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揽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很温柔地吻了吻我的额角,说:“我看你挺喜欢这孩子的,要不就留下她吧。反正常哥那儿还不知道怎么办。要是跟他说咱们愿意留着养,他肯定乐意。咱俩也算是有个后,一家三口过日子的样儿就出来了。好不?川儿。”
我垂眸看着自己手指上的婚戒,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不适合要孩子,杨复。”
杨复问我:“哪儿不合适?咱这么有钱,孩子肯定能养得好。”
“不是有钱就什么都可以。”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他,“两个爸爸的家庭对生活在国内的小孩来说太勉强了。”
“那就去国外嘛。”杨复说。
我当然知道可以去国外,问题是这并非我觉得不合适的真正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我不知道自己和杨复能走到哪一步,怎么能养个孩子掺和进来?到时候……孩子怎么办?
但我不能和杨复说这个。
我只是说:“国内挺好的,我不想去国外,总不能把孩子自己放去国外。别说了,杨复。反正,你催下常哥,让他早点把菲儿的事安排好。就像你说的,她现在还小,几天不见就能忘了人,那就趁早放到她爷爷奶奶那去,省得有记忆了再分开难受。”
他过了十来秒才回答我:“好。我明天催催他。”
杨复催了几次,常哥都说再过段时候,他就懒得催了。
我再让他催,他就让我自己去找常哥说,不然常哥得以为他不讲义气呢。
我被气得打了他一下:“本来就是你自作主张答应他带回来的,现在要我去问?”
我怎么好意思跟常哥说?杨复这根本就是耍赖皮。
杨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反正我现在不去说了,过几个月再说。你要想说你说。你要不高兴,打我也行,挨你打我乐意~”
气得我真打了他一顿,但他根本不在乎。
打完,我自己手疼不说,还没解决问题。
没办法,只能忍。
好在有张嫂在,我也就下班回来陪陪菲儿,其他时候继续我的工作和创业,虽然有被耽误到一点点时间,但还好,在可控范围内。
但是,突然有一天,张嫂说:“两位先生,我得请个假。”
杨复没什么反应,依旧陪宝宝玩小电子琴。
我转头看张嫂,说:“哦,好,哪天?”
又不是旧社会包身工,总不能不让人家请假。而且,菲儿最近都很乖,很少哭啼,可能已经习惯了环境,张嫂不在也没事。
张嫂迟疑地看了下杨复和菲儿的方向,然后看向我,说:“可能……半个月吧。”
我一怔:“怎么这么久?”
杨复这时候说话了,平和地问:“张嫂,家里有事儿啊?”
“对对对,”张嫂说,“家里有事儿……我弟娶媳妇儿,我得回去一趟。”
我觉得不对劲儿,张嫂都四十多了,她弟结哪门子婚?
我问:“你弟多大?”
她说:“比我小十来岁,大光棍儿,终于娶上媳妇儿了,我肯定要回去帮帮忙。而且我好几年没回去了,想着多住几天。”
这话一说,我不好再说什么,转头看杨复。
杨复会错了我的意思,起身去沙发上拿他下班回来随手扔那儿的西装外套,掏出钱夹子,把里面那叠红票子都拿出来递向张嫂:“我们的一点儿心意,祝你弟新婚愉快啊。”
张嫂客气了几下,见盛情难却,就收了,口里说:“我替他谢谢两位先生了……我尽早赶回来。”
杨复又开始在那儿大方:“没事儿,难得回去一趟,多待待,工资不扣你的,带薪休假。”
张嫂肯定高兴啊,连连道谢。
我见杨复傻不愣登顾头不顾尾的,有点急了,轻轻咳嗽两声。他听是听到了,回头瞅我一眼,说:“嗓子不舒服?这天气是干。张嫂帮忙熬个川贝梨子……”
“不用,我等下吃点枇杷膏。”我说。
“也行,我给你去拿啊。”
杨复殷勤地去找枇杷膏了。
我真是要他有什么用!
指望不上杨复,我只能靠自己了。我问张嫂:“那有替工的人选吗?菲儿还小,离不了人,半个月,我和杨复应付不来。”
张嫂笑着说:“有,有,怪我没来得及说,刚杨先生给红包,把我给高兴忘了。您放心,我肯定给安排好。”
我放心了:“嗯,那就好。”
没想到,我放心早了。
张嫂找来替工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姓王。王嫂的工作能力远远比不上张嫂不说,工作态度还很不端正。
我有天下午外出办事儿,在家附近,杨复打电话给我。他知道我在附近办事儿,问我等下回不回公司,方便的话回家帮他拿个文件回公司,不然小兆得一来一往,耽误工夫。
我说好。
我就回去给杨复拿文件了。
王嫂和菲儿没在家,这我倒是不担心,张嫂刚来的时候就给我看过一张时间安排表,很科学,天气好的时候,月嫂会用婴儿车推着孩子去小区里晒太阳、接触大自然,不能总在家闷着。偶尔,我不上班的午后出门,也会在小区广场那边看到很多人带着小孩聚在一起。
我拿了文件,准备回公司,途经广场,远远看到了王嫂和其他人。我愣了下,把车子放慢速度,直到最终停下来。
王嫂正在激情洋溢地跟面前几个看穿着打扮应该也是月嫂或保姆的人说着什么,菲儿和那些人带来的孩子都躺在婴儿车里,被晾在一旁。有几个大点儿的小男孩在旁边跑来跑去地扔皮球玩。
我看着那皮球在菲儿的婴儿车旁飞来飞去,心惊胆战。
王嫂压根眼神没分给菲儿一下,就顾着在跟人聊天了。
我熄火下车,朝那边走了过去。
走近一点,我听到王嫂是在跟人八卦她的临时雇主、也就是我和杨复这对男同性恋。
她说得信誓旦旦口沫横飞,说看到我和杨复激吻,舌头都快打结了,她天天能从客厅的沙发底下捡出男士内裤来。
我:“……”
她生不逢时。
如果早几年,在前一套房子里的时候,她说这些,我可能会惊恐地先检讨自己。但现在我可以肯定她是在瞎编。
我就快在卧室都不想让杨复碰我了,我还在客厅跟杨复怎么怎么?没这兴致了。
我甚至还试图说服杨复同意把我们卧室里的床改成两张。他反应特别激烈,死活不同意。我只能暂且作罢。
他还委屈了三天,那三天里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对他干了多可怕的事情。
可能其他家的月嫂见过我、记得,或者是光看我现在这肯定说不上和善的神色就能猜出我的身份,总之,她们不自然地咳嗽起来,疯狂给王嫂使眼色。
王嫂看懂了她们的眼色,回头和我对视,声音戛然而止,大家无从得知她在厨房的垃圾桶里见到了几个用过的安全套了。
王嫂被我当场开除是肯定的事情。
我让她现在就走,我记得她带来的行李就一个旅行包,估计都是些换洗衣服,现在就回去收拾了走,我没空说别的,还得去公司送文件。
她看起来不服气,好像想辩解,但实在是无从辩解,悻悻然地黑着脸往我家走,菲儿都没管。
我推着菲儿的婴儿车回去,盯着王嫂收拾了她的行李离开,把给她的临时门锁密码消除了,然后带着菲儿和文件开车去公司。
从进公司大楼开始,我就感觉很多人在看我。
我社恐发作,但只能强作镇定。这都是杨复的错。
在电梯里遇到了行政部负责人,她很明显地愣了下,看看菲儿,看看我,问:“黎总,这……你孩子?”
“不是。朋友家的,有事给我带下。”我说。
她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看回菲儿脸上,笑着说:“好可爱。”
周兆是知道菲儿的,他见我带着她来,忙迎上来:“黎总。杨总在办公室会客。聚变影视的郑总。”他看了下菲儿,贴心地问,“月嫂怎么了吗?菲儿我来带吧。”
这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而且一路上菲儿都很乖,于是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没事。我帮杨总拿文件过来,那就不进去了,你送一下吧。”
周兆点点头,接过文件袋。
我正要推菲儿去我办公室,她在这个时候哭了起来。
“……”
救命。我想起了她刚来第一晚时的场景。
到底为什么在月嫂身边她就不哭啊?张嫂就算了,她在王嫂身边也不哭。
我把菲儿从婴儿车里抱出来哄了下,没用。周兆说他试试,我就让他抱过去试试了,还是没用。
他忽然神色微妙,犹豫着说:“是不是要……换尿片了啊?”
我没闻到什么气味,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闻到了。
“可能吧。”我不确定地说,“旁边会议室里没人吧?去那里面看下。”
总不能堵在走廊里检查婴儿尿片。
周兆点点头,转身刚走一步就停下来,看了下婴儿车,抬头看我:“带尿片了吗?”
“没。”我说,“我马上买。”
我马上掏手机找跑腿送婴儿纸尿片来,一边跟着周兆往会议室走。
突然,身后传来杨复的声音:“川儿,怎么了?”
我和周兆都停了下来,回头看到杨复从他办公室走过来:“怎么把她带来了?她又哭什么?我刚从玻璃看到你们了。”
我先没理他,把纸尿片下单,然后才回答:“有点事,我把王嫂退了,等下跟月嫂公司联系下,让他们另外安排人来。回去再跟你细说,你先忙你的,资料我给你带来了。我跟周兆先去会议室,别让菲儿吵到大家工作。”
“那行吧。周兆你先帮忙弄下,弄不来就叫吴靓来帮下手,她俩孩子,肯定懂怎么哄。”杨复说。
周兆应了一声。
杨复拍了下我胳膊,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跑腿很快就把纸尿片送来了,我和周兆合力给菲儿换好,周兆抱着她哄了会儿,谢天谢地,不哭了。
周兆问我:“黎总,你是打算带她下午都在办公室吗?”
我说:“嗯。”
周兆很担忧地问:“那……奶粉带了吗?”
“……我马上买。”我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会忘记带上婴儿尿片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