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三次开口:“你是‘捡’到这个手机的人吗?你好,这是我朋友的手机,你能还给他吗?酬劳好商量。”
这次,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动静,只不过,那声音并非是他期待的说话声,而是一阵刺耳的尖叫!!
闻桂猝不及防,下意识偏过头捂住了耳朵。
可那叫声却没有停下,时断时续,直到对方突然挂断了电话。
闻桂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刚才那通深夜电话只有短短几十秒,他说的话对方全无反应,只有恶作剧般的尖叫。
仅靠这短暂的通话,闻桂提取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刚才那阵尖叫,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
翌日清晨。
天还未亮,爱岗敬业的小姜老师已经坐在了化妆镜前,等着上妆了!
今天是场三人戏,姜乐忱终于可以和鲍爷、伍叔搭档了!
小姜摩拳擦掌,之前他观摩了两位老师的演技这么久,总要有点进步吧?这可是他们三人第一次对戏,他绝对不能拖后腿。
这时候鲍磊和伍常安两位男主演还没到,他们日常的妆都很清淡,有时候甚至连妆都不用画,素着一张脸就去镜头前拍摄了。
其实小姜原本也不用化妆的,但他太白了,乡村少年可不能这么白。所以每天姜乐忱都要来化妆师报道,让化妆师把他露出来的皮肤都涂上偏深色的粉底。
化妆后再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很简单,就是普普通通的包子油条配豆浆,装在大保温箱里,被工作人员抬到宾馆一楼,每个剧组员工出门前都可以领一套走。
姜乐忱喝豆浆喝的生无可恋,又开始想念公司门口的玉米粥。
不过这样的伙食,林岿然这个导演还没说什么呢,姜乐忱只能安静闭嘴。
就在姜乐忱领完早饭准备上车之际,忽然,他看到副导演急匆匆地从副驾驶座上跑了下去,手里举着手机,脸色煞白。
姜乐忱:“?”
只见副导演几步冲到林岿然面前,声音都带着颤:“林,林导……村里打来电话,设备出问题了!”
林岿然脸色一肃,却未见慌乱,沉声说:“发生什么事了?”
副导演声音干涸,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从昨天开始,拍摄重心转移到村里,为了节省时间,所有剧组器材(包括摄影、灯光、收音)都没有搬回县城,而是留在了昨天拍摄的小院。
后勤组特地派了专人把守小院,甚至后勤组的组长直接睡在了小院的主卧。
可没想到的是,今天一觉醒来,放置摄影器材的仓库被翻的乱七八糟,镝灯也被推倒,灯泡都破了!可是仓库的钥匙一直挂在他脖子上,一晚上没有被取下。
林岿然问:“那个仓库,是昨天小姜丢手机的仓库吗?”
副导演点了点头。
姜乐忱追问:“所有窗户和门都是关上的?没有其他天窗、透气窗了吗?”
“有倒是有,”副导演说,“有个小透气窗,但透气窗离地面有三米高,而且非常小,成年人绝对不可能钻过来。”
姜乐忱:“……”
等等,他们不是来乡下拍黑色幽默公路片的吗,怎么莫名其妙变成密室逃脱悬疑片了啊??!!
第55章
存放拍摄设备的那间房间, 在几十年前曾经是房主存放粮食的仓库。所以整个房间只有一扇门、一扇大窗户和一扇小小的透气窗。大窗户早就被封上了,门也挂上了锁,唯有那个离地面三米的透气窗没有堵住。
林岿然站在仓库里, 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 再抬头看向那个小小的透气窗。姜乐忱套着军大衣,两只手揣在另一边的袖子里, 也跑过来凑热闹。
透气窗大概A3纸平铺开那么大,这个宽度想要通过一个成年人, 绝无可能。
“导演, 咱还报警吗?”副导演问林岿然。
林岿然收回视线,看向他:“损失清算了吗?”
“已经让各个组的老师检查过了,”副导演说,“损失倒是没什么损失,只是东西被翻乱了, 两盏灯被推倒打破了, 存在这儿的军大衣也都被翻过了。……哦对了, 还有后勤放在这儿的应急面包, 被吃了不少。”
“没有丢东西?”
“没有。”后勤组组长摇头, “最值钱的都没丢。”
这就奇怪了。剧组最值钱的就是摄像设备,如果那个人的目标真的是偷东西, 肯定是要搬设备的。可是设备并未丢失,只是衣服被翻、食物被吃, 真是太古怪了。
“会不会是小孩子啊?”后勤组组长推测, “这么小的窗户,成年人钻不过来, 但是十岁以下的孩子肯定钻的过来。”
这个推测很合理。
他们这里距离陈家沟村的新村不远, 旧村都是老房子, 基本无人居住。很有可能是哪个贪玩的熊孩子听说这里在拍戏,就趁夜跑过来凑热闹。面包被吃,是熊孩子贪嘴;衣兜被翻,是熊孩子想偷钱。
就这一点点损失,如果报警太不值当€€€€剧组的时间才是最最值钱的东西,而且剧组都不想和警察打交道,若是让人看到警车进入剧组,很容易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先不要报警了。”林岿然拍板做了决定,“让人把上面的透气窗封死,拍摄的时候也不准让围观的村民靠近,尤其注意小孩子。”
导演交代下去的任务,后勤组立刻行动起来。
唯有小姜同学安静不语,歪着脑袋陷入思考€€€€三米高的窗户,仓库里根本没有合适的落脚点,成年人从三米高度往下跳都要掂量一下,小朋友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如果说翻衣兜是为了偷钱,那“他”推倒镝灯是为了什么?单纯为了淘气吗?
想到这里,姜乐忱忽然转身跑出仓库,绕到了后面的外墙。
他仰头张望:这老房子是用泥胚混合稻草,糊在砖石外搭建的,外墙坑坑洼洼,根本没办法攀爬。但院外有颗老树,虽然是冬天依旧枝繁叶茂,树枝如盖,向四周蔓延。其中一根树枝的树梢距离透气窗大概一米远,这个距离十分微妙,小孩子在平地上可能跳的过来,但半空跳跃就很危险了。
如果作案者不是小朋友的话,那还会是谁呢?
……
剧组虽然出现了这样不愉快的插曲,可是拍摄进度不能被耽搁。好在他们剧组一共有三盏大灯,两盏磕碎后,剩下一盏还可在室外使用。在新的专用灯泡运过来之前,剧组可以先集中拍摄白天室外的戏份。
姜乐忱打起精神,暂时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在了脑后。
今天上午的戏份是,鲍爷尾随少年来到村子,想要从他口中询问U盘的下落,但少年过分憨直,听不出鲍爷口中的打探之意,几次对话都说岔了,气得鲍爷差点心梗。于是鲍爷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把少年打晕,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警察伍叔进村排查,敲响了少年的院门。
这段戏三人之间暗流涌动,鲍爷的奸诈、伍叔的试探、少年的憨直,在台词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种生活化的戏不能“站桩”,三人要一边念台词,一边在院子里走动。
摄影机跟着演员走,镜头前虽然只有三个人,但镜头后有不少工作人员,把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最主要的是,这院子里除了房后的猪圈以外,还养了一些别的动物。
拴在大门口的看门狗,满地溜达的几只鸡,甚至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耗子。耗子不怕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窜来窜去。
拍戏时整个现场十分吵闹,人可以一键静音,动物静音不了。摄影师扛着相机走位时,没注意卧在脚边的黄狗,一脚踩到了狗的尾巴,结果狗“汪€€€€”的一声嚎,吓得鸡直接腾空而起,在镜头前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小姜的肩膀,把好好的镜头全毁了。
“€€€€cut!暂停!场务赶快把鸡逮走!”林岿然再一次叫停拍摄,拿起对讲机,“小姜、鲍老师、常老师,三位先进来休息一下吧。”
图传监控器摆在主屋,林岿然和副导演、编剧等人一直守在这里。
三位演员进来后,立刻围在监控器前,看刚刚的拍摄效果。
“小姜这次表现的不错,终于知道怎么走位了,没再犯背对镜头的低级错误。”在工作中,林岿然向来是很严肃的,从不用特别的态度对待姜乐忱,“等工作人员清完场,咱们再来一遍。”
人家剧组清场,是驱散围观群众。他们剧组清场,清的是狗鸡鼠。
就在一群人围在屋子里讨论接下来的戏时,突然后院传出来一阵刺耳的动物哼叫!听声音正是从猪圈那里传来的。
刚开始他们以为是工作人员在驱动物时,惊到了卿,但姜乐忱听出不对,他连外套都没顾得上穿,急急忙忙跑出主屋,往后面的猪圈奔。
其他人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冲了出去,赶到了猪圈€€€€只见大白猪缩在猪圈的一个角落,受惊似得不停哼叫,食槽里、猪圈里被扔了许多块石头,捆好的猪草散落一地,装着豆粕的化肥袋不知道怎么被扯破了。
豆粕是榨油后剩下的豆渣子,专门用来喂猪喂鸡。袋子破损后,黄色的豆粕洒了一地,而在那些倾倒的豆粕碎渣中,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几个手印!
那些手印只有半个成年人的手大,手指细长,格外清晰。
“靠,这群熊孩子从哪里钻进来的?!”副导演见状,气得大骂,“场工呢?让他们清场,就清成这样?几个捣乱的孩子都看不住?”
然而场工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模样憨厚的中年人站出来,愁眉苦脸地说:“我们刚刚都在前院逮鸡,确实没看住后院……可是,可是刚才真没见到有人往后院走啊?”
主演之一的鲍磊老师出来打圆场:“后院墙又不高,可能是那些孩子翻墙进来的吧。”
“可是小孩能跑得这么快吗?”另一位主演伍常安老师迟疑地问,“从小姜听到后院的动静,到咱们跑过来,前后不超过一分钟。要真是小孩子,看到这么多陌生大人在,他们就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他们敢连续三次来剧组捣乱,而且都挑人多的时候?”
“……”众人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总不会是……什么脏东西吧?”
娱乐圈是最迷信的,要不然就不会有剧组在开机前供猪头、拜天神的传统。他们这次开机来到了深山里,谁知道这山里有没有什么山精鬼怪啊?
明明是大中午,但莫名的,大家都感受到了一丝古怪的凉意。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聚在了林岿然身上,副导演小声问:“林导,咱要不要暂时停工一天,向村里的村干部打听一下,实在不行烧柱香、找个山庙拜拜山神老爷吧?”
林岿然是港城人,在港城拍电影要讲的“规矩”比大陆还要多,有些剧组甚至不允许穿红色的衣服。
就在林岿然迟疑之际,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僵局。
“€€€€不用拜神。”小姜同学昂首挺胸站了出来,“如果你们真这么害怕闹鬼的话,我提议立刻找三个dang员,就地成立临时dang支部。拍戏的时候,三个dang员就站在院子外面,围成最稳固的三角形,让唯物主义无神论的光芒照耀全剧组。”
众人:“……”
见众人不说话,姜乐忱又问:“不会吧,咱这么大的剧组,连三个dang员都凑不出来吗?”
林岿然听出他在故意说反话,无奈道:“小姜,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在开玩笑啊。”姜乐忱走到洒落的豆粕旁边,蹲下来,撸起了袖子。然后,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在那几枚小小的手印旁边按下了自己的掌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豆粕上只有手印,没有脚印?若真是小孩子的话,难道他是倒立着走的?而且你们仔细看一下这个小手印,大拇指的走向明显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林岿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在那些手印里,看出了一点不自然。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姜乐忱笃定道,“留下手印的,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
……
下午两点,本该是剧组午休后开工的时候,但整个院子里静悄悄,一丝声音也没有。
剧组的人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只剩下拍摄设备还留在原地。
大白猪刚刚吃过猪草,躺在猪圈里的树叶堆上,舒服地直哼哼。院子里养的几只鸡满地溜达,时不时低头去啄小石头。前院的黄狗四仰八叉地倒在狗窝旁,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忽然间,不知从哪里滚出来一个烤熟的玉米,一路滚啊滚啊,滚到了狗的面前。
玉米烤的焦黄,发出馋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