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地板一尘不染,除了钢琴以外,便是处处反光的镜面,简直就像一间舞蹈室,地板柔滑,一面镜墙,映照着室内所有,初浔站在钢琴的前面,从镜子里,他看到裴云廷低着头,轻手一点,“叮咚”一声,悦耳的琴音在密闭的环境里回旋。
“我要……怎么做?”初浔抬起眉眼,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裴云廷,“就在,这里吗?”
这里很适合跳舞,初浔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觉得裴云廷很能藏,这么一个地方,竟从未被他知晓过,也怪自己,他怎么就没逛逛,这藏着许多惊喜的地方呢?
“嗯。”裴云廷收回手,望着镜子里的初浔,说道:“为你准备的地方。”
他买这栋房子时,命人装修这间房子时,就要求留下这样的一间舞蹈室,他裴云廷对舞蹈一窍不通,他只是希望有一天,这里能关住他的小天鹅。
他等了这许多年,该站在这里的人总算出现。
“为我?”初浔回过身,正要问,突然看到裴云廷蹲在一张柜子前,取出了一个盒子。
初浔轻脚走了过去,裴云廷正打开了盒子,他看见了一套精致的舞服。
“这是……”
裴云廷将舞服拿了出来,纯白色的舞蹈服上镶嵌着细碎的小钻石,在灯光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舞服的中间是流苏式的腰带,纱质的舞服应当是高定,那精细的做工已经证明。
“你是……从哪弄出来的?”初浔傻了眼,这里什么时候,藏着一件舞服?裴云廷从盒子里拿出来的,那这盒子……又是从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是今天,昨天,前天,还是……很多年前?
裴云廷道:“早就有了。”
那又是什么时候呢?
“过来,坐下。”裴云廷示意,初浔走过去,听话地坐在了琴凳上,他抬头看着裴云廷手里的舞服,心中自觉震撼。
那是很漂亮的舞服,初浔穿过不少件,他知道如何判断一件舞服的价格,他到现在还没有触碰到那衣服,只是看着,便心中有了答案。
裴云廷俯下身,单膝落地,脱掉了初浔的鞋子,初浔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裴云廷正要将衣服套在他的身上时,初浔突然制止,低头瞧着裴云廷说:“我真的怕……”
他怕表现不好,太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很生疏,他找不到那样的感觉了,他也不是裴云廷当年喜欢的那个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小天鹅了。
他不是了,这些年变故太多,他已经连初心都被影响。
“穿上,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圆满了。”裴云廷渴求地说,他的眼里是恳求的意思,他迫切地希望见到舞服下的初浔,别人不懂,不懂他这些年苦心的等待,不知道那舞服偷偷藏在礼盒里多少年。
初浔被他眼中的恳求说服了,他容易心软,这就松开了制止裴云廷的手,他闭上眼,任由裴云廷解开了他的外衣。
衣服贴在初浔身上时,他小小地颤抖了一下,被裴云廷发现后,对方在他背后轻笑了一声:“怎么了?”
初浔抱起双手说:“凉。”
裴云廷说:“一会动起来就不凉了。”
初浔还是心中有所顾忌,他放不开,忧虑太多,再次转头问:“真的要吗?”
裴云廷猛地拉了一下腰带,说道:“你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初浔不明白,裴云廷为什么这么执着要他跳舞,初浔真怕表现不好,毕竟他不是当年那个全校追捧的Omega了,他很怕让人失望。
裴云廷把腰带给初浔收紧,让他坐下,接着拿出一条丝袜出来,正要脱掉初浔的袜子,初浔收腿说:“这个也要吗?”
裴云廷说:“你只需要坐着不动。”
那就是要了。
初浔双手撑着凳子,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他不提意见了,只是乖乖任人摆布,看着裴云廷脱下他的长袜,将白色的丝袜一点点套在了他的腿上。
初浔细白的双腿在丝袜下被衬得更加诱人,丝袜颜色不重,接近肤色,隐约透着初浔光滑的肌肤,裴云廷目光严肃,他给他套上丝袜,穿上舞鞋,绑着长长的丝带,打上蝴蝶结,然后,他定格住了。
裴云廷单膝跪在初浔的面前,灯光昏暗,落在裴云廷复杂的眉眼,他的视线从初浔的脚腕移到上肩,再到那一张秀美的脸蛋。
心跳的节拍些微凌乱,初浔像个被精心装饰的布娃娃,被人套上了高贵的舞裙,细碎的银光衬得人越发梦幻虚假,那张脸蛋似布偶的完美,Omega坐得优雅乖巧,如同一只昏暗夜色的精灵。
裴云廷抬起初浔的下巴,眸色渐深,语气沉重地说:“开始吧好吗?”
初浔低头看着身上的舞服,他已经装束完毕,没有再后悔的余地,何况这是他欠裴云廷的,他轻轻点头说:“……好。”
他没有再说自己会不会出错,可能会跳的不好,但初浔看到了裴云廷眼里深切的渴求,他的alpha想看他跳舞,而自己又何尝不是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需要不会取笑他的人来评价他今日的舞技?
初浔鼓足勇气,抚了抚裙摆,站起来,走向了那面镜墙,转过身,刻在骨子里的动作,让他对这位七年后唯一的观赏者表示致谢,初浔选了他记忆里最简单的那支舞,七年后的第一次起跳,抬脚,是生疏的,是新鲜的,是让他记忆汹涌的。
今天没那么闪的灯光,今天没有那么多的看客,今天没有人为他喝彩,没那么多共舞的人,今天只有白天鹅一个人的破壳之舞。
“叮咚。”钢琴响起,乐声突兀,初浔转头愣了一下,看见拨响了钢琴的裴云廷,认真地奏起了配乐。
对方没再看他,亦是不许他的停下。
初浔不再愣神,迅速找回方才的状态,接上他的曲子,随他的节拍摇摆。
裴云廷抬起头,看着那摇曳的裙摆,细碎的流苏,看着银色的光,轻柔的脚步,爆裂的记忆涌上来,过往的苦痛袭上心头,不容许他的控制和拒绝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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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演了,你决定送那个Omega什么?”
“花啊,还能有什么?”
“又是花,没新意。”
随着室内的房门打开,几个男生的目标迅速换了,他们看向高大的alpha,笑眯眯地问:“云廷,你送什么?”
刚刚走进寝室的裴云廷一脸迷茫:“送谁?”
室友激动道:“那个Omega啊,小我们一届的,明天活动他会上台,很多人都准备了礼物,打算趁机追他呢。”
裴云廷道:“哦。”
室友惊奇:“哦?”
裴云廷抬眼问:“不然想听什么?”
室友们激动了起来,转过椅子看向裴云廷,围攻起了他:“你不是吧,你不喜欢那个Omega?真假?这么漂亮哎,你审美没事吧?”
裴云廷坐下,翻出课本,没在继续跟室友扯皮,他一贯是个冷漠的,大伙都知道,不过室友真的没想到裴云廷对那个Omega没意思,毕竟全校的alpha都沦陷了。
有人嘴上不说,心里也贪着,都是A,都知道彼此想什么,那Omega长在大多数alpha的审美上,戳中了他们的心窝子。
可裴云廷竟然没反应,那真是奇怪。
少年们总是觉得,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他们迫不及待地分享,更迫不及待地恳求想法上的同意。
因为裴云廷没接话,室友知趣,宿舍里没有人再议论那个Omega了。
可谁也没注意,那没有说话的人,目光又在暗处,几多纷乱。
晚上,裴云廷趴在走廊抽烟,他的对床走了过来,关上了落地窗,随他一起趴在阳台的护栏。
“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室友从裴云廷口袋里抽出打火机,点燃后玩着那火机提醒,“最后一年了。”
裴云廷转头问:“什么?”
室友轻笑,吐出一阵烟圈说:“别装了,你几次易感期是为什么,你夜里偷偷看了什么,你书本里夹着的三寸小照片是谁,你心里清楚。”
裴云廷皱眉质问:“你翻我书本?”
室友挠挠头说:“嗯……上次找你火机,你没在,我就自己翻了翻,不小心的。”
裴云廷没再盯着他,转过头,沉默了。
楼底下车水马龙,汽车的鸣笛声在夜晚很吵,裴云廷不由自主地拧着眉。
室友道:“我不是很懂你,喜欢为什么不下手?”
裴云廷弹了弹烟灰,落了满地的尘埃,他盯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沉声说:“我是顶级。”
室友:“嗯,然后呢?”
裴云廷转了转手上的香烟,他把烟头对着自己,看忽明忽灭的火光,自言自语一般:“所有人都为之沦陷的东西,我不能要,控制情绪是我身为S级的基本。”
室友沉默了片刻,最后笑笑:“你真的忍心拱手让人?要知道,明天所有的alpha都会有行动。”
裴云廷的指尖夹断了香烟,他潇洒道:“让他们去争就是。”
“你不想争?”室友看着他,裴云廷没有说话,好像是一种默认,惹来室友又一句嗤笑,“是吗?那你床底下藏着的礼盒又是什么?”
余烬砸在地板上,染了alpha一身的灰。
活动那天,观众席坐满了人,裴云廷也是其中之一,他能看到那些alpha带着他们的心意而来,他们是为谁?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人,不用想也知道。
那是一个整齐划一的舞台,男生女生的动作皆是一致,他们的舞服一样,他们的发型一样,他们的身材一样,甚至连个头都差不多。
可他裴云廷,就偏偏只能看见那一个人。
他的目光跟着他流转,他的目光跟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转动,他看他在别人怀中动人地抬着每一步,他的目光把这个小小的人儿从上到下地探了个遍。
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长发下不是女子的容颜,裙摆下藏着不允许被发现的秘密,那不是女孩子,却如女孩子一般貌美动人,肢体动作也如女舞者一致。
在其他观众蠢蠢欲动,雌雄莫辨,找不到他们为之而来的人时,裴云廷已经把那人瞧了千百遍。
舞毕,舞者躬身,掌声雷动,全场燥热不堪,alpha信息素混乱,身着舞服的一群小天鹅整齐划一地退出了舞台。
裴云廷紧随其后,他拿着手中的礼盒,站在幕后他会经过的地方,他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那只掀了他平静心情的小天鹅,那时,小天鹅不慎绊倒,摔在了地上,裴云廷忙探步欲上前,却被另一人捷足登先。
那个alpha低下头,揉着他的脚踝,对他露出宠溺的微笑,那个Omega抬起头,两手无措,只是紧紧撑着地板。
随之,Omega被人拦腰抱起,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遮住了不甚摔倒后,那微微泄露的风景。
alpha抱起了小天鹅,从幕后将他带走,裴云廷站在原地,礼盒掉在一边,摔出了里面精心准备的舞服。
小天鹅就要有自己的舞服,要高档,要奢华,要足够靓丽美艳,那才配得上全校为之疯狂的心意。
可他只是那样想,也只有那样想了而已。
“那就是初浔的男朋友吧?”
“啊?他有男朋友了?”
“你不记得了?就是上次大庭广众之下表白的啊,听说是富二代,可有钱了。”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吗?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我这礼物还没送出去……”
有人在耳边谈话,充满了失落和失望,那谈话好像与他无关,又好像讽刺他的所作所为,裴云廷单膝跪地,面色平静地捡起地上掉落的舞服,将它塞进礼盒里,合上盖子,讨厌的蝴蝶结扎得不够结实,他收拾的心烦意乱,后抓着丝带猛地一扯,蝴蝶结被拽下,手腕也渗出了鲜血。
他带着他的礼物,退出了这场竞争的舞台,他离开的气场依然强大,让人看不出什么,可是顶级的狼狈,又怎么会轻易展现出来?
那是他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年。
他鼓足了勇气,却踩到了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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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柔光星星点点地落在翩翩起舞的裙摆,纤细的双腿上束缚着白色的丝袜,那丝袜扣着大腿,最上面的是蕾丝的装饰,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依然惹眼,舞鞋上的丝带跟着脚步飞扬,随着节拍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