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难容 第20章

经鸿点头:“好,谢谢,我想想。”

地勤人员:“好的先生。”

地勤走后,经鸿合上文件,右手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边敲了敲。

接着,就在经鸿正犹豫着的这个时候,经鸿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经总。”

“……?”经鸿转眸,发现来者是周昶的助理。

“经总,”周昶助理弯着腰,道,“周总问,您要不要跟着我们走?周总的私人飞机早些时候申请过去重庆的国内航线,马上可以走。周总问,您要不要跟着一起?”

“……”经鸿回头望了一眼,周昶正坐在后面的一张米色沙发上,见经鸿望过来,礼貌地笑了笑。

经鸿扭回颈子,琢磨了半晌,最后还是对那助理道:“好,麻烦周总了。”万一下趟航班又出现问题,他就彻底耽误事儿了。

助理点点头,对经鸿说:“五分钟后咱们出发。”

“好。”

经鸿又翻了几页文件,便感觉到有只大手在自己右边的肩膀上捏了捏,而后一个熟悉的带着磁儿的声音在右耳边响起:“经总……去重庆了。”

耳朵痒痒的。

经鸿没想到周昶竟然亲自过来了。

他将手里的那份文件递给谈谦装起来,站起身子,跟上了正故意放慢速度的周昶。周昶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好像在看电子邮件。

于是经鸿默默跟着。

等周昶带着经鸿走出了机场大厅时,周昶司机已经回来了。

经鸿一看,嚯,又一辆劳斯莱斯。

上一个劳斯莱斯给了ChrisWells,这又一辆。

不知道下一个被派发劳斯莱斯车钥匙的幸运员工是哪一位。

周昶、经鸿一块儿坐了劳斯莱斯的后座。

周昶已经收起手机,车门一关,他便笑笑:“幸亏申了国内航线。”

经鸿于是也笑了笑,问:“那为什么又改坐民航了?”

周昶手指在旁边车门的操作板上敲了敲,道:“看到新闻,昨天晚上LasVegas一架私人飞机坠毁了,吓死我了。”

“……”经鸿完全无法判断这个说法是真是假,便没作声。

“不过现在也没法子了。”周昶又撩撩嘴角,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经鸿,“经总现在还敢不敢走?要死一起死。”

“走啊。”经鸿觉得身边这人确实没个正溜儿,也将安全带咔嚓一声扣死了,回周昶:“我相信周总没那么倒霉,我也没那么倒霉。”

“当然,”周昶也开玩笑道,“经总人中龙凤,是老天爷最眷顾的那一批。”

两人之间门的氛围,完全没有前一阵子“一个多次拒绝另一个投资非驰,而另一个绞尽脑汁投进去了”的剑拔弩张。

很快到了公务机的航站楼。

安检过后,经鸿看看机场远处,突然说:“彭正也在。”彭正,四巨头中“行远”的CEO。此时他的那架私人飞机就显眼地停在左边的第一位,经鸿认识。

经海平和经鸿自己其实也有私人飞机,只是如果可以直飞的话经鸿一般搭乘民航,飞行过程平稳一些,因此经鸿自然知道,如果不执飞,这些飞机平时是在托管公司那边儿的,这家飞机停在这儿就说明彭正今晚也要走。经鸿见过智博会的嘉宾名单,彭正也会出席。

知道经鸿父子与行远的关系比与清辉的好多了,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周昶问经鸿:“那你跟他走?”

经鸿真是搞不明白周昶这个东东,望着那边,说:“彭正又没邀请我。”

周昶于是又确认了遍:“所以还是跟我走?”

“难道,”经鸿脚下稍顿,揶揄道:“……周总反悔了?”

“冤死我得了。”周昶一哂,“我只是怕经总反悔。”

周昶的私人飞机是去年年初中国民航局才认可其型号的湾流650,之前周不群的那个想来已经被淘汰了。

经鸿想起经海平对周家父子“一模一样,骄奢淫逸”的评价来了。

经鸿琢磨着,下一次见经海平时自己应该报告一下:周昶不仅换了车,还换了飞机。

湾流650内部空间门是同等级公务机里最大的。经鸿扫了一眼,包间门的门是关着的,里面一般是双人床和LED电视。外头是四张单人沙发,也是米色的,木头桌板收着。单人沙发与包间门的中间门还有一个会议区,里面可以坐六个人。

周昶说:“随便坐。”

“谢谢。”经鸿也没大客气,找了一张靠窗子的单人沙发,叫助理谈谦坐在对面,两人共用一张桌板。

这个区域一共只有四张座位,于是周昶的座位便与经鸿的隔着一道过道。

这个分配是最合理的,或者说,是唯一合理的€€€€两位大佬正面对着飞机航行的方向,两个助理则背对着。

经鸿、周昶也没熟到面对面聊上一路的程度,经鸿今天只是搭顺风车,跟着周昶过去重庆,湾流650的过道不算窄,两人一路各干各的,等到最后下飞机前再寒暄寒暄、道别道别,非常合适。

几个人准备好后,公务机便起飞了。

飞机装有控压装置,机舱内外压力一致,飞机升空时人并不会感到难受。

十几分钟后飞机进入相对平稳的

状态,经鸿本来打算继续看刚才那份计划书的,拿起来后又想了想,最后觉得还是算了。

万一周昶的公务机有摄影头之类的呢?这份计划是要保密的。

于是经鸿将那份文件轻轻地放在桌上,又插着胳膊,静静地看着窗外。

周昶抬起眼睛,问:“经总不工作了?”

“不工作了。”经鸿示意了下窗外,“今天晚上云很漂亮。”

经鸿其实并非一个喜欢浪漫的人,这番话纯粹是一个借口。

周昶听了,也看了看窗外的景色,而后竟也合上了膝盖上的文件,放下桌板,将文件扔在桌上,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工作了吧。”

窗外此时正是黄昏。

云层全是橙红色的,脚下的云轻轻翻涌,飞机好像正在晨曦中柔柔软软的棉花地里。太阳就在地平线上,圆圆的一轮,两道金光向两边铺开,金光之上是暗色的蓝,之下是明亮的黄。由云朵的间门隙望下去,大地仿佛巨幅油画,一块一块生机勃勃,无边无际尽情延展。

在这样的黄昏之下一切都是橙黄色的,包括窗边经鸿的脸。

周昶静静看了会儿被映上了一层暖色的经鸿的脸。

傍晚时的珍珠一样,静静亟待人类拾取。

经鸿自然发现了,无声地问:“?”

周昶笑了:“经总皮肤白得好像日光灯。”

经鸿:“…………”什么破比喻。

周昶又重新瞥向窗外,随口说:“我在美国的那一阵子做咨询,经常出差。”

经鸿被吸引了目光。

周昶继续讲:“有次飞机马上要起飞了,但机舱里一个黑人突然抓起自己的脸,血肉模糊的,应该是有精神问题吧。机组人员开始担心那个人是恐-怖分子,叫所有人下了飞机,然后立即排查飞机,一共排查了四个多小时,那是我第一次在机场酒店过一整夜。”

说完,周昶视线挪了回来,二人目光碰了一下。

“这样说的话……”对着自己的助理谈谦,当然还有一边的周昶他们,经鸿也分享了一段“延飞”的经历,他笑了笑,说,“有一回我在阿根廷,飞机已经起飞了,但突然撞上一只鸟儿,据说窗户都裂开了缝,于是飞机立即降落,也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周昶:“挺危险的。”

“其实还好。”二人目光又碰上了,经鸿对着周昶说,“我也是那次知道的,‘撞鸟’一般是在起飞时和降落时,但客机体积大,可以马上安排着陆。”

周昶点点头:“这样。”

过了会儿,周昶问经鸿:“你们吃过晚饭了没?我叫厨房准备点儿?”飞机上有一个厨房。

“不用了。”经鸿朝着周昶,“我们两个上飞机前垫了几口,不饿。”

“那喝点儿什么?”周昶又问,“我这儿有些好酒,但不知道经总喝不喝得惯。”

“不麻烦了。”经鸿说,“冰水就好,谢谢。”

周昶又问经鸿的助理,问:“那谈助理呢?”

谈谦说:“也是冰水,谢谢周总。”

于是周昶直接向乘务员要了四杯冰水。

十分出乎经鸿意料,周昶这的乘务并非年轻靓丽的小姑娘,而是大约四十几岁、看起来经验丰富的“空嫂”,而在中国,一般来说,女乘务员一般35岁之前、最迟40岁之前也要转岗。经鸿揣摩着,这边这位女乘务员应该曾在民航工作。

经鸿喝了几口,捏着杯子撂在膝上,突然又说:“我上一回来重庆,其实都是20年前了。”

“哦?”周昶有些意外,“在泛海的这七八年,没去过重庆?”

经鸿摇摇头,看向周昶:“没。很奇怪。”说完他又转回头,“不过可能因为童年滤镜吧,对于重庆,我印象很好。”

周昶看着他,没说话,经鸿便继续说:“北京是个大平原么,那个时候,对重庆的上上下下€€€€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一会儿上楼一会儿下楼,一会儿走路与路或楼与楼之间门高高的天桥,觉得特别有意思。”

周昶颔首。

“还有重庆夜游。”经鸿接着道,“长江、嘉陵江。观光船在江水里头走,两江沿岸高楼林立、灯光密布,非常漂亮。”

“重庆的两江夜游吗,”周昶说,“我还真没试过。”

经鸿告诉周昶:“印象中非常漂亮。”

“你小时候……”周昶思忖了下,“洪崖洞还没建成吧?那现在应该是更漂亮了。”

“是吗,”经鸿喝了一口冰水,“那有机会得再看看。”

顿了顿,周昶又问:“经总还有别的什么回忆吗?对于重庆。”

“有啊,”经鸿朝着周昶笑,“印象中,还吃了一家极品火锅。”

“哦?”周昶问,“哪家?现在还在?”

“名字叫‘山城第一家’。”经鸿记忆力非常好,他对着周昶用手指头划了个“山”字,“至于现在在不在……倒不知道了。”

周昶身子一斜,掏出手机:“‘山城第一家’,是吗?”他搜了搜,几秒钟后一挑眉,“有了,居然还在。老字号,现在也是最被推荐的几家重庆火锅之一。”这是周昶的私人飞机,wifi早就自动连上了。

经鸿点点头:“以那家的口味,应该的。”

因为是并排坐着,脖子没法一直扭着,于是经鸿、周昶两个人就这样,对着各自的助理,或者漫无目的地对着窗外的景色,时不时对视一眼,时不时看着对方说一两句话。

经鸿的助理谈谦发现,这两个人之间门的气场非常微妙。

正常社交中,一般人看着对方说话时,是看着对方眼睛之下,这样比较温和一些,最强势的也就是看看对方的下眼皮了。可经鸿和周昶呢,可能当惯上位者,竟都是找对方的上眼睑的,显得非常有进攻性。可当他们这样做时,却又有一种两相交融的氛围,并不显得紧张。

北京到重庆的飞行时长差不多是两个小时。

在整个航行的过程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门里经鸿、周昶都是这样,时不时闲散地聊上几句,偶尔对视一眼,从漫天余晖,到满天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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