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心猛地一跳,背脊在这瞬间僵住了。很快反应过来,转头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路边停放的车辆旁的杨复。
他靠在车门上,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夜晚的户外灯光把他的脸照得明明暗暗,感觉有点恐怖。
对上目光后,他举起一只手来朝我挥了下。
吾命休矣。
池郑云在旁边对我说:“没事,我跟他解释。”
我正要跟他说别白费劲了,杨复已经朝我们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怪核善的,他先朝池郑云打了个招呼,然后和蔼可亲地问:“吃晚饭没?”
池郑云说:“在里面吃了。这里面挺正规的。黎川每天低着头写卷子,说颈椎疼,我就介绍这里给他过来按一下。”
“是要按按,你们每天就是低着头,尤其他还不喜欢运动。”杨复热情地说,“要回去了吗?我送你们,车就在旁边,走吧。”
池郑云看我。
看我干什么,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我社死了,在杨复面前社死了。
但很快就因为羞耻过头,恼羞成怒了。
杨复明明知道我在这里,他故意问我有没有回家吃螃蟹,故意问我是不是在写作业。
他就是故意的。他在钓鱼执法。
再说了,就算我骗了他,那又怎样?他先骗我的。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黎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先回家吃了螃蟹然后再来按摩,而按摩是我今天的作业内容?
第25章 我跟他决裂了,从他打我开始。
虽然是那么自我安慰的, 但我还是全程心如死灰地看车窗外。
杨复边开车边和副驾座上的池郑云聊天说笑,有来有往,其乐融融, 看似挺合得来, 但我怀疑杨复心里已经在发飙了。
我按摩这件事确实没什么,错就错在我撒了谎,这就令事情微妙了起来。
但是……是他先撒谎的!
车开回小区,杨复问池郑云住哪栋,他先把池郑云送到那栋楼下,然后把车开到他租的停车位上, 开车门下去。
我犹豫数秒, 也开门下去了,跟在他身后去乘电梯。
一路上他没跟我说话, 我没看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回到家,我低着头换鞋, 他在我身后把门关上,挨过来弯腰从鞋柜里拿他的拖鞋。我赶紧踩着我的拖鞋走开两步,想了想, 往卧室走。
好消息是杨复没有阻止我回卧室, 坏消息是他跟了进来。
他站在衣柜旁, 一直盯着我。我余光能看到。
但他不开口,我就还能继续装死。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卷子, 拿出一支笔, 开始写。
杨复开口了:“你昨天穿回来洗的那身衣服,是池郑云的么?”
我只好停住笔, 回答他。可我还没发出声音来, 他就淡淡地补了一句:“再撒谎你就自己想后果。”
“……”
本来我打算承认衣服是池郑云的, 可他这么一说,我心里那股无名火就蹭的蹿了上来。
威胁我是吧?
我说:“不是。”
他那么说,就是肯定衣服是池郑云的了,就算我否认,他也只会觉得我在撒谎。那我就这么明晃晃地撒谎,我倒要看看后果是什么。
杨复沉默了一阵,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啊,我就去按个摩,颈椎痛。”我说。
他的声音微微提高:“我问为什么你穿他的衣服?你自己的衣服呢?”
我深呼吸,想控制一下自己,但失败了。我这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
“说了那是我自己的衣服。”我故意这么说。
我知道他会为了我撒谎而生气,但我这会儿就是想气他,就要和他对着干。
他走到我的书桌旁,伸手拽我,语气特严肃:“跟你说话,转过来。”
他让我转我就转?他老几啊?我就不转。
我使劲儿耸胳膊,想挣开他的手。头一下他可能是没预料,抓得松,一下就被我挣开了,但下一秒他就又抓住了,这回抓得死紧,都把我抓疼了。
我的火气就更大了,皱着眉头加大力度挣扎,可屁用没有,硬生生地被他提着胳膊拽站起来了。
我站一半没站稳,跌坐回去,然后又被他拽起来了。
他愣是把我从椅子上拖出去了,然后把我往床上一扔。
终于松开我胳膊了。
我抓着刚被他抓的地方,这会儿还在疼,说不定衣服底下的肉都青了。
他站我面前,我只看到了他的拖鞋,因为我只看着地面。
杨复问:“这几个周末,你都说你去图书馆了,跟池郑云去的?哪个图书馆?”
我没说话。
他等了一会儿,自问自答:“哪个图书馆都没去,我哪个图书馆都问了。”
“……”
有病吧!
“去哪儿了?”他问。
我还是不说话。
他加重了声音,大声问:“去哪儿了?问你话!说话!”
我心脏被他这突然的一嗓子吓得颤了下,随即而生的却是愤怒。
真的,凭什么……明明是他先骗我,他还在这凶我、吼我。
他骗我,我发现之后都没吼他。我甚至都没拆穿他。
他不但当着池郑云的面钓鱼执法,他现在还这么凶,他还那么使劲儿抓我,是不是想杀了我啊?
他见我还是不作声,又吼我:“说话啊!哑巴啊?说瞎话说得挺溜啊,这会儿不会说了?”
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这一下子被他气得血直往脑袋冲,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仰起脸瞪着他,吼回去:“酒店!开房!睡觉!行不行?”
我把我自己吼得脑门嗡嗡的,眼前直冒星星,有点想晕。
但我不能这时候晕,搞得跟我故意似的,好像是我在示弱求饶似的。
死也不能晕。
我努力地撑住了,让自己不露怯地一直瞪着杨复。
他十分恼怒,眉头皱得死紧,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估计是在使劲咬着后槽牙,拳头都捏紧了。
他这么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猛地上前一步,又来拽我胳膊。
我以为他又要来提我起身。
刚才有前车之鉴,我心想着反抗没用,就不再反抗,准备顺着他的力道自己站起来。站起来没什么,站起来倒比我坐着有气势些呢。
不料他这回不是想扯我起身,而是将我一掀。
我始料不及,被他掀翻了,趴在床上,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摁住了我的后脖子,然后重重地打了我屁股一下。
我懵了,真的懵了。
趁着我懵,他狠狠地又打了一下,还打一下,再打一下……
我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挣扎着要翻身,但后脖子上的那只手摁得死紧,我扑棱了好几下都没法儿动弹,甚至我的反抗令他打得更使劲儿了。
有病吧!神经病啊!
“杨复!”我叫道,“杨复你住手!你有病啊!发什么神经!住手!”
今天暖和,我只穿了一条春季校裤,不厚,被他这么使劲儿真打,很疼!他来真的!我平时打他都是开玩笑,从没这么使劲打过他,他现在用真的打人的力道打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事实如此,我越骂他,他打得越狠。
我放弃挣扎了,也不骂他了。因为现在这姿势,我脸被迫贴着床面,说话会控制不住口水流出来,这太恶心了。而且我反正挣扎也挣扎不开。他爱打打吧,有种打死我,打不死我算他输。
我就偃旗息鼓,像条死鱼一样地趴着。
大概是惯性,他又打了几下,但越打越轻,最后不打了,摁着我后脖的手有几下犹豫,松一点紧一下,松一点紧一下,最终完全松开了。
屋里安静了一小会儿。
“……没事儿吧?”他粗着嗓子问。
死了,别问,再问变鬼。
我继续一动不动地趴着。
屁股痛,但痛不过我的心。我已经很多年没挨打了,感谢他帮我回忆童年。
“别哭了。”到这时候了,他还在说这种话,“这不你自找的吗?好意思哭?给你机会好好儿说话不说,跟我犟。”
我从普通鬼升级厉鬼。
屋里又安静了一会儿,他长长地叹了声气,声音软了点:“好了,坐好,好好儿聊聊。”
厉鬼才不听他的话。
他等了几秒钟,说:“再不起来我又打了。”
我赶紧爬起来,往床角贴墙缩成一团,还顺手扯过被子包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