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靖说:“再忙也得照顾你的情绪,钟越那小子,婚前婚后倒成两个人了。”
婚前两个人如胶似漆,钟越三天两头地跑到他们家,来找初浔,不是带他去看电影,就是带他出去吃饭,旅游,什么借口都用过。
初浔心虚,只想赶紧把话题转移过去:“哥,嫂子也没来呀?”
他提起周迁,初靖这才缓缓发动车子,说道:“拍戏呢,剧组里忙着呢,这两天没时间。”
初浔道:“哦,这样啊。”
初靖提醒他:“安全带。”
初浔系上安全带,两个人往家里回。
初浔的出身不算是显赫,他的母亲虽然是顶级Omega,但并没有嫁入豪门,母亲对此一直惋惜,因为年轻的时候太冲动了,爱上了一个人就奋不顾身,初浔的父亲是一个B级的alpha,很普通,用社会的眼光来看,他是绝对配不上母亲这种顶级Omega的,可标记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们不仅结了婚,还有了他和哥哥两个孩子,由于母亲是顶级Omega,拉高了父亲的基因等级,他们有了初靖这个A级的alpha,更可贵的是,有了初浔这个顶级Omega。
Omega对Omega的遗传基因很是强大,美中不足的是,初浔没有信息素,对这一点,母亲一直觉得是父亲的错,是父亲的基因不够好而影响了初浔的身体。
所以,母亲总是后悔,后悔没有嫁给顶级,让自己优秀的基因断层残缺了。
跟钟越比,初浔的出身的确不算优秀,但他的家境并不算很差,父亲是个小型企业的高管,他们家也算是小康生活,没有大别墅,没有小洋楼,只是一个小区里普普通通的人家。
到了家后,母亲已经在等候,她提前得到了通知,守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回来了。”母亲面容和善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二人,她正在收拾客厅,刚坐下没多久。
“嗯,妈,您在做什么呢?”初浔问他,初靖拎着东西往茶几上放。
“看画儿呢,”母亲说,“你爸前两天从公司里带回家一幅画,说什么艺术品的我也不懂,没看出个头绪。”
初靖听着“艺术品”三个字,来了兴趣,拿起画儿说:“我看看。”
他在手里好一会观赏,没明白什么艺术不艺术的,他转手丢给初浔:“这事儿你应该交给初初,他擅长。”
初浔受过艺术的熏陶,他小时候就喜欢看画儿,那会儿喜欢看插画书,长大了喜欢看风景画,琢磨一些出名的艺术画作品,他对画感兴趣是觉得一幅画很能表现出创作者的意图,有时候复杂难懂的抽象画更有挑战性,他喜欢拆解每一笔的背后含义。
初浔接过哥哥手里的画儿,他没见过这幅画,不知道是哪个艺术家的作品,画被裱了起来,玻璃镜下的是一副水墨画,画着层峦叠嶂的森林海和高峰,只有墨色和白色两种色彩,是大气的风景画,从线条和色彩的阴影中能看出画技的高超。
“这幅画我没见过,爸爸是从哪里弄来的?”初浔看着右下角艺术家的名字,他未曾听过。
“他说是一个朋友送他的,好像是什么艺术家的真迹,我也不懂,他又不懂画,还搞什么艺术品收藏,真是年纪越大越会整事了。”母亲整理着两人带来的礼盒。
初靖笑笑说:“妈,这您就不懂了,收藏真迹并不是为了懂它,而是为了提升格调,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玩,谈钱多俗气?欣赏艺术家的作品一直是高端社交的主流。”
母亲毫不客气道:“那如果这么说,你爸还算是有格调的人了?”
“至少在外人眼里是。”初靖提起一个苹果,走向厨房。
初浔这会说话了:“可是……这也可能并不是真迹。”
初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
母亲凑过来说:“你是说这是假的?”
初浔向母亲解释道:“我没有见过真迹,并不能断言,但是这幅画,先不论它的着墨色彩有什么问题,在画纸上的使用就有了差错,传统山水画一般会使用半生宣来作画,半生宣的纸性符合所有传统笔墨的特点,能更好地表现画作,不会让笔墨容易洇,而这幅画却用了对山水画非常不友好的熟宣,让笔墨显得很涩,大致上看过去没问题,可如果换成半生宣纸应该会更好,一个艺术家不会不懂这些基础的,这个可能……是一种临摹的仿制品,没有注意这些吧。”
母亲听的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了,她丈夫弄了个假画回来。
初靖抬抬手说:“妈你管管爸,少让他再把钱花在这方面。”
母亲笑道:“我哪里管得了他?待会他回来了让初初跟他去说,比较有说服力。”
初浔放下画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说:“他们公司最近开发了新项目,忙的晕头转向,你呢,你怎么回事,阿越没跟你一起回来?”
母亲问到了这个事,初浔抿了抿唇,走到一边去倒了茶,搪塞道:“他也很忙。”
母亲叹口气:“€€,从新年那会就没见过他了,这次也没来……哎,你呢?最近母亲没联系你,在钟家怎么样?检测中心去了吗?身体有没有好转?”
初靖走了出来,他递给初浔一个削了皮的苹果。
凉冰冰的苹果贴在初浔的指尖,他唯有在家时能自在一些,可这会他带着谎言,总是不能放轻松,初浔说:“去了,还是和之前一样。”
空气里充斥着颓败的气息。
母亲沉默了会,扯了个难看的笑容:“都怪我,我不应该嫁给你爸爸的,影响了你,让你在钟家抬不起头。”
“没有,妈你不要这么想,”初浔说:“不是您的问题,也不是爸爸的问题,是我自己身体出了些状况,没事的。”
每次回来,母亲都要问起这个事,初靖都习惯了,从得知弟弟没有信息素那一刻,这个家就没消停过,他虽然也为初浔烦恼,可时间久了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了。
初浔安抚了母亲好一会,氛围才终于恢复正常,母亲去了厨房,初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初靖随后走了进来,把门关上,他靠着房门,环手看着站在柜子前收拾衣服的初浔。
“你今天会在家里过吗?”初靖问。
“啊?”初浔摇摇头,“不,我带些衣服回去。”
他需要带些衣服离开,他在钟家没有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带走。
初靖说:“你跟钟越怎么了?”
初浔收拾衣服的手一顿,他抬头看着哥哥,心虚到了极点:“……好好的啊。”
“刚刚妈说让他回来看看,你说过段时间,我在车里问了你,你也说他忙,他到底忙到什么地步了?连回来看看的时间也没有?”初靖走了过来,目光犀利,“还有,你收拾衣服带走?你在钟家生活不可能连衣服穿都没有吧?初初,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他闹矛盾了?”
哥哥的目光如此厉害,初浔在他的视线里羞愧地抬不起头,他抱着衣服,还妄图挣扎:“没有,哥你想多了。”
“是吗?”初靖举起手机,“那我现在打个电话给钟越……”
“不要!”初浔登时慌了起来,他抓住了哥哥的手腕,同时,衣服也掉在了地上,初靖歪了歪脑袋,那眼神锋利,刺破了初浔的假面。
初浔缓缓松开了手。
初靖装起手机,低声命令:“告诉我,他们钟家怎么欺负你了。”
第27章
初靖早就知道钟家对初浔颇有微词, 以至于初浔露馅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弟弟被欺负了,初浔是个软性子, 好拿捏, 容易妥协,他不可能斗得过钟家那群人,初靖有幸和钟家人一起吃过饭, 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自己的Omega弟弟在他们钟家里格格不入。
“我和他……和他……”初浔僵硬了许久, 都没说出那个话, 他不知道怎么说,面前站着看透他的哥哥, 继续扯谎行不通,说明白他又害怕。
初靖抓住了初浔的手腕。
初浔抬头看着哥哥, 初靖把他带到床边,让他坐下,初靖站在他面前,发号施令般道:“有什么顾忌?我是你哥,你在钟家受到的事情,你可以不让妈知道,但是我得知道, 至少不能让我担心你。”
说出来才会更担心不是吗?可是看透了如果不说,更担心吧。
初浔低头, 两手交织在一起,他深深呼出一口气, 随后, 房间里响起有气无力的解释:“我跟他离婚了。”
初靖僵硬了片刻, 脑子里一片空白,被这个消息冲击得理智断了线,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他瞪大了眼睛,抬起初浔的下巴,说道:“离婚?!”
难怪他这么犹豫,难怪初浔不敢轻易说,这么大的事,这天大的事,他竟然瞒着?
初浔看着哥哥的眼睛,慌张道:“哥,你不要告诉妈。”
“我现在哪有时间顾忌告诉谁,你……”初靖欲言又止,他松开了手,初浔低下头去,初靖缓了缓道:“从头说。”
他必须清楚,发生了什么,能让初浔和钟越走到了离婚的地步,还隐瞒他。
初浔把事情告诉了哥哥,从他看见那一幕开始,到签下了协议书,在这个过程里,哥哥的面色越来越差,初浔的声音放得再缓,再柔,哥哥也不可能对出轨这件事有什么好脸色。
终于,在他说完后,初靖拎着拳头就要出门,初浔从身后抱住了他,哥哥很冲动,一直以来,哥哥都很疼爱他,所以在他受了这样大的欺负后,哥哥不会无动于衷。
初浔就是害怕这样,就是怕哥哥担心,他才不想说,初浔抱紧了初靖,在后面摇头请求:“哥,求你了,我已经没事了,不要计较了,不要。”
“他钟越敢玩出轨?他敢绿你?他是什么东西!你是顶级Omega,嫁给他钟越已经是屈尊降贵了,他钟越是不他娘的脑子有坑?!”
“哥,妈还在外面,不要这样大声说话,我不想要她知道。”
“初初……”
“我知道哥想说什么,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初浔贴着初靖的脊背,声音闷闷地,“哥,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管他了,随便他们吧。”
他累了,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折腾了,他连这个名字都不想记起来了,初浔疲惫地闭上眼睛。
初靖缓缓转过身,他疼惜地抚了抚初浔的脸颊,额头,伤怀道:“你没事吗?”
初浔摇摇头,平稳下情绪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了,我还觉得松了一口气呢。”
初靖把人抱进怀里,下巴垫在初浔的额头上:“你和钟越认识七年了,你们俩过去了这么久,心里难过吧。”
初浔没有说话,他想说不的,他想说他已经没事了,但是一被提醒,他和钟越共同过了这么多年,他就觉得很可笑,很失败,为了青春,为了错误的感情,为了这些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最后都化为了泡影。
初靖了解他,尽管初浔想要竭力表现潇洒,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弟内里有多柔软,初靖摸了摸初浔的脑袋,柔声说:“什么时候的事情?”
初浔道:“就是最近。”
初靖沉默了许久,过了会才说:“那……办到什么地步了?”
初浔转告道:“都签了字了,要等一个月后才能走完所有程序。”
初靖放开了人,低头看着初浔精致的眉眼,幸好没看到里面太多的伤怀,初靖问:“钟家那边怎么说?”
“没说什么,断干净就好了,我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牵扯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妈?”
“哥哥你知道的,妈妈是传统的人,她不接受Omega离婚的。”母亲和父亲的爱都淡化干净了,他们也经常起争执,他知道母亲和父亲在一起并不开心,母亲也曾为年少冲动的行为后悔多次,可他们不能离婚,因为母亲觉得可耻,初浔没受母亲的影响,但是他知道这件事会给母亲带来影响。
“可她总要知道的啊,你瞒不了一辈子的。”
初浔说:“我知道,一个月后就好了,我会告诉她的,只是我想等一切办完,我怕母亲知道了会有变故。”
初靖理解了他的想法,也没话说了,他想了想又道:“你既然已经跟他签字了,那你现在住在哪里?还在钟家吗?”
“不,在外面,”初浔想了想,没有把裴云廷的事情告诉他,他道:“在一个朋友那里。”
初靖道:“你有什么朋友?一厘不是出国了吗?”
“不是他啦,”初浔说:“是……工作上的朋友,他给我提供的房子,我跟他住在一起,哥你不用担心我了。”
“希望是,有问题跟我说,”初靖道:“这个月你住在朋友那儿,一个月后呢?回家来吗?如果不愿意,哥给你安排别的地方,或者到哥哥那里……”
“哥你不用操心我了,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让自己没地方去吗?”初浔说:“我想过了,等办完了手续,我就去外面租房子,一边工作一边生活,不耽误啊……”
“直到找到下一个男朋友?”
初浔顿住了。
初靖拧眉看他,他没太懂初浔僵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初浔转过身,走向了一边,初靖紧紧跟着他。
“哥,我想跟你说件事。”初浔声音小小的。
初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不详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