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玩意而已。”
骆凡将布缝成细长管状,将桂花填入,最后封口、缝合。缝好后,他轻抿着唇,示意白谦易伸手,接着小心翼翼将桂花环套到白谦易的手腕上。
骆凡献完宝后,也不敢多看白谦易一眼,只低头收拾东西,声音还带了点鼻音:“哥哥要是不喜欢,待会就扔了吧。”
“怎么会不喜欢?”白谦易抬手轻嗅花环,不住满意地笑,“果然还是只有你懂我。”
听到这话,骆凡才总算勾起嘴角,偷偷露出两颊小小的梨涡。
那个花环以轻柔的纱质白布包裹流沙般的点点金黄,简单而可爱。
白谦易一整晚都将花环戴在手上,每回翻书时便会扬起一股香风,好似坐在桂花树下,抬手便是桂花雨。
准备上楼睡觉前,白谦易还发现窗边小茶几上的卡片不知何时换了张。
卡片上,骆凡潇洒的字迹写着“花开如火,也如寂寞”,卡片边则是两朵小小的桂花,孤零零地躺在月色下。
桂花虽小,却也曾盛开;虽曾盛开,却也随即被风吹落。
白谦易略感寂寥,翻过卡片,却又笑着摇了摇头。卡片背面画着一只小猫在闻地上的桂花,一旁还有只笨呼呼的大狗在用尾巴把花扫成一堆。
骆凡的画技和他的字简直南辕北辙,却也笨拙可爱,看得白谦易忍不住笑,那点孤单的感觉随之消散。
“你真的活得很有滋味。”白谦易拿着卡片来到餐桌边。
两人都在楼下时,白谦易习惯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而骆凡则会在不远处的餐桌边学习。今天处理完桂花后,骆凡都在练习CAD。
骆凡的电脑太旧了,带CAD有些吃力,时不时就要卡。趁着电脑卡着时,骆凡抬头:“有吗?”
“什么小事都能被你活出仪式感。”白谦易又扬了扬手中的小卡,“先前我就想问了,你的字怎么这么好看?”
小卡上骆凡的字迹工整而不死板,流畅中带着潇洒笔墨,和骆凡平时给人憨厚老实的形象截然不同。白谦易问:“练过?”
“练过吴玉生的字帖。”
“真的?太巧了!”白谦易万分惊喜,“我就喜欢他的字,以前也稍微练过一点,可惜后来没练了。你练了多久?我看你都写出自己的风格了。”
一被白谦易夸奖,骆凡就害羞,他轻轻点了点头道:“从高一开始练的,钱老师送了我字帖。”
又是钱老师?
骆凡很少提起这个人,但每回提起,白谦易都能发现这个人深深影响了骆凡的生命。
像是爱上艺术,爱上电影,还有现在的练字。
“钱老师该不会是你的白月光吧?”白谦易说完哈哈笑。
果然骆凡一下就慌了,急急忙忙地解释:“他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对他有这种心思!”
白谦易点头表示了解,也不再逗这个小直男了,怕一不小心又把人逗哭了。
白谦易上楼去了,独留骆凡一个人在餐桌前。骆凡的脸仍热着,他猜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钱老师怎么会是他的白月光呢?钱老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可不敢对钱老师有什么不敬的想法。
真要说白月光,那也是白老师……不不!他对哥哥也没有任何不敬的想法!
骆凡瘫在桌上,下巴抵着桌面,镜片后明亮的双眼看着窗外的夜空,再次想起初见钱老师的那个夏天。
那时的夏夜清澈,每一晚的月色都如此明亮。
他见到钱老师的那年才初一,再次见到钱老师时则在病床上。
那时他性命垂危,弥留之际睁开眼,就见应该在大洋彼端的钱老师竟是出现在他床边。
钱老师拉着他的手,泪水滴落在他脸上。
那时钱老师对他说了什么呢?
他忘了。
这么多年过去,就连钱老师的相貌他都逐渐淡忘,记忆中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但每回想起钱老师,他内心满溢的感激始终如初。
下次再见到钱老师,他要告诉钱老师,现在他很努力地活着,还认识了一个对他很好的人,而他也想对那个人很好很好。
不用再担心他了。
*
夜晚,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白谦易已经有了点困意,却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骆凡快睡着了,迷迷糊糊道:“学姐找我。”
“哦?”白谦易立刻就精神了。
他等着骆凡继续说,却发现对方说完这句话就不吭声了。他伸手在床下推了推,骆凡委屈巴巴被推醒:“哥哥……怎么了?”
“学姐找你做什么?”白谦易满怀八卦之心,“哪个学姐?你和我提过吗?”
“先前拍微电影的那个学姐。”
“哦?然后呢?”
“她想找我去当旁白。”
“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早说!”白谦易也不睡了,开了灯,跳下床,跳到骆凡的床垫上,“快快快!快告诉我细节!”
骆凡拿棉被捂着头,被白谦易摇了又摇。
骆凡住宿舍,不一定会被上铺的女生摇醒。但和白谦易住,却一定会被白谦易摇醒。
他戴上眼镜一头乱毛地爬起来:“之前那部微电影是她帮别人导的,只是副导。现在她要拍一部自己的作品,刚好需要一个旁白,就找我去了。”
“那你答应没?”
“……我不合适。”
“你怎么会不合适!”白谦易兴奋,“你的嗓音这么好,台词又这么有感情,旁白不找你找谁?你不是不想露脸吗?当旁白正好!”
“我……”
白谦易:“对了,上次你是不是和我说你演过?”
骆凡警觉:“演过什么?”
骆凡还住在学校时,有一回傍晚来这里休息,两人谈到学习表演,那时骆凡提到自己选择过……选择过什么?
“你演过戏?”白谦易追问。
骆凡身体一僵,不知如何回答。这时白谦易又道:“高中时演的?”
骆凡若有似无地轻轻点头。
白谦易道:“我高中也在文艺汇演时演过,演得乱七八糟的,但也不妨碍我现在对这有兴趣。总不能那时没演好,就觉得自己不行,对吧?”
“嗯……对……”骆凡只能点头。
“不管了!”白谦易不待骆凡推托,开始恐吓,“你再不答应,我要抽你了,拿报纸卷抽!”
话题又回到旁白工作上,骆凡视死如归:“你抽吧,明天早上我帮你买报纸。”
眼见这招没用,白谦易抛弃哥哥的端庄形象,转为耍赖:“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我要哭了!”
一听白谦易要哭,骆凡紧张地看着他。
白谦易:“我真的要哭了!你忍心看你哥哭吗!”
骆凡见白谦易说得肝肠寸断,紧张又多了一分。
白谦易:炸毛威胁!
骆凡:紧张中又带点期待!
在骆凡的注视下,白谦易试图逼出眼泪,然而努力了一分钟,一滴眼泪也出不来。
白谦易:“……”
骆凡:“……”
白谦易尴尬无比,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骆凡见状,忙道:“我去试试吧。”
白谦易破涕为笑,又开心了。他关灯,爬上床,心满意足道:“那天听到你念台词后,我就一直想着你认真表演一定好看,做梦都想,这下可终于圆梦了。”
黑暗中,床下的骆凡听他语气兴奋,嘴角也不禁勾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问:“哥哥真的想看我表演吗?”
“那是当然,我有一种直觉,你的演出肯定能感动人心。”
这句话在瞬间触动了骆凡内心深处那个被埋藏已久的秘密。
他从不打算将那个秘密告诉钱老师以外的人,但如今,掩盖在秘密之上的坚硬外壳出现裂痕,只因白谦易这轻轻一触。
他竟是萌生了不要脸的冲动,想将一切全告诉白谦易。
*
骆凡接下了那份旁白工作,只是导演学姐还没确定好其他演员,因此短时间内还不会开拍,只先给了骆凡剧本。
周末时两人一起读了剧本,白谦易看完后道:“一个挺青春的校园故事,演得好的话,应该挺能打动人心。”
微电影名叫《窗台》,故事以高中校园为背景,基调轻松而搞笑。
故事中的男主角是个学渣,成天只知道和几个发小玩在一块,糙得不能更糙。一直到某天他透过窗台看见了住在对面楼的女主角,这才情窦初开。
女主角和男主角是隔壁班,男主角每天去找女主角套近乎,偏偏女主角性格内向害羞,面对男主角总是只有那么几个腼腆的微笑。
少年人的谜之自信让男主角以为女主角也喜欢上了自己,加上他从女主角的闺蜜那儿旁敲侧击,得知女主角确实有个暗恋对象后,他更加肯定女主角喜欢的就是自己。
终于在告白之前,男主角发现女主角喜欢的是他班上的班长,那个其貌不扬的书呆子。
男主角先是不敢置信,再是悬梁刺股、发愤学习,最后发现脑子实在不好使,于是决定帮女主角追到班长。
帮忙的过程中笑料百出,却也无比青春。毕业前夕,女主角终于成功和班长告白,而男主角也结束了他的初恋,故事到此结束。
白谦易:“有遗憾的初恋比完美的初恋更令人刻骨铭心,蛮讨喜的男主角。决定找谁来演?”
骆凡道:“好像想找王七学长,但他们还没说定,学姐说也有可能找其他人来。”
王七正是上回被骆凡打脸的男主角,他在上回的表演虽不尽人意,却也是表演专业的红人,长得好看不说,网上粉丝也不少,更参演过一些的短剧,算是小有实力。
“我看他也不过如此,”白谦易却十分不以为然,“要是由你来演,想必也没有问题。”
骆凡轻笑着摇了摇头:“说笑了,像他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演员,我哪比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