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浔措辞道:“我刚刚那个意思,不是想要维护他,我和他离婚了,但我和他认识了很多年,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我看到他不会很镇定,这是我自身情绪的调节系统太差了,可我不是念旧,我也不是想要维护他的形象,我只是怕家人更担心我,母亲的年龄大了,我不希望给她太多的负面消息……”
“我知道,”裴云廷打断了思绪混乱,但十分真诚的初浔,他看着他,再次肯定道:“初浔,我都知道,对不起,我的反应很差劲。”
无论对待别人的态度如何,无论在镜头前多么不可一世,疏离淡漠的样子,对待初浔的时候,裴云廷就像是两个人。
可哪个人都是他,只是面对初浔的他,更真实一点,因为他在乎这个Omega,他所有的情绪都是真的,不受控的情绪也是真的。
听到道歉的初浔,心里热热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是这样,裴云廷总是把他打得措手不及,自己似乎真的不用做什么,只是站在这里,只是等着他用各种方式来向他表达喜欢就够了。
难道不回应吗?难道要这样被人一直喜欢着,什么也不做吗?
不,他在乎他,他不想要裴云廷不开心,他不想要这个顶级alpha被人揣测,诋毁的时候,也什么都不给他。
他做不了重大的回应,但也许,他可以给他能力范围内的。
初浔的手抬起,抚摸着门框,他的身子往旁边靠了靠,像是在躲避什么,半晌,他张开粉嫩的唇瓣,声音吞吐地说:“总之,我,我不会同时……喜欢两个人。”
他不会那样,他不会,面前这个人,就已经几次让他手足无措了。
这个alpha,已经很让他紧张。
“裴云廷,你,你可以明白吗?”
第44章
这已经是初浔最大的诚意。
他知道自己这番话跟裴云廷对自己所做的没有可比性, 可感情不是相互比较,不是计较谁付出的更多,谁接受的好处多, 谁就要怎么样。
对裴云廷来说, 初浔这番话意义重大,他有些缓不过神来,有些迟钝, 看着躲在门框边的初浔,裴云廷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拥抱他, 想亲吻他, 想不顾一切地和他融合,他就贪婪到了这个地步,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堕落,可这种堕落是心甘情愿的, 是明知也要深陷的。
裴云廷捏了捏拳头,低下头,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对初浔露出一个笑容,轻声说:“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初浔低下头,看着裴云廷对他伸出的手掌, 那手心像是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让他没办法抗衡, 初浔小心翼翼地将手放进了他的手里。
“过来,陪我说说话。”裴云廷抓紧他的手, 将他带进了房间里, 初浔来不及将门推上, 幸好裴云廷知道他的顾忌,他把门关了,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初浔这是第一次进到裴云廷的房间。
他真的在看剧本,桌子上还摊着台词本,屋子里有淡淡的烟草味,裴云廷抽过烟了,他刚刚应该就坐在这里,初浔完全想象得到那个画面。
裴云廷的房间也很宽敞,因为在一楼,能看到后院的小花园,那个栽满了紫菀的地方,正对着裴云廷的窗口,初浔似乎明白了裴云廷的房间选在这里的意义。
进到房间以后,裴云廷也没有放开初浔的手,而是和他一起站在窗前,初浔看花儿,他看人,裴云廷眸子温柔地落在初浔的脸上,说道:“你想搬下来住吗?”
初浔闻到淡淡的花香,来自于花园里的各种绝色,他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住了,“搬下来?”
裴云廷的手搭在窗沿,将窗沿拉得更开一些,花园里的风景更开阔,他说:“嗯,比如这一间。”
这间房子的地理位置是初浔喜欢的,后面能看到紫菀,能闻到花香,而且一楼会更方便一些,初浔想了想,然后问:“那你住在哪里?”
“随便,”裴云廷转过身,走向沙发,把初浔也带了过去,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裴云廷说:“我住在哪儿都行,你喜欢的话,明天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拿下来。”
“别这样,”初浔说:“我只是说说的,住在楼上也好啊,很安静,听不到下面的声音。”
裴云廷每天几点回来,回来后的动静,有时候初浔睡早了,在楼上也不会被吵醒,他之所以不想搬下来,是因为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他不愿意那样。
可裴云廷却能看出他的想法:“你不用在乎别的,这整栋房子都是因为你才存在的,而且,你住在楼上,我找你挺不方便的。”
初浔还想推辞,可是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思虑之后,他捡着裴云廷的话说:“这个房子是为了我?”
裴云廷弯腰把桌子前的烟灰缸向里面推了推,他抓住初浔的两手,在手心里赏玩,初浔的手很小,皮肤也很是滑腻,摸起来让人爱不释手,裴云廷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一遍遍揉着初浔的手面。
“我不在平洲活动,你知道的,”裴云廷说:“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你应该有答案。”
“啊?”初浔盯着裴云廷揉搓自己手面的指尖,“你不是为了工作……”
“工作早就完成了,”裴云廷打断他,坦诚道:“如果是为了工作,我早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之前他不敢说,但是现在他没必要再撒谎,为了让他们彼此能相处的自然一些而违心地说话,找借口,现在他什么都能坦白,他做这一切没别的目的,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初浔受宠若惊,他知道裴云廷的心意,可是每一次都会吃惊,像是这栋房子是为了他而存在的,像是他还在平洲逗留也是因为自己,自己怎么就这么迟钝呢,裴云廷来自容城,那里才是他的生活,他在这儿逗留这么久,肯定是有问题的。
初浔后知后觉。
“那你,当初怎么会到平洲来上学?”他们还从来没有提起过当年,他们这份校友的缘分,初浔很好奇,“你应该,不是平洲人吧?”
“为什么到平洲来上学,”裴云廷想了想,忽然笑了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贬到这儿了。”
“什么?”初浔手心一紧,手掌在裴云廷手里颤了一下,“得罪了什么人啊?”
容城是个厉害的地方,初浔一直都有听说,可裴云廷是顶级啊,按理说他的出身也应该不错,能在容城安家的,都是大有来头的,初浔已经联想到了家族纷争的勾心斗角。
裴云廷叹口气说:“得罪了我爸。”
初浔歪了歪脑袋:“你爸爸?”
裴云廷松开了初浔的手,站起身,走向柜子边,说道:“嗯,那会儿不太听话,跟我爸闹了些矛盾,他想让我吃苦来着。”
初浔了然,双手垂在沙发上,抬头看着裴云廷的背影在翻找什么,“那你吃到了吗?”
他还真不知道裴云廷当初过得怎么样,他和裴云廷在学校里并没有私交,可初浔并不陌生这个名字,每个地方的顶级alpha都不多,裴云廷声名远扬也是应该的,他从同班同学嘴里听过无数次他的名字,说起来,他们也挺有缘分的。
只是当时情况不太对,他们没法顺利发展下去,认识彼此。
“吃到了,”裴云廷站在柜子前,盯着从抽屉里摸出来的东西,眸子深了几许,半晌,他转回身,回到了初浔面前,说道:“手给我。”
初浔不知道要干什么,想要站起来,裴云廷按住了他的肩膀:“不用站起来。”
初浔只好又坐下,恍惚地望着裴云廷,把手抬起来,问道:“怎么了?”
然后,他看见裴云廷手里的东西。
那个银光闪闪的东西,那个代表了爱情的东西,那枚银色的戒指,躺在裴云廷的手里,裴云廷单膝着地,要把戒指戴在初浔的手上。
初浔手指却弯了下来。
他的呼吸也跟着加速,不管他们现在是怎么样,这个东西,是不是太早了?初浔说:“不行……”
“没别的意思,”裴云廷说,初浔的眼里全是慌张,裴云廷望着他的眼睛说:“没别的意思初浔,我知道你离婚不久,这个,只是我想给你的小玩意。”
小玩意?他管这个叫小玩意?
这可是戒指啊,代表了各种含义的戒指啊,初浔吞吐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裴云廷说:“戴上再说好吗?”
裴云廷热切地望着他,初浔本就顶不住这样的目光,他的防线在裴云廷的温柔攻势下逐渐崩盘,初浔蜷起的手指微微摊开,他亲眼看着裴云廷把那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手上。
初浔戴戒指戴习惯了,离婚后这段时间手上才开始空了下来,戒指的好处是让一些有心之人敬而远之,能让他少说很多的拒绝,公司里对他眉目传情的alpha不在少数,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裴云廷摸了摸初浔的手指,拇指在戒指的地方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心满意足地说了句:“别取下来了。”
他坐回那张沙发上,盯着初浔精致的面颊,从微微颤动的发丝到受惊的双眸,再到小巧的嘴唇,裴云廷按压着心中的渴望,克制地说:“你不是问我,苦头吃到了吗?”
初浔呼吸轻浅,怕打扰了裴云廷的思绪。
裴云廷说:“我当初可自大了,跟我爸说我无论在哪里都克制得住自己,我是顶级alpha,是食物链的最顶端,我从出生就将注定拥有最优的资源和人脉,那是普通人一辈子也追求不来的。”
裴云廷陷入回忆里:“所以,我永远都不用着急,大家所追求的优秀的恋爱对象,我以后只需要勾勾手就会有,着急的永远不会是我。”
初浔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坦白,他屏住了呼吸,不愿意打扰到对方,这是他今晚陪他说话的基本。
裴云廷继续道:“我们家的规矩很多,从我祖父到我爸,我妈,然后到我,全都是顶级,顶级从出生就自带光环,可是这光环也有坏处,人们往往敬慕强者,而一个堕落的强者是让人不耻的,我所受的教育,就是学会克制与忍耐,对于想要的东西,要学会舍弃,让自己掌握主动权,是顶级alpha的必修课,我认为我做到了。”
屋子里回荡着裴云廷低沉的嗓音,和初浔轻柔的呼吸,戒指散发着银色的光,打在娇嫩的Omega脸上。
裴云廷的目光也醉在他的身上。
“我不喜欢平洲,刚来的那段时间,觉得身边那些人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一个顶级就足以让他们丧失理智,对于那些爱慕者的追求,我只觉得厌恶,甚至会在心中鄙视他们,因为他们没有学会我的克制,我便自大地认为,那些人是可耻的,那就是低等人类,会被欲望牵着走的一群庸人。”
初浔的睫毛投下阴影,他的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乖顺的发丝贴在脸上,柔美如油画,被人不放过任何一丝一寸的在欣赏。
裴云廷凝视着他,盯着那张唇,沉醉地说:“可是我没能高傲多久,就被狠狠地打了耳光,我发现那群alpha为之痴迷的人,让我也开始对他产生念头,且是不可控制的欲望。”
初浔轻轻抬眼。
“以至于你说的有没有吃到苦头,”裴云廷低声说:“很遗憾地告诉你,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也许可以永远高傲自大下去。”
裴云廷再次抬起初浔的手,这次他没有那么冒犯,而是小心翼翼地捏着对方的指尖,摸着那枚藏了很久的,见不了光的戒指。
裴云廷觉得可怜,可怜这代表了爱情的戒指和他主人的心意一样,藏在黑暗里无数次,可怜他们都差一点,永远见不了光。
裴云廷嗓音暗哑,自嘲地笑了笑:“我是我们家最没出息的那个,因为我玩了一见钟情,因为诱发我易感期的Omega不被我吸引,因为我用了七年,才仅仅做到……”
裴云廷指尖微重,抬起眼睛,注视着初浔,深情又无奈地说:“让他看到我。”
第45章
所以, 自己为什么没看到他呢?
这么优秀的人,他为什么没有看见?初浔在反省,在问自己, 他想起来了, 因为当年,他身边好多人,他被钟越一个人蒙住了双眼, 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注意到另一个人,他规矩本分的性格让他不为自己的alpha以外的人停留多一秒钟的目光。
他才没有看到裴云廷。
他才没有认识他, 他才……和他错过很多很多年。
初浔想来为他觉得难过:“我……”
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说什么能让裴云廷开心一点呢?说什么能填补这七年的等待呢?什么都不行,这七年, 谁都填补不了。
他是让顶级alpha变得卑微的罪魁祸首。
初浔捏紧手指,他不懂得怎么处理这份情绪, 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坦诚相待到这个地步,他没有被人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打动到过,钟越也没有,因为他们太顺利了,一切太理所应当了,初浔在钟越那里,也没有感受到这份诚挚的表白。
“对不起, 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没让你说话,”裴云廷说:“还有,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以继续吗?”
初浔只能点点头, 他还能怎么办呢?听完他的故事, 就是今晚的目的,他该知道更多的,关于裴云廷,关于自己。
裴云廷叹口气说:“我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是从别人的嘴里,我第一次和你碰面,是你和同学在超市买东西,你拿了一盒牛奶,我站在货架后面,听周围的人议论你。”
“不知道被议论你会不会不舒服,是不是习惯了,但我是真的讨厌,我讨厌别人议论你的眉眼,你的长相,你的身材,以及你信息素的等级,关他们什么事吗?你怎么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初浔低下头去,想起自己在学校里的风光时刻,即使他对那种“风光”很无措。
裴云廷顿了顿:“我觉得你不属于平洲,你不属于那个圈子,你和大家格格不入,这就是我对你的滤镜,一直到现在也还是存在。”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自带滤镜,裴云廷不是很清楚,他一直这么觉得,从见到这个人第一眼,他就觉得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没有办法评论他的等级,不该评论他的等级,他不像个真人,他是真正的艺术品,应该被珍惜以对的艺术品。
初浔是他见过的,最纯粹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