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想听纪舒与敷衍的语调和他故做关切的“查岗”。
大概是从雨夜,那个从降下的车窗里递出来雨伞开始。
或者更久。
从他经常加班,并闪烁其辞开始。
有些事情,秦扰并不傻,多多少少看得出来。但他懒得深究,让他像一个怨妇似的控诉自己的男朋友出轨,这种没风度的事情秦扰是万万不会去做的。他顶多旁敲侧击地提醒纪舒与,如果真走到了最后一步,他也不会有什么纠缠,反而很开心的退位让贤。
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包的住火的纸。
秦扰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很多都不记得了,所以这些年他对过去的印象仅停留在纪舒与给他讲的那些。
比如他和纪舒与在高中时代当同桌的故事,他家是如何没落,他又是如何出了车祸导致失忆。
上大学那段时间,一直都是纪舒与陪在他身边照顾,那时的秦扰也确实很依赖纪舒与。直到毕业后两年,纪舒与向他表白,两个人才正式确立了关系。
其实当时秦扰犹豫过,也想拒绝过。但不可否认的是,纪舒与帮了他太多太多。多到渗透进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还时刻给他灌输着“没有我你就很难活下去”的思想。
所以秦扰权衡利弊之后,也询问了自己经历磨难后脆弱但骄傲的内心,答应了。
他很清楚,自己对于这段感情,一半是因为大概真的爱着对方,另一半是想还清纪舒与对他的这份恩情,他不想欠谁的。
这段从一开始就有裂缝的感情,但秦扰从来都没后悔过。纪舒与对他的好,他接受,也会回应。
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那些不能摆到明面上但心照不宣的东西,秦扰清楚自己迟早都要还。
怀疑纪舒与口中的回忆不真实,是从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逐渐回想起一些过往的片段开始。
在梦里,那段属于他和纪舒与同桌的高中时代的青涩故事里,貌似应该还有一个Alpha,但他忘记了对方的长相和名字。
混乱的记忆里,他们逃课去看歌剧,去赛车。做了很多纪舒与没参与过的事情,可秦扰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那个Alpha。
梦境的碎片终究没能拼凑出一份完整的回忆。时间久了,秦扰也就释然。
也许只是幻觉,或记忆紊乱。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神秘的Alpha在梦里带他做的事情既刺激又新潮。
有一段时间,秦扰甚至期待着那个Alpha再次于梦中和他相遇。
这样的日子过到现在,已经是第四年。
而四年过去,他和纪舒与之间畸形的关系,从一开始的甜蜜温馨,到现在已经变得摇摇欲坠。
纪舒与没完没了的查岗秦扰受够了,他感觉纪舒与好像也受够了他的冷漠。
他拿着杯子站在窗前,看着下面街道的车水马龙。
远处桌上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秦扰以为是纪舒与打来的,却发现是他没给备注的顾明台。
秦扰犹豫了一下,然后接通。
“顾先生?”
顾明台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回音,应该是在开车:“秦老师,身体好些了吗?我刚刚下班,看见金池说他已经和你联系了。”
“谢谢顾先生关心,我已经去过医院没什么大碍。金池说的我已经看了,一个星期之后我会回来上课的。”
秦扰和顾明台本身就没什么可聊的,再加上之前在顾明台家里病发,抓着顾明台的衣服,在他怀里待了好几分钟,秦扰到现在都觉得尴尬。
想到这,秦扰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顾先生,您之前的衣服......”
“嗯?什么衣服。”顾明台这些天忙着接手他母亲的子公司,早就把衣服的事忘了。
秦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咬咬牙,还是说了:“就是那天我弄坏的那件,我会赔偿的。”
顾明台那边好几秒都么没有声音,秦扰咬着嘴唇,等着顾明台表态,别扭得都要出了冷汗。
紧接着他听到顾明台小声笑了,“没关系,秦老师怎么还记着这事?一件衣服而已,什么赔偿不赔偿的。你不提,我甚至都已经忘了。”
“实在是抱歉。”
“不介意的话,”秦扰跟他聊不下去了,转了个话题,“......您应该很忙吧,先不打扰您了。”
“好。”顾明台痛快和他道别之后,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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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扰的病假请到这周周末,周一要回去上班。顾金池的课程也排到了今天。
好在这天来上课时顾明台不在,不然秦扰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秦扰一直都是这样,一件让他难堪的事情会想很久很久,直到完全消化之后,才可以释怀。
第8章 只属于他的另类的偏执
顾金池也结束了他为期半个月的反省,这些天开始上学。秦扰才给顾金池上了五六节课,就刚好赶上月考。
不只是考试的顾金池自己紧张,秦扰也在跟着紧张。
这天在公司里刚忙完,午休时间,人们吃完午餐,不午睡的都凑在一起聊天。有个消息灵通的Beta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吗?咱们公司要来新总裁了,是董事长家的大公子。”
“真的假的?”
秦扰收拾了自己的桌子,往耳朵里塞上耳机。拿着手机选音乐。
那边的人们还在继续八卦,隔着耳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27岁,Alpha,长得帅而且年轻有为,叫顾......”
一首轻音乐钢琴曲在耳机里响起,阻隔了外界的声音,秦扰带上眼罩,靠在椅子上休息。
下午,顾金池的成绩出来了,数学比之前的成绩提高了40分。秦扰松了一口气,关了手机。
他打印好文件,装订之后坐电梯去了新总裁的办公室。他站在办公室外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秦扰看了下时间,下午两点。
他们公司员工正常是五点半下班,两点钟左右总裁提前回家了也有可能。秦扰轻轻转动了门把手,发现门没锁。
他推门进去,偌大的办公室里没人。
秦扰把文件放在办公桌醒目的地方,打算离开,结果旁边连接着休息室的小门动了一下,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顾明台裸着上半身,匀称健美的肌肉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他下半身穿着剪裁精致的西裤,修长的腿尽数包裹在西装裤管里。
因为刚刚睡醒,顾明台眉眼间还带着困倦的戾气,尤其是下唇上那一颗小痣,让他整个人的色彩都变得浓郁。
秦扰被这一幕惊到了。他没想到与新总裁第一次见面会以这样的方式。
他也没想到,新总裁是顾明台。
“顾先......”秦扰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改了口:“......顾总。”
顾明台的反应也和秦扰一样,“秦老师?你......在这里上班?”
“是。”
“这太巧了。”顾明台有点慌乱,他确实不知道秦扰在他妈妈的子公司上班。他看了看自己裸露着的上半身,虽然秦扰是个Beta,但不穿衣服就出来总归是有点尴尬,他赶紧又退回了房间:“抱歉吓到你了,我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有人。我去穿个衣服。”
他把门关上后,大概过了三分钟才出来。纯黑的衬衫衣摆收进皮带里,手里拿了一条银的的领带。顾明台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来得正好,我不会扎领带,秦老师能不能帮我一下。”
“好吧。”秦扰在得知顾明台就是他上司之后,本不想和他接触太多。一来是他和顾明台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二来自己有男朋友,不方便和别的Alpha走的太近,应该适当的保持距离。
可是上司发话,员工没有不从的道理,更何况只是扎领带这种小事,反应太强烈的话反倒不对劲。
秦扰只得走到顾明台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领带。“顾总,您能低一下头吗?”
“好。”
顾明台低头时,鼻尖碰到了秦扰深棕色的发丝。他轻轻地嗅着,发现秦扰身上原本的属于纪舒与信息素的味道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香水味。
对方抬起手臂,把领带绕道他脖子上。这么近的距离,顾明台甚至能看清秦扰浅色瞳孔里的纹路。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秦扰稍稍偏过脸,抬起眼皮时视线刚好和顾明台的对上。对视仅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就赶紧把视线移开了。秦扰耳尖发热,视线最终停留在顾明台有一颗小痣的饱满的下唇上。手上系领带的动作加快,浑身的不自在,想要赶紧结束他和顾明台的近距离接触。
“顾总,好了。”秦扰很有距离感地后退一步。
顾明台点头,抬起下巴整理着领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秦老师,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睡醒之后忘记贴信息素阻隔贴了。”
秦扰身子一顿。“没关系......反正我闻不到。”
顾明台:“我的失误,如果你男朋友介意的话,我房间里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和淋浴。”
秦扰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没有去顾明台的房间里洗澡的道理:“顾总放心,社交是不可避免的,我回去解释就好了,我想他应该不会这么小气。”然后他指着桌上的文件:“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这个是文件,请过目。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了。”
顾明台坐在椅子上,觉得今天和秦扰的接触已经差不多了。过多的接触会让对方心生抵触,顾明台要放长线钓大鱼,从不会只急于一时。
“好,你先回吧。”
今天是顾明台第一天来公司,所以在下班后简短的开了一个时间为十分钟的小会。
秦扰坐在最后面,前面几排都是领导层。他没听顾明台说了些什么,他在忙着回消息。当然,消息是把手机拿在下面,用桌子挡着后偷着发的。
他先回了顾金池的,又回了纪舒与的。
这场说是会议不太贴切,应该算是演讲。顾明台的声音很好听,没有年轻人的浮躁,反而多了一些上位者的沉稳。秦扰抬头,越过阶梯会议室的一排排人头,看向讲台上的顾明台。
顾明台的行为有时候对于秦扰来说有点奇怪,有一种刻意接近的试探。但这种试探时常伴随着克制与距离感,让人讨厌不起来。秦扰到目前为止,对顾明台的印象感觉还不错。
毕竟作为一个Alpha总裁,如此优越的身份与家世,也没有让他染上高傲自大的恶习。不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他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又随和温柔的。
€€€€不管是对待哪种性别。
顾明台的会议结束了,人们纷纷站起身离席。秦扰心里想着事情,手机没拿住,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因为阶梯会议室地板滑,还带着小台阶,所以手机掉了之后“噔噔噔”的滑出去老远。
秦扰无奈,只能等着手机自己停下来,他才迈开步子往下面走。
他往下走的时候,看见顾明台的身边围了一个漂亮的Omega男生,这个Omega秦扰认识,名叫苏白,是他们组的一个新来的实习生。
他没在意,新总裁上任,肯定有过去拍马屁的。他走下多级台阶,捡起了手机。
他捡起手机的时候,手机还在响,这次纪舒与直接打来了个电话,秦扰一边往回走一边接电话,此时会议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动作慢的人。
说话时几乎能在这里面听到回音。
顾明台礼貌的回答了苏白的几个问题,目光却一直在看着秦扰。他看着秦扰的手机掉了直到捡起来,再到接电话。
“刚刚在开会。”
“沈河没怎么样,我也没不愿意。”
“舒与,我说了我没怪你。”
顾明台看着秦扰说完上一句话后,上台阶的动作一顿,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他紧接垂下的手紧紧攥起,然后像是和电话里的人有些不愉快似的,很果断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