?”
还没等他说,听见闻珏说了声“小€€来了?”。
阮迎回头,留给他一截柔软的颈,应了闻珏一声。
闻€€行垂眼看着那块皮肤,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痕迹。细腻白皙的皮肤,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羊脂玉。
他喉头滚动,心尖有点痒。不知怎的,就想起犬齿咬其上的感觉。
心猿意马间,闻珏已经到了门前,“有什么事情吗?”
闻€€行回过神,提起手中的保温桶示意,“我来送这个。”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看向阮迎,期待从他脸上看到自己想看的。
可阮迎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乖巧地站在闻珏身旁,话语间满是关切:“有什么事进来说吧,门敞着冷风进来了,闻先生别感了冒。”
闻珏朝他温柔地笑笑,“好。”
宛如多年夫妻间的情深意切,闻€€行心里酸得像是吃了两吨柠檬。
等进屋后,他才注意到两人穿得都比较正式,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闻珏低头按着大衣上的扣子,说:“我和小阮要去店里试衣服,你是现在回去,还是在这待一会儿再走?”
“什么衣服?”
“明天庆典上要穿的。”闻珏拾过阮迎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握着,看向他说:“我打算把小阮正式介绍给大家,宣布我们结婚的消息。”
两人无名指间的对戒交相辉映,好看,但实在碍他的眼。
他指尖发麻,声音透着些哑:“可大哥你们不是还没结婚,阮迎也没入籍......”
“会的。”闻珏抬眼看他,声音不疾不徐:“时间早晚问题。”
闻€€行眼眶发红,又看向阮迎,而阮迎还是什么都没说,眼里只有闻珏,不看自己一眼。
他攥紧拳,停顿两秒,然后说:“我也去。”
“去做什么?”
“试衣服。”闻€€行视线移到闻珏脸上,“爸准备让我回公司了,明天的庆典我得去。”
闻珏微微挑眉,“爸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今天上午他来医院了。”
“那也行,没想到爸会这么快让你回来......”
“......”
而阮迎对他们之间的对话并不感兴趣,或者确切地说,是对闻€€行不感兴趣。
他从衣服架上取下围巾给闻珏围好,戴好羊绒手套。又蹲下身子,亲自给闻珏换好鞋。
这一切看得闻€€行心里发酸发胀,忍不住阴暗卑鄙地想。
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让阮迎做这些,一定会好好疼他。
想到这,他又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怎么能跟个白眼狼似的这么想,简直不是人。那可是他大哥,最疼他的大哥。
去高定店的路上,闻€€行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不是他不想说话,是根本插不上话。
闻珏和阮迎随意地闲聊着生活中的事,例如他们曾经吃的哪家餐厅,哪道菜有什么历史典故;昨天晚上看的那部电影,某段情节有什么深刻含义;还有读的同一本书,哪个地方写得好,写得不好......
虽没什么肉麻的话,却处处显露着亲昵。
闻€€行靠着椅背,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他们一眼。不是大哥在笑,就是阮迎在笑,还有两人一块笑。
他此时觉得自己不仅像一个文盲,还像一个自虐狂,上赶着找罪受,一路下来,后槽牙恨不得咬碎了。
闻珏身体因有残疾,要穿的衣服都是找私人工作室做好的。这次来高定店,只是来给阮迎试衣服。
店员已经提前将礼服准备好,推着活动衣架带阮迎去更衣室。
见状,闻€€行手疾眼快,不理正在给他介绍的店员,随手抓了套西装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阮迎拿着第一套衣服进到更衣室,正准备关门,一只大手突然挡住了门,腕上的手表碰到门框发出一声响。
愣神间,闻€€行半个身子已经挤了进来。
阮迎皱着眉,用力抵门想把人推出去,可力气奈何不是Alpha的对手。
“阮迎,宝宝......你听我说,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一直没找着机会,给我十分钟时间行吗?”
“我不想听。”
“真的,我不骗你,五分钟好吗,三分钟,两分钟也行。”
阮迎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僵持着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松开握着门柄的手,后退了两步,冷声道:“请尽快说,我还要换衣服。”
“其实也没什么,就想跟你说声谢谢。我知道大哥带到医院的椰子鸡汤,是你煲的。”闻€€行傻笑两声,表情有点幸福,“阮迎,你对我真好。”
闻言,阮迎敛着唇角别开视线。
他觉得闻€€行是不是生病坏了脑袋,不然为什么还会觉得他好。
明明是因为自己没去,让他在大雪中冻了几个小时,生病住了院。他以为闻€€行这次之后,不会再想见他。
却想不到他居然会站在自己面前,坦诚真挚地说一声谢谢,仅仅是因为一碗廉价的鸡汤。
阮迎思忖几秒,又抬起眼,矢口否认:“什么鸡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骗不了我的,我喝第一口就尝出是你做的了。”
“......”
他正准备再次否认,外面穿来交错的脚步声。
“阮先生在这边试衣服,我带您先去休息区等吧,配置了专门的按摩椅可以放松一下身体,还准备了闻先生喜欢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