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越急于跟沈忆分享他的战果,并没有体谅到沈忆现在的心情,耀武扬威一般说道:“完成了任务,当然要回来,而且永远不用再到这个地方来。”
他再也不用过来,只需要坐在平洲,等着初浔回来,等着他伤心欲绝的小Omega乖乖回到自己的身边就好。
沈忆不了解情况,谨小慎微地问:“什么意思?”
钟越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畅快地回答着沈忆:“意思就是……我也许战胜了这个容城的太子爷?”
钟越轻笑,语气中还带着自豪,报仇雪恨的爽快,他提着衣服的手都用力了些:“裴云廷还真的以为我完全没办法?真的以为把初浔藏在这里就安全了吗?他自己做的亏心事,总得报应在他自己身上。”
裴云廷和钟延的交易,就是他的把柄,他抹不了这段事实,钟越嗤笑一声,没想到自己悔在他们的交易上,也赢在这场交易上。
装上衣服,扣上箱子,钟越拎着行李往房门走去,“不跟你多说了,回去再聊,我现在要去机场……”
他打开了房门,钟越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甚至没看清房门前的人脸,没有任何防备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便被重大的冲击力给踹飞出去。
“咣当!”
钟越连退了好几步,撞在了身后的茶几上,腹部被踹了重重的一脚,钟越扭曲着五官,捂着肚子,惊慌失措地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裴云廷。
他彻底傻了眼。
不知道裴云廷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因为廊外还有其他住宿的客人,听到动静纷纷探起了头,走廊外响起交谈声和脚步声,与此同时,裴云廷压进了室内。
他的脸色很不好,和他演过的那些反派角色完美的融合,表演毕竟只是表演,真情实意总是来得更吓人一些,钟越扶着茶几,还没站起来,就被迎面走来的裴云廷拎住了衣领。
“人呢?”裴云廷沉声发问,他生的是一个冷脸,不笑的时候神情倒显得十分阴鸷,何况他现在没有在表演,也没有在刻意压抑什么,所有攻击性的目光全都直勾勾地给了钟越。
“什么人?”钟越心虚,他没想到裴云廷的速度会这么快,不可能啊,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自己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哪儿?他又怎么知道今天……他去见过初浔?
钟越后背发凉,这不是他第一次偷偷见初浔,如果这次裴云廷知道,也代表着前面那几次他也……
自己难道早就暴露了?
初浔告诉他了?
不应该。
裴云廷掐住了钟越的脖子,一点也没有收力,力道随着他的情绪而深重:“你是不是要我把你弄死才能学老实?”
钟越猛地抓住了裴云廷的手腕,艰难吐气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要初浔,”裴云廷红着眼睛说,“我要初浔,初浔呢?初浔在哪儿?!”
钟越被这一声给问懵了,大脑飞速转着,也没明白裴云廷找他的原因。
初浔不在他这儿,初浔不是……在裴云廷那里吗?他来问自己,什么意思?初浔不见了?
而钟越的沉默在此时的裴云廷看起来罪大恶极,裴云廷的手一狠,脑子里也有根弦崩断了,他站起来,拎着钟越的衣领,把人往窗口提去。
这是一个星级酒店,目前的房间是在27楼的高层,从这里能眺望到容城的冰山一角,城市的温度骤然下降,似乎高层能够感受到更冰冷的天气,钟越倒退着脚步,被裴云廷扣在了阳台的护栏上。
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钟越吓傻了:“裴云廷!你干什么?!”
裴云廷好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掐着钟越的脖子,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里,让钟越的脖颈红肿一片,身后吵吵闹闹的,是围观的群众,裴云廷却丝毫没有顾忌,眼里只有这个罪恶滔天的人,他残暴地审问道:“我要人,给我人,告诉我他在你这里。”
他像个孤独患者的自我拯救。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钟越告诉他初浔在他这里,在他这里也好,只要能让他马上看到他,什么都好,他现在找不到他了,容城这么大,他那样危险。
“我不知道……”钟越在裴云廷手底下挣扎,他能感受到自己这句话一出,裴云廷的力道又重了些,可他能撒谎吗?面对疯子一样的裴云廷,钟越只能坦言:“他没在我这里……我不知道他不见了……”
“别跟我开玩笑了,”裴云廷压在钟越耳边说,他的语气那样颤抖,一点不像表面的凶悍,“我求你了钟越,告诉我他在你这里,我不动你,我发誓,只要他安然无恙的,我一定不动你,行吗?”
钟越觉得裴云廷有些奇怪。
不过很快他就解开了这份疑惑。
裴云廷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钟总,别跟我闹了,他在发情期,你别跟我闹了,你不是恨我吗?冲我来就好了,他在发情期,你懂的,发情期很危险的,你让他度过这个劫好不好……”
“他在发情期?!”钟越惊住了,发情期是什么?Omega最危险的时候,那些不稳定的情绪,那些经不得挑拨的神经,那对alpha深深的眷恋,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他们会疯掉的!
难怪……难怪今天初浔的反应那样强烈。
“裴云廷……”钟越豁然醒悟自己闯了一个多大的祸,他对裴云廷疯狂摇头,像是在求饶,“我不知道,我没有带走他,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不知道他在发情期,我……”
他还能说出什么吗?那些在现在听来对裴云廷都是打击的话?
钟越的嘴笨了,是因为心虚,是因为惶恐,是因为自己终于闯出了堪称为重大的祸事……
“你不知道?”裴云廷笑的难看,他的力道再次收紧,“别开玩笑了,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你知道的才对,你今天不是见过他吗?你该知道他在哪里的啊,他不能乱跑的,钟越你知道的,发情期不可以乱跑的,会出事的,会出事!”
激动的情绪让裴云廷彻底失控,钟越猛地抓紧了护栏,否则那一下他真的要坠下去,粉身碎骨!
“裴云廷……”钟越软了双腿,对顶级天生的威慑力感到害怕是本能,身体比头脑更快地做出反应,加上裴云廷的信息素施压,本就被掐住脖子的钟越更觉窒息,“我真的不知道……”
他看到裴云廷眼里的期待全都退了下去。他大概是真的希望初浔在他这里吧,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近裴云廷,第一次被一个人着急的情绪感染到。
裴云廷能感受到他的恐惧,钟越也是一样,裴云廷在害怕,不管他表现的有多凶,他的底色是害怕,他在恐惧,在慌乱。
房间里的纷乱早已经传了出去,酒店工作人员闯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危险的一幕,所有人都吓傻了,工作人员的声音慌张:“先生!请不要做出过激的行为!”
无数个手机怼大了镜头拍摄着艺人的疯狂举动,那落在明天的媒体上又是一番热闻,这戏剧性的一幕多在电影里出现,且艺人这样的疯狂举动也从不多见。
裴云廷笑了一声,抬起头,凝视着无边无际的天空,凝视着高耸的建筑,来往的行人,第一次对这个都市陌生,第一次在自己长大的地方束手无策。
就是因为太大了,才没有目标,太大了,才没有方向,太大的都市了,只让人感到迷茫。
他能查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却对自己的Omega没有踪迹可寻,因为他是自己带来这个城市的,在这个城市里,他只有自己这一个依靠,一个熟悉的人,他不像钟越,不像纪修,不像那些有迹可循的大人物一样,他渺小,平凡,不争不抢,那样娇小的一个人,混在人群里,你不留心一下,都会从身边溜走。
他从来都抓不住初浔,从第一次见面种下的贪欲,恶种,延续至今,也依然没有个好报。
为什么呢?他这辈子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他想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会受到这么多的阻碍?
他那么柔弱,还在发情期啊,这个陌生的城市哪里是他可以藏的?那么危险的时期又会遭遇什么不测?
裴云廷想想都要发疯。
他感到头痛剧烈,松开了钟越,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后面的吵闹声让人心烦。
“砰!”
以为纷乱结束的众人突然听到这么一声,裴云廷踹碎了钟越身后的玻璃,紧接着,他蹲了下来,在被信息素压制的动弹不得的钟越面前单膝着地,裴云廷的五指插进钟越的发丝里,然后狠狠按下,像是能够捏碎他的头盖骨,音线充满了穿透力:“那就跟着我一起找,一起找好了,去哪里都可以,要是找不到……”
裴云廷扣住他的脑袋,把钟越的脸掰向另一边的风景,然后将他的脸狠狠地砸在有了清晰裂痕的玻璃墙上,让他凝视这个随时会罪恶的都市,他的情绪不像是开玩笑,多的是癫狂和言出必行的认真:“我一定把你从这里丢下去。”
第105章
夜里下起了小雨。
漆黑的夜色雨雪纷纷, 容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冬季。
裴云廷的脖子里挂着针织围巾,匆匆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路灯的光束下能看到白色的雪花, 落下来时人能感受到的只有雨水和寒凉。
车子踩着积水在黑夜中穿梭, 糟糕的天气下行人不多,车道却依然拥挤,没法在飘着雨雪的夜里闲逛, 赶路人的交通工具都变成了汽车,导致于道路拥挤非常。
裴云廷的车速也被限制了下来, 他本来就着急, 一边开车一边东张西望,他并不能猜到初浔去了哪里, 在家和初浔公司的附近地毯式地搜索着,心急让人乱了阵脚, 他没有办法安下心来好好规划,他也根本等不及专业团队给他信息。
只身一人的时候怎么找到一个人?这不是简单的事,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任务,于是只有跑在路上,裴云廷才能缓解焦急的情绪。
“妈的。”堵车了,裴云廷怒骂一声,他把车子开到了一个停车点, 然后推门下车,他不打算再使用车子, 而是步行在雨夜里。
“云廷!”后面传来卓远的呼叫,看见裴云廷下了车, 卓远也跟着下来, 他抽了一把伞出来, 朝裴云廷跟过去:“你去哪儿?”
谁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能得到什么答案,他们在做大海捞针的事,结果也可想而知,可是裴云廷着急,卓远也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一伙人都跟着出来,动用了他们能用的权利,在帮忙寻人。
潮湿的雨水打在裴云廷的衣服上,雨虽然不大,但过分细密的雨珠还是湿了裴云廷的发,朝远方看去,入目的一切都是冷冰冰黑黝黝的,他站在一个类似于广场的地方,无措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他带他到这个城市还没有多久,他还没有让初浔彻底地熟悉这里,了解这里,且接受这里,爱上这里,初浔就消失在了这里。
不见了,从他的身边,消失不见了。
可是早上他还感受到了他的温度,他呼吸的灼热,他还看着他的睡颜,才安然地离去。
如果知道会发生这种天大的祸事,就是有人死在自己的门前,他也不会踏出门去。
裴云廷最讨厌自省,他这七年来自省的已经够频繁了,否则凭他几乎要爆发的心意,他早就不管不顾闯进了初浔的世界里,他已经很理智了,做所有事,他对初浔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他到底要怎么做,还能怎么做,才能保证永远不会再失去这个人?
裴云廷凝视着漆黑的夜,站定在那里,好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卓远在远处看了他好一会,才决定跟上来,雨珠把伞面打的啪啪响,他才意识到雨势大了。
把伞遮在裴云廷的头顶,卓远无奈地开口:“这样是找不到人的。”
他们何尝不知道,漫无目的地搜索是无用的?专业人士未曾给出答案,他们这样连一点线索和工具都没有的人怎么寻人呢?
裴云廷沉了很久才说:“雨大了。”
路灯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在地面上投下小小的光束,不站在那个区域里就看不到清晰的人影,一如现在他们这群无头苍蝇。
卓远说:“回去吧,等那边给结果。”他们能用的手段都用了,可是人才消失一天,他们没办法去报警,把事情闹很大。
卓远知道裴云廷不会听,可他得说,因为他们就是在做无用功。
裴云廷喃喃自语着什么:“这么大的雨,这么黑的夜,他在哪里?有躲开这些风寒吗?他很容易生病,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照顾自己。”
卓远捏了捏裴云廷的肩,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他也没办法跟裴云廷说什么安慰话,他太了解这个alpha。
“我才带他来了……两周而已,”裴云廷小声自语:“连一个月都没有,我一直在想,先让他熟悉这个城市,让他接受这个城市,也让他熟悉你们。”
裴云廷看着卓远:“我不希望他将来害怕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希望他能喜欢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够喜欢他,对他好,这样我偶尔不在的时候,也能确保他有可靠的人,有能够不让他受委屈的人在身边。”
卓远抿了抿唇。
裴云廷垂着眉眼,看着面前的积水说:“我本来计划……年后就跟他求婚,我承认我很贪婪,仅仅一个标记也会让我不安,不把他娶到身边我总觉得他还会离开,虽然他性子那样好,跟我说过他喜欢我了,我也知道他能够接受我了,打心眼里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安。”
卓远听着裴云廷的心声,他这些年从来没有多谈过自己的情感,他们也总以玩笑的口吻偶尔调侃他一句,因为他们都知道,裴云廷的感情从来不顺,知道他这一路苦恋的艰难。
“尤其是最近,”裴云廷沉迷地说:“或许那就是预兆吧,最近我总在做噩梦,我梦到一切都是假的,我梦到我醒来的时候,他没有离婚,他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孩子,而我只能站在门外,听里面传出来的笑声,就像这七年一样,在平洲跟他躲躲藏藏,连见一面都得假装巧合。”
卓远闭了闭眼:“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
他是那样厉害的alpha啊,他明明就不用这样,他明明就可以抽身离开,可他偏偏把自己陷进这张情网里,并且理智地不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
那对一个顶级来说,已经做的很好了。
裴云廷听着卓远说的很好,忍不住扯唇笑了,他透过卓远的肩膀看向车子前畏畏缩缩站着的钟越,眼神变得阴鸷:“其实他说的没错。”
卓远随着裴云廷看过去,那个被信息素控制,拎在身边的钟越已经不像个什么掌权人,这就是等级制的世界,人人在顶级的面前,都显得渺小,平凡,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