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锋一转:“但杨复很不好。我就搞不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我说:“我也不知道。复哥没跟我说。”
她的表情有点微妙,看了我一会儿,叹着气说:“我听他说了……我替你踹了他一脚,骂了他一通,他自个儿都认。他跟我说,他真知道错了。”
我替杨复说话:“复哥没有错,社交场上难免,他辛苦了。”
“……”燕姐的表情越发微妙,“黎川,你……哎呀,你……”
“燕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说,“我和复哥挺好的,没跟他闹脾气。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都快三十了,该懂事了。”
她沉默了一阵,说有事先走不用送,然后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财务分析师来我办公室。我趁他不注意,不动声色地多打量了几眼。
这人是公司一个副总包养的小情,这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但很多人只是捕风捉影地猜测,而我是明确知道,因为人是那副总亲自领到我面前的,让我多照顾。他先跟杨复说了,杨复跟我说了,然后我们四个人在外面吃了顿饭。
一开始杨复跟我说的时候,我没答应,让他这种事找别的部门负责人去吧,别找我。
杨复说可这人是这专业的啊。
他把这人的简历给我看了下,确实不是个草包,大学常春藤,本来是个挺乖的好学生富二代,读到一半家里破产欠巨债,爹妈自杀,哥哥把他叫回来,说是一起搞破产重组,其实是叫他去卖身。
一开始他不肯,他哥就卖惨,说他嫂子就快生了,他忍心让侄子出生在一个破落家庭吗,而且再这么下去嫂子很可能就挺着肚子离婚回娘家再嫁了,这个家就彻底垮了。
小孩儿心肠软,被忽悠着答应了。
一开始他们的目标是杨复,毕竟是亲兄弟,就算卖弟弟也还是有那么千分之一的为弟弟着想,想找个长得帅的、对情人不错的。
杨总帅这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还又大方又疼人,比如你看那个黎川,上回打杨总还砸他车,半点事儿没有,还得了一堆股份作安抚。
当然,杨复拿他坚贞拒绝对方这个事向我邀功的时候没说到这里来,后面是我自己脑补的。
后来绕了一圈,攀上了那个副总。
副总姓傅,跟杨复这泥腿子不同,他是富二代,家里很有钱,和杨复投契,被杨复拉入伙了。
人挺年轻,也挺帅的,也大方,也疼人,但风流得人尽皆知。
他跟那倒霉孩子的哥哥是老同学兼发小,听说老同学兼发小在到处给弟弟找金主,就主动联系说你看你把我当外人了不是?
当天晚上这事就成了。
倒霉孩子喻兼而很乖,老老实实地待在笼子里当金丝雀给姓傅的玩。姓傅的玩高兴了,略发善心,说给他安排个工作,找点事做,别整天待在家里闷着,闷坏了多心疼啊。
杨复跟我八卦说这其实是因为那段时间傅椎祁有了新人,热乎着,没空去找喻兼而,但又舍不得喻兼而,想来想去,给人安排点事儿,转移下注意力。
这世上缺德的人可真多啊。
喻兼而入职以来,为人低调,和同事相处和谐,只要傅大少不突然打电话叫他去作陪,他就能按时按量按质把工作完成,甚至还提前上班延后下班,有点卷。我可能提前上班,但没什么特殊情况基本是到点就走。
问题是傅大少隔三差五就作妖。
一次两次我忍了,可有次部门会中间休息时,喻兼而过来跟我说有事要走,我看着他,问他跟傅椎祁说我们在开会没,他说说了。
我没为难他,让他去了。
晚上我跟杨复说:“你跟傅椎祁说,再这样,他就给喻兼而换个部门,别逼我直接开除,他面子不好看。”
那之后就再没这情况了。
现在想想,可能在傅椎祁那些人的眼里,我和喻兼而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作为这方面的同行,显然喻兼而比我干得好,傅椎祁被他哄得开开心心,而杨复到处跟人说他因为我不开心。今天燕姐找我,昨天常哥在微信上问我怎么了,前天周兆跟我说杨总不容易。再这么下去我怕杨复他妈都要来找我说这事了。
可能我需要向喻兼而学习一下。
说起来,杨复给我的可远比傅椎祁给喻兼而的多,这我不得大大的感恩?
中午,我走出办公室,准备去食堂吃饭,见喻兼而提着个便当包起身出去。我想了下,跟了上去。
别人都往楼下走,食堂在楼下,就我和喻兼而往楼上去,傅大少的办公室在楼上。杨复的也在楼上,不过这个人在哪里暂时不重要。
喻兼而看我进电梯,礼貌地对我点了点头,并不奇怪我也上去。可能他以为我是去找杨复的。
但当我们出了电梯,我跟着他往跟杨复办公室方向相反的傅大少办公室走的时候,他渐渐地产生了怀疑,看了我好几眼,到底没问。
我跟着喻兼而进了傅大少的办公室。
好家伙,傅大少的腿上坐着一个。
这公司看来不能久留,我要和我的学弟唐骏铭保持着长久而友好的联系,方便我再就业。
这情景把我尴尬到了,很后悔自己的突发奇想和想了就做。也许我以后该学学三思而后行。过段时间我找个庙待待吧,磨炼一下性子。我总是容易冲动。
他们仨显然也很尴尬,不过好像他们尴尬的只有我也来了这件事,而不是他们自己内部的混乱。
三双眼睛都看着我。
Orz杨……算了,我不应该一遇事情就想喊杨复救命。能杀我者正是杨复。
“找我有事?”傅大少先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他推了下腿上那人,那人下了地,回头看我一眼。倒是没看喻兼而,估计早就相识。
我看那人有点眼熟,想了想,想起来了,最近火起来的一个小鲜肉,我看电视换台的时候看到过。
“有点事。”我瞎扯。
傅大少客气地问:“什么事?”
我随便找了个财务上的由头。碍于那个小鲜肉在,我找了个不痛不痒让人知道了也没事的事。
傅大少可能有点不明白我怎么突然来找他说这事,但既然我在这说,他就给我个面子,跟我说了起来,还问我要不要叫个餐送过来边吃边说。我说不用,我不饿。
我坐到傅大少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和他一边说着事,一边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喻兼而。
他在旁边茶几上摆放着便当盒。
可能是因为傅大少没提前通知他,他只做了两份。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那份放到了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的那小鲜肉的面前。
我大受震撼,在这一秒决定放弃向他学习的念头。
本来做做盒饭我已经很犹豫了,还要做给杨复的其他情人吃?我怕他们吃出杏仁味。我有疯批基因,能干出什么事情来我自己都不能保证。
进修计划就此宣告流产,此地不宜久留,我起身告辞。
傅大少可能难得跟人说点正经事,竟莫名的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跟着起身,挽留我道:“还没说完啊……”
“说完了,后面的我会和杨总说。”我说完,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刚出办公室,迎面撞上了走过来的杨复。
杨复愣了下,看了眼我身后的傅大少办公室€€€€可能他和傅大少都知道傅大少会在办公室里干丢人的事,所以傅大少的办公室安排在走廊最里面,我身后此刻只有这一个去处。
当然,如果我实在要说,也可以说我是来给走廊尽头傅大少办公室门旁边的盆栽浇水的。
但他不问,我就没必要先开口说。
“有事儿啊?”杨复先开了口。
“嗯。说完了。”我说完,从他身边走过去。
他转身跟在我屁股后面走,边走边说:“吃饭没?一起去吃饭不?”
我本来想拒绝,但想想自己现在的(吸血)虫设,话到嘴边改了:“嗯。”
杨复忙问:“想吃什么?”
“食堂。”我说。
我俩在食堂吃饭,杨复一直在说话,无聊的话我没接,他说公事我就接。这么一来,他就没意思了,后来就没说了,低头吃饭。
吃完了,我起身回自己部门去午休。
但我在办公室里我的小床上躺了很久都没睡着,脑子里回想着刚刚在傅大少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一幕。
我真做不到。
甚至感觉我连现在的心态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我脑补了一下有朝一日我无意中撞见杨复带人来公司的场景,觉得应该提早防范。毕竟我跟他的约法三章里没有约定他不能带人来公司,也不能往里加这一条,这公司是他的,不是我的。虽然我现在是持股最多的。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我从小床上起来,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建立文档,开始写辞职信。
我正写着辞职信,手机响了,我一看,是池郑云。算算日子,他应该是回国了吧。
我没接,继续打辞职信。
过了会儿,池郑云发消息过来,我倒是看了下。反正他不知道我看没看。如果有显示已读的功能,我肯定不看。
这一看,我愣住了。
池郑云:我刚签完字,从现在开始,公司是我二哥的了。
我忍不住回了三个字:为什么?
他很快回过来:奶奶要求的。
这事太奇葩了,我正震惊,他又打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我知道你为了避嫌,怕杨复不高兴,不会同意见面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有些沙哑,像是刚哭过,像是现在还想哭但强忍着,总之就是很可怜。
他说:“你能接电话,我已经很感激了。黎川,我……我现在真的……再没有人可以倾诉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我问。
手机里传来他沉沉的呼吸声。他说:“奶奶觉得,我创办公司离不开池家的支持,或者该说,它理应是池家的资产,我只是类似被聘用的职业经理人之类,现在我二哥在国内的公司财务状况比较混乱,奶奶就让我俩换一下位置。”
“你妈妈让你换的?”我问。
他沉默了几秒,说:“嗯。”
“你继父也同意?”我问。
他说:“嗯。”
简单来说就是所有人合起伙来坑他吧。
“黎川,”他说,“我很难过。我以为我去国外创业就可以摆脱池家,但现在发现自己过于天真。我好像……一辈子都要受困在这个网中。”
我想了想,说:“要不,你和你妈妈谈一下。如果感情牌不起作用,你就和她谈利益。总归只有你是她的亲生儿子,你出息了,对她而言才是最真实可靠的保障。”
他笑了起来,说:“我还没来得及写新的邮件给你,告诉你,我妈怀孕了。”
我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