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侧头看向陈琳,“妈,安一在那个家过得好吗?”
陈琳摇了摇头,她觉得是不好的,群乡僻壤的地方怎么可能过得好呢,但安一从来都不跟她提起。
陈琳叹了口气:“一一从来没和我说过。”
安一不跟陈琳说,一是他不想回忆,过去就过去了,苦难没什么好怀念的。
二就是,要是真一五一十的说了,那陈琳可不就是哭三天那么简单了。
安源听后点了点头,他听说安一被找到时是在大山沟里,他回来时问了当初去找安一的几名保镖。
那几名保镖听到安一的名字,面上精彩绝伦,问起安一,几人沉默许久,半天才生无可恋的道:“安一少爷身体挺好。”
安源了然,那应该是过得还可以,身体长那么好,应该活得也不算太艰难。
他在心里这样排解着,也只能这么想试图来麻痹自己。
毕竟说难听点他就是鸠占鹊巢,谁都知道山沟子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他被抱错锦衣玉食,过得是安一的人生。
这几个月来,他总是这样心烦气躁的过着,对安一的愧疚心就像是不断充气的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只能挖一些别人话中的只言片语,安一挺健康的,他看起来挺快乐的,来脑补其实安一在山沟子过得挺好,不这么想,他睡不着觉,不这么想,他过不去心里的坎。
万一安一过得真的挺好,或许他得到了他父母的疼爱呢,比如他一直渴望的父爱。
这样想想对方好像过得还挺好的,然而每次这样想完,他心里都有着阵阵心虚。
因为他真的不想离开安家,哪怕他各种脑补,安一在山沟子里过得好,但让他去大山里生活,他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他之前在晚上搜索过偏僻山野的居住环境,那里怎么住得了人。
他要去,不过三天,就得从山上跳下去。
安源都想好了,如果安韶峰能念着他,给他一点股份,哪怕是做样子给他看,他心里就知足了,但股份他一点也不会要,会转手给安一,如果对方真一点也不给他……
安源想到这里默了默。
应该不会的吧,给个百分之零点一也行。
晚间,安韶峰从公司回来,他这几天在着手处理下一任上位的事情,在安家有能力优先,现在最中意的是他大哥的二子,能力超群,有成大事的能力。
而他手里掌握公司大额股份,退休了也是安家最有话语权的人,公司是命脉,他之前在大哥出车祸失去意识时接手,又将公司撑了起来,在安家就是老太爷见他,也得给他让位置。
坐在饭桌上,听陈琳说明天安一要回来,安韶峰眼皮抬了抬,轻描淡写地说:“是吗,什么时候?”
安源侧头看着安韶峰,虽然对方表面不显,但他能看出来对方是高兴的。
筷子不动声色地夹了块以往不吃的苦瓜。
想笑还憋着,糟老头子心眼真多。
其实安韶峰虽然已经四十七八,但完全看不出年纪,在那群油腻的老总圈里可以说是外形鹤立鸡群了。
安源不由猜想安一的长相,陈琳说第一次见面会惊喜一些,就没给他看照片。
但陈琳长得也不差,当初和安韶峰在一起两人是一见钟情,他们两个生出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用过午饭后,安源纠结了一会打算去书房找安韶峰,最近公司正忙,明天对方能不能回家吃饭都不知道,兴许安一回来,他没回来,安一走了,他还没来,两父子完美错过呢。
他敲了敲门,随后抬手拧动门把手,拉开一道缝隙。
安韶峰带着愉悦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入。
“明天不去公司了,大哥你代我去吧。”
“是啊,明天安一回来,有一阵没见了。”
说着不由笑了出来。
“安一这孩子不亲我,跟他妈比较亲,但还是关心我的。”
“明天回来,晚上呢,可能是白天有工作。”
那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他是留守了二十多年的空巢老人。
瞧你不值钱的样。
看见安源后,安韶峰跟对面又讲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看着对方瞬间收回去的大牙,安源:……
你也知道你笑的不值钱。
安韶峰咳了咳嗓,想要挽回一丝尊严,“什么事?”
安源站在那里踌躇了一阵,原本打算问些安一的事情,结果目光一扫,扫到了的安韶峰左手边的文件上,遗嘱两个字,瞬间刺痛了安源的眼睛。
顿时间嘴一咧,“爸,你怎么了?!”
安韶峰:“什么怎么了?”
安源抬手拿过遗嘱:“你是得了什么绝症了吗,立什么遗嘱啊!!!”
安源手中飞快翻动着合面,结果开头第一句,安韶峰百年离世后……
安源:……
祝自己长命百岁,还得是你。
目光下移,手中所持公司百分之五十所有股份,归长子安一所有。
安源目光看着上面的长子二字,仿佛晴天霹雳。
安源不可置信地看着安韶峰:“长子?!”
安韶峰想要说几句:“那个是……”
安源一个拍桌:“妈妈说让我当哥哥!”
安韶峰:……
说好的做哥哥呢!
你给我改!
安源看着安韶峰所立的遗嘱越看越难过,公司所有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都归安一所有,糟老头子是一点也不给他留啊,根本不爱他,虽然这股份他不该拿,但做做样子也行啊。
这些年的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位伤心人。
安源拿着遗嘱,伤心说:“你是一点也不爱我啊。”
安韶峰:“啊?”
其实对于安源和安一他挺公平的,他可背地里看过不少真假千金少爷的小说,里面真假少爷千金反目成仇。
所以他打算做个公平的父亲,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哪个都不管。
但人都有私心,他看小说每次都站真的那个,也不管是不是反派,因为在他打心底里还是喜欢安一多一些。
他工作忙,没时间看孩子,安源小时候他一抱就哭,一点也不亲近,试了几次也就不试了。
安一被认回来后,有许多不懂的东西,每次都懵着脸问:“这是啥,这又是啥,太新奇了,俺没见过,俺能拥有?俺太开心了。”
每次瞧见安一的傻模样,安韶峰都想笑,每次他回家,陈琳不在,就坐他旁边问东问西,说要学习。
以至于相处越久,看到安一的视野面和人生阅历的短浅,安韶峰越觉得愧疚,主要矛头就在安一刚被认回来第三天的那场慈善晚宴。
他当时对安一没什么感情,哪怕是亲骨肉,为了面子说安一是养子。
之后更是将安一推给霍家,来挽救公司。
毫无疑问,他不配当这个父亲。
而他手中所有的股份是安一应得的,没有安一就没有公司,只要安一继承,就是安家最大的股东,话语权和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公司起来了,日后他在加一栽培小辈,定能蒸蒸日上,安一志不在此,那就在家躺着收钱。
安源拿着遗嘱,指着那一条,“股份一点也不给我留?”
安韶峰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不跟人装那些没用:“那是安一应得的。”
安源没听出那层意思,一个猛子扑到安韶峰腿上,“你踏马也太偏心了啊啊啊啊,我难道不是你儿子吗。”
说完愣了下,好像还真不是。
看着撒泼打滚的安源,安韶峰深吸一口气,丢人玩意。
“你太偏心了,你喜欢安一比我多!!!”
安韶峰把人提溜起来,“他小时候那么苦,被认回来还不能给点偏心了?”
这么说,不给点,安一确实太可怜了。
安源咧着嘴,“但这一切也不是我造成的,你咋能这么偏心啊,难道这件事我不是受害者吗?”
安韶峰看着他,吐了口气,不管怎么教导安源的眼界都十分有限,看东西不懂得看精,这也是他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和一个合格的商人的原因。
“你是受害者,被抱错,但我问你,这件事到头来的获利者是谁?”
不是当初抱错的护士,不是安家,不是山沟子的穷人家,更不是安一。
这件错误事件中,没有一个人是获利者,除了安源。
哪怕他无辜,但他是唯一的获利者,他过上了可能一辈子都过不上的好日子,享受了那位真少爷二十多年的富家生活
商人和成功人士最看重可不是什么感情,这个社会上谁有钱谁就说得算,谁就过得好,既得利益者的诉苦叫嚣,就是得了便宜卖乖罢了。
真的那位被找回来一点怨气也没有极其难得,就是有怨气那也是应该的。
本应锦衣玉食,却过着苦日子,别说什么,只要养父母爱他就可以了,不也一样健康长大嘛,也不短吃也不断喝,除了钱什么也没缺。
钱,一个几乎万能的东西,被说的轻飘飘。
如果就像他们说的,抛去钱不谈,那从小应得到的资源,从小应领略的眼界呢?这些都是一句爱就能轻飘飘带过的,上流圈子的利益和资源谁讲爱那一套,也就骗骗小孩子,有爱就有一切。
就算是缺爱者,在钱和爱之中都要犹豫一下。
人往高处走,人都有上进心。
真的那个要是不被找到,他仰望努力一辈的高度和眼界,也许他一出生可能就会拥有。
说这些,安韶峰并不是想让安源对安一有愧,只是他不该跟安一争,哪怕他给还是不给股份,对方都不该这般模样,没有一点家教,安源要是懂了这一点,也不会这般模样。
安源的最大毛病就是只看到别人对他的不好,好的不记心上,跟安一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