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西洲看着他好笑一声,手掌兜住后脑,爱怜至极地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便转身去查看江川那辆车的损毁情况。
借着另一辆车的车灯照明,走近了就能看到,是因为撞上了灌满水泥的施工路障,前盖已经完全上翻变形,好在只是损伤了表面,里面的发动机和电路并没有什么异样。
任西洲给两辆车连接上拖绳,然后就回到越野车的驾驶位上。
江川坐在副驾驶,他刚刚系上安全带,就见任西洲直直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愣,“你不开车看我干什么?”
任西洲看着他笑起来,“那还得劳烦江总,喊一嗓子把车启动。”
江川的脸颊又噌的一声涨红起来,他想起方才自己在电话中喊的那一嗓子,现在就当着任西洲的面儿……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做贼心虚。
“喊啊,怎么不喊了?”任西洲忽然在这时俯下身来,瞳孔当中闪烁着猛兽一般的光芒,捧着他的脸颊将拇指从嘴唇当中探入。
江川简直就如同任人宰割的小兽,此时满脸通红地含着他的手指,眸中水光潋滟连眼尾都染上红晕,“我……”
“说点好听的……”任西洲凑上来亲吻他的唇角,嗓音低哑好似威胁,“就放过你。”
越野车启动了一次又一次,车灯明了又灭灭了又明,也不知道究竟折腾了多久,感觉声控系统马上就要报废了,才终于缓缓驶离原地,向着风雪尽头开去。
一直到越野车停在了洋房门口,江川才披着外套从后座起身,他睡了一路此时还有点迷瞪,“到了?”
任西洲嗯了一声,然后下车将他抱在怀中,并顺手扯起外套替他遮了遮。
到了家门口,江川用指纹开锁,然后看向了任西洲,“你……”
任西洲知道他想说什么,率先走进家门,“不急这一会。”
房子内部面积不大,因为只有江川一个人居住,且他晚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司休息室内度过,也就是因为这段时间安吉尔在,家里才多了些许烟火气。
不过安吉尔已经被江天领走,带去了姥爷家一起过年,江川借口工作有事,自己独自一人留在了春城。
任西洲把他放在了沙发上,转身去找拖鞋,却没想到在门口玄关上看见拆了一半的快递。
他拿着拖鞋回来的时候,不由得询问江川,“你买那么多漱口水干什么?”
江川手掌紧紧攥着外套,脸颊在这时不由得一红,“我……”
然而任西洲却秒懂,晦涩一笑,随即便在沙发上俯下身来,低头去亲吻他的嘴唇。
一边浅尝辄止地亲吻,一边用手掌在周身深入浅出地游走,江川想起什么,忽然在他肩膀上轻推一把,“家里……什么都没有……”
任西洲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买了那么多漱口水……却记不起来要买最关键的东西?”
江川这些天脑子只想着机场见面,却浑然忘记见面之后的事儿,这时候只剩下脸红,“我……”
任西洲深深叹息一口,然后去摸自己的手机,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究竟有没有人跑腿接单。
屋外风雪飘摇,室内灯光如豆,灯光将两道倾长而黏腻的人影拓印在墙壁上,雪花的簌簌声淹没了一切暧昧声响。
也不知道是过去多长时间,房门被咚咚敲响,任西洲衣衫不整地起身,前去玄关处开门。
门把转动,大门刚刚启开一条缝隙,一道瘦小灵活的人影便已经钻进来,“川川我跟你说……”
任西洲吃了一惊,“安吉尔?!”
他在这时缓缓抬起头去,正巧与门外的江天、江北以及姥爷三人看了个正着,“……”
第一百一十章 今晚的月光真美
安吉尔跟个兔子似的往屋里蹦€€,然而走出去几步才反应过来,猛一回头,“师父?!”
然后他就看见几个大人僵硬地站在门口,在那面面相觑。
“川川?”安吉尔不明所以,现在只想着去找江川,继续熟门熟路往屋里走,“川川,你……”
这个时候就听屋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江川慌忙急乱的声音响起,“等……等一等!”
不多时,就看见他单腿蹦€€着穿裤子,然而穿到一半就被绊了一跤,呼咚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安吉尔不明白大人之间的事情,这个时候嘲笑他,“川川,你竟然连裤子都不会穿。”
江川脸颊爆红,简直恨不得当场逃离地球,在这个时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师父来了。”安吉尔冲上去握住他的手掌,拉扯着往门口走,“你快看看我师父。”
江川就这么被一路牵着,顶着一张红到爆炸的脸走到门口,看着自己的大哥二哥和姥爷尴尬笑笑,“那什么……屋里坐……”
江天冷硬着一张脸,凉飕飕地看着他,“方便进去么?”
江川被他看得浑身一个激灵,笑容尴尬又不失礼貌,“有……有什么不方便?”
江北在这个时候打破冷场,率先进门并且拍了拍任西洲的肩膀,“小子,记得别怂。”
任西洲表情晦暗不明,只是看向站在最后面的江天,而江天也同样在审视着他。
“走走走,进屋说话。”姥爷招呼着他们,并且上前握住江川的手掌,“哎呀,都怪我一直念叨着你,小天小北就带我来你这。”
“没什么。”江川硬着头皮在笑,“姥爷想来就来。”
他簇拥着姥爷,带他走进客厅,一回头就看见任西洲和江天还在门口面对面杵着,不由得高声招呼,“把门关上!冷气全都放进来了!”
任西洲这才让步,江天也顺理成章进门。
安吉尔早就把江川这儿当成自己家,在屋里左蹦右跳时不时掏出个玩具跟姥爷面前献宝。
姥爷看了看安吉尔又看了看江川,压低声音说道,“小天跟我说……安吉尔是你的孩子……”
江川瞳孔猛然一颤,他当初跟大哥说的是€€€€安吉尔确实跟自己有关。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而这个时候就听姥爷用劝告的语气,“小洲他……还不知道你有孩子呢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江川无力至极地扶着额头,深深叹息一口,正想着该怎么纠正姥爷的思维误区,这个时候就听门铃声响起来,“您好!您的跑腿外卖到了!”
江川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安吉尔便噌的一声窜到门口,抢先去开门,“好吃的!”
他拿着个包装纸袋一边走一边拆,“我看看是什么……”
然而嗖的一声他手中的包装被人抢走,安吉尔猛地抬头,就见任西洲面色古怪而不自然地看着他,“不适合小孩吃。”
“什么叫不适合小孩吃!”安吉尔开始大闹,“你跟川川偷摸吃好东西!”
江川在他们背后重重咳嗽一声,脸颊滚烫又爆红,“咳咳……”
姥爷在这个时候心领神会,领着安吉尔进卧室,“走走,安吉尔跟姥爷玩会,姥爷最喜欢安吉尔了……”
偌大的客厅当中,就只剩下了江家三兄弟以及任西洲这个外人。
江天、江北各自占了一个单人沙发坐在左右两侧,江川独自一人坐在长条沙发上,任西洲顿了顿正想坐在江川身边,却突然被人喝止住。
江北双手环抱胸前,对着电视机前那片空地扬了扬下颌,“你在那站着。”
任西洲先是看一眼江川,随后走过去站定。
江北刚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任西洲这样站着实在是太高太有压迫感,于是又喝令道,“你,坐下。”
任西洲于是扯了个蒲团坐下来。
现在这架势实在是比三堂会审还三堂会审,江天和江北这么一左一右跟俩阎王似的,江川在这个时候冷汗爆出,讪笑着看向自己两位哥哥,“那什么哥,你俩渴不渴……我去给你们……”
“别动。”江天冷冷看着他,“坐着。”
江川不敢违拗,只能讪讪坐回了沙发上。
这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他扯了个抱枕抱在怀中,心想自己这时候要是带着任西洲夺门而出算不算私奔啊……
任西洲倒是神色如常,随便被打量,终于还是江北按捺不住,指着他的鼻子就想骂人,“你他妈……”
自己亲眼看大的弟弟竟然被拱了,简直形容不出这心情,江北一口气卡了半天,仍然不知道骂点什么才好,最终愤愤不平地瞪他一眼,“让老大收拾你。”
江天从进门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此时他抱着胳膊双腿交叠,脸色阴沉又冷硬,甚至都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老大!”江北在这时招呼道,“你说两句!”
江天先是抬头看一眼江北,随后又将视线挪动到任西洲脸上,他嘴唇动了动,静默片刻才道,“开个电视看看。”
所有人都是一愣,纷纷转头看向他。
江天表情仍然看不出什么,他只淡淡道,“老二说他翘了春晚跑回来的,看看今年春晚究竟是个什么水平,没他在究竟幸还是不幸。”
江北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封建大家长这个时候竟然只想着看春晚,他瞳孔不住震颤,“你……”
但是他还不等说什么,任西洲便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春晚欢欢乐乐的歌舞声回荡在客厅当中。
不多时,姥爷和安吉尔也从卧室当中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春晚,有他们一老一少欢声笑语自始至终都没有间断过。
江北也随之放松下来指着电视上唱歌跳舞的明星们,开始讲哪个一起合作过,哪个大小姐脾气,又有哪个和哪个实际上是一对。
这才是大年三十的气氛,江川看着看着不自觉就红了眼眶,明明是寻常人家就能看到的景象,而他竟然此生头一回体会其中滋味。
而这个时候一只手忽然凑过来,任西洲抓着一把剥好的榛子仁看他,“吃么?”
江川眨了眨眼,“哪来的榛子?”
“姥爷他们带来的。”任西洲在这时笑笑,“还有些熟食,我去做饭。”
江川就这么抓着一把榛子咕叽咕叽跟个小松鼠一样吃着,时不时被电视当中的小品相声逗乐,跟着安吉尔还有姥爷一起前仰后合。
江天期间一直站在阳台门口,他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眼神温和地看着客厅当中的家人们,又垂下眼眸看向始终没有动静的手机。
一根烟抽完,他主动走进厨房,挽起袖口开始帮忙。
正准备做饭的任西洲看他一眼,随后便让开了菜板,江天拿起处理刀试了试刀锋随即开始宰杀鲜鱼。
他们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交谈过一句,但却前所未有地默契。
也不知道是过去多长时间,任西洲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我现在够资格了么?”
江天原本正在咣咣切菜,闻言不由得停顿下手中菜刀,静默片刻后他才开口,“小川最像母亲。”
“天真、温柔、烂漫、善良……”江天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这些品质最容易被摧毁。”
他抬起菜刀又不紧不慢切了两下,“江北就已经不相信爱。”
“江董。”任西洲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那你呢?”
“信也不信。”江天继续切菜的动作,“倘若孤家寡人,那就是我的报应,倘若还有希望……那便是我罪不至死。”
任西洲垂下视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还是他头一次与江天说这么多。
却没想到江天竟然不责不骂,反倒与他说起这些陈年旧事。
江天在这个时候淡淡提醒他,“要炒糊了。”
任西洲连忙翻动两下铲子,等到这道菜出锅,他才看着江天继续道,“我会保护好江川。”
“这都没什么。”江天却好像不在意,“只要你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