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过往的那些其实都是梦。
我洗了个澡,换上日常上班的西装皮鞋,开了车往我的事务所过去。
事务所已经招了人在运转了,唐骏铭介绍了几单生意,都是新公司、微小型公司,能获得的利润极少,但我挺满足的。
中午,我到楼下找唐骏铭吃饭,忽然周兆打我手机,问我知不知道杨总在哪,公司有事急找,但他不接电话。
我把酒店名告诉周兆,让他去问问。
吃完午饭,我刚回办公室,周兆又打给我,说他在酒店客房找到杨总了,发高烧快四十度,现在人在医院,烧迷糊了,一直拉着他喊川儿。
说不定喊的是边西川呢。我心道。
“我把定位发给你。”周兆说。
“不用。”我说,“你该照顾他就照顾,不用特意联系我,我和他感情破裂,在协议离婚,只是为了公司,暂不对外公布。你不是外人,现在就告诉你也好。”
周兆试图劝和,我强行结束话题,挂了手机。
但他还是把医院的地位发给我了。随他便吧。
之后大概半个月,杨复没再骚扰我,周兆也没找我,其他说客都没出现。
我租了一套离事务所十分钟车程的酒店式公寓,渐渐习惯了新生活。唐骏铭也住这栋楼,行云周末会过来陪我。
第96章 周五的时候,我约了人吃晚饭谈合作。今时不同往日,我得像从前的杨复一
周五的时候, 我约了人吃晚饭谈合作。今时不同往日,我得像从前的杨复一样出面社交。但我和他不同的是,饭局就是饭局, 推杯换盏间喝几杯酒也可以, 但别的我不会做。
确实遇到过那种喝了几口马尿就撒疯来事儿的,但我不惯着,能谈谈,不能谈就不谈,不差这一口饭吃。何况,这种品性的人, 合作不成倒是好事, 让我提前规避了风险。
今天约的这人姓文,比我年长将近十岁, 是我硕导的表亲,之前在国外发展, 今年才回来。
他带了女儿来,来之前打电话向我“告罪”,说保姆摔伤了腿, 他不放心把孩子给别人带。
席间, 人有三急, 我和文总说了声,起身出包间去洗手间。
虽然这会儿洗手间里没别人, 但我还是去了隔间,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
解决完个人问题,我从隔间出来, 见有人背对着在小便池方便, 愣了下, 转瞬告诉自己别多想,只是背影相似而已,哪有这么巧的。
我收回目光,去洗手。
那人方便完,也过来洗手。
我正搓着洗手液,听到熟悉的声音说:“不是不喜欢小孩儿么。”
“……”
还真有这么巧的。
我抬眼,从镜子里和杨复对视。
他扯了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看起来情绪稳定:“谁给你介绍的啊?拉黑吧。那么大岁数,还带一孩子……起码四十有了吧?什么情况啊?说说?”
“我在谈生意。”我很无语地说。
其实我完全可以不搭理他,但我怕他在这里发疯。
“谁谈生意带闺女来啊?”他说。
我不冷不热地怼回去:“喜欢谈生意带性工作者的确实是无法理解。”
他不说话了。
我回到包厢继续和文总吃饭聊合作,很快就忘了刚刚那个不愉快的小插曲。
饭后,我和文总父女在饭店外的露天停车场分别。
这停车场挺大的,我车停在很靠里的位置,现在又是高峰期,开出来时,出车口堵着长队,我只好停下来慢慢等。
忽然,我心念一动,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地看向了某个方向。
杨复站在那儿,靠着他车的门,脸上没有表情,一边抽着烟,一边直直地看着我。
我收回目光,看着前面车的尾巴。
大概十来秒不到,我余光瞥见了杨复朝这走,正犹豫是否把车窗关上,他已经过来了,对我说:“我知道你现在住哪儿。”
我没说话,也没看他,就当一切都是幻觉。
他继续说话:“你想一个人静静,我就没去找你。”
他总不能指望我说谢谢他。
他的语气很温柔,甚至有点儿低三下四那意味,问:“静完了么?气消了么?这段时间一直下雪,我冒着冰冻,把咱家院子地都犁了一遍。我知道你嫌那玩意儿,我也嫌,晦气。我把他踩过的地方都刨了新砌了,还自己搓抹布兑84消毒擦了至少三遍。我那天是没想到他突然找上门来了,还带了狗仔。我不是怕狗仔拍他,也不是怕狗仔瞎写我,我是怕狗仔瞎编去网上黑你。但后来我回过神儿来了,是不该让他进来。我当时犯蠢了。”
“行了,不要说了。”我打断他的解释,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不是因为一件事、两件事做的这个决定,而是不想继续维持这段早就摇摇欲坠的感情了,我真的很累,杨复,它令我很痛苦,痛苦到我没有余力去寻找我对你的爱了。我们就这么散了吧,好聚好散,以后再见面,至少还能像现在一样平静地寒暄几句。”
也许,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他看了我一会儿,问:“如果我愿意放手现在的一切跟你去环游世界呢?或者是回镇上去。哪儿都行,你想去哪儿,我就和你去哪儿。你不是很想的么川儿,你还是爱我的,只是我不好,我太自负了,自以为是,自大,被成功冲昏了头脑,脑子不清醒……都是我不好。我现在清醒了。这两个星期我反复地想了又想,想明白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我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失去你。川儿,这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没有考虑太久,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考虑。我沉默的这几秒只是因为心中有股惆怅罢了。
我的答案是确定的。
“不好。”我说,“后面按喇叭了,你让开点,别蹭到你了。”
他站着不动,问:“那天如果我答应了,是不是就算后面发生了这些,你都会原谅我?”
我诚实地告诉他:“说实话,我不知道。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假设没有意义。不说了,你让开点。”
他真的往旁让了两小步,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以为他不会让,已经做好了打算,他不让我也能开,反正就只是很缓慢的速度往前挪个几米而已,刮不伤他。
当然,他让了更好。
我随着车流往前开了几步,又被堵停了。
杨复跟过来,我正要把车窗放上去,他问:“哪天有空?我让律师安排时间把字签了。”
我一怔,抬眼看着他。
他说:“你想签的都签了吧。就像你说的,我们不如好聚好散,以后见面还能打个招呼说几句话。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肯回头了,我赖着也没用。”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我只能这么说。
他笑了笑,欲言又止,半晌,说:“开车慢点。”
“嗯。你也是。”我礼尚往来地说。
他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回饭店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呆,直到后面的车又按喇叭了才回过神来,忙把车继续往前挪,可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答应了和我分手。
他答应得太突然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这样也好吧。也许只是因为他真的很会权衡利弊罢了,也许是因为他也累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就这样……就这样吧。
翌日上午,一直在帮杨复打理法律事宜的唐律师联系了我,说是杨复让他和我或我的律师磋商相关细节。
我想了想,找了个律师为我代理此事。
我和杨复没有需要争论的世俗利益纠纷,我只想把他以前给我的财产都还给他,除此之外就是和他解除在国外的婚姻关系以及在国内公证过的意定监护的关系,所以很快就敲定了所有的细则。
一周后,我们约定了时间在律所签字。
唐骏铭说怕杨复临场反悔、纠缠我,而我又心软,所以他非要陪我一起来,亲眼看着我签完字才放心。
我原本觉得这没必要,但仔细一想,他说前半句是有道理的。
我不是让他陪我去,就得是叫行云陪我,就……还是找他吧。我和杨复是行云的长辈,有点包袱。虽然行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我还是有包袱。
我们约的是下午两点半,我和唐骏铭以及双方律师都准时且客气地提前十分钟抵达现场,杨复迟迟没有出现。
两点四十五的时候,他的律师给他打电话,电话那头杨复说在路上了,堵车。
我们安静地等到了三点十五分,杨复还没到。他律师又打给他,他说快到了,还是堵车。
三点四十五的时候,他律师再打,他说到了到了,等电梯。
在他迟到的这一个小时零十五分钟里,我其实已经做好了他反悔不来的心理准备。这属于耍赖皮,但杨复耍赖皮是一件不会令我吃惊的事情。
倒是他最终还是来了,好像真的只是堵车才迟到,这令我挺惊讶的。
姗姗来迟的杨复看起来状态好又不好。
他穿了套我没见过的新西装,皮鞋擦得噌亮,发型看起来也是特意做的,脸上笑眯眯,但眼神有些迷离,看起来像是……喝高了。
他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中午有个饭局,聊高兴了,喝多了,差点儿误了事儿,等弄完我请大家吃饭赔罪。”
唐律师和他说了两句过场话,让他坐下来,由律师先大致讲解一下等下要签的文件。
杨复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从兜里摸出烟来拿了根叼在嘴里,正要打火,忽的停下,左右看看,把打火机塞回兜里,说:“不好意思啊,我酒没消,犯困,出去抽根烟再说吧。”
唐骏铭冷笑了一声,对我说:“我就说他会反悔。”
我正要示意唐骏铭别说话,突然一道黑影子就从我眼前闪过,原本唐骏铭好端端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这下子被突然发起狠来的杨复推得倒在了沙发上。
因为刚才杨复一直笑眯眯的样子,大家、包括我,可能包括唐骏铭本人都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甚至直接动手。我们都愣了。
两三秒后,我回过神来,警告地看了下杨复,然后扶起唐骏铭。
唐骏铭低声跟我说没事。
我无声地呼吸一口长气,正要催杨复赶紧把字签了,杨复发起疯来:“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黎川跟我离了也轮不到你吃肉!喜欢他的多了去了,你算什么东西!”
我忙试图喝止他:“杨复!”
杨复冷笑了几声,看着我,正要开口,唐骏铭淡淡地说:“你这种人会这么想很正常。”
我正要让唐骏铭别说了,杨复一把扯开我,拽住唐骏铭的衣领子就要打他。
“杨复!你住手!”我急忙拉住他,“今天说好了是来签字的,少说些废话。”
杨复扭头看着我,嘿地笑了,说:“我喝醉了。”
“……”
根本就是假醉撒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