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别致啊。”
她若有所思望着黑影,居然没有办法被锁魂。
刚从床上下来的温时听到宠物一说时,神情郑重了几分,果然这只恶魔一直在注视着所有人的言行。
连同阿雨来时说的话,它也知道。
阿雨看向温时,用眼神询问要不要继续抓抓看。
她的力量被这方世界限制了,虽然还没能摸清这恶魔的老底,但火拼的话,不会输。
温时沉思半晌,摇头。
带个不确定的东西在身边着实不安全。何况目前他还感受不到这只恶魔的恶意,对方甚至可以说是很纵容他们了,被突然袭击了一次也没有展开报复,真撕破脸未必是件好事。
“我会配合你的生意,”温时警惕地望着黑影,“但我要如何确保这个人未来不会被其他人领养?”
《怖事会》的很多故事都是重复上演,这就是温时为什么明明有更漫长的折磨人法子而不用。
斩草不除根,来日总是个隐患。
黑影是个讲诚信的恶魔:“每个孤儿院待过的存在,只有一次被领养的机会。”它专门强调了一个量词:“永生永世。”
温时陷入沉默。
副本里连人的话都不可信,更遑论怪物。
不过在这件事上,恶魔说谎的概率不大,阿雨都没能一击伤到它,恶魔没必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信徒,在这里浪费时间和自己打心理战。
考虑完各方面的因素,温时微点了下头。
恶魔消失得很干脆。
阿雨似乎对放跑了这玩意很是遗憾:“这么脏的邪物,很有用的。”
温时看得很开,至少今天他学会了一个道理:宁要免费的,不要便宜的。
免费的好歹能短期获利,谁要和这只恶魔做交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温时突然捂住心脏。
阿雨担心道:“不舒服吗?”
“我在唾弃自己的善良。”温时一脸感慨。
刚刚有那么一秒钟,他居然同情起了裴鸿信。
确定他没有什么不适,阿雨暂时离开,提醒温时如果恶魔去而复返,随时喊她。
温时自认叫家长第一名:“放心。”
屋内重归寂静,温时收起【青木剑】,重新看向电子盘,评论还在求恶魔名单避雷。C+级副本的怪物一向不被人重视,刷屏了许久,也没看到有人给出答案。
“弗兰克医院的病人……”
温时开口说了几个字后,评论区怪物们的视线终于又回到他身上。
“要不要和我打个赌?”他指缝间翻转玩着那枚和胖子形成债务关系留下的硬币,这枚硬币好像有魔力,每逢温时同人打赌,光滑的那面都会变得更加柔软,类似皮肤的触感。
109号在所有病号里最为活跃,缓缓发来一个问号。
“跑进医院的那个记者是我朋友。”主持人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了,温时再遮掩也没用,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在思量。
怪物最喜欢伤害他人至亲好友获得快感,主持人远称不上重要之人,但温时要救他,就得需要一层让怪物信服的搭救关系。
“下一个故事结束前,如果我能靠自己挣来一万观众量,你就得保住记者团队的命。”
阿雨的能力已经暴露,温时特意强调了靠自己这三个字。
【109号病人:输了呢?】
“这个直播端口好像很厉害,输了就让管理员把我带到你们面前,任凭各位处置。”温时故意用轻飘飘的语气说:“赌命呗,输赢对你们都没损失。”
温时还不知道他上次给主持人写信非常有效用,主持人在被医院的怪物发现后,照他所说赞美了初代院长,以来做人物传记为由,才没有被立刻抹杀。
不过这个理由不能当保命符,没有深层区域病人愿意保他的话,主持人的结局非疯即死。
温时内心不断呼唤游戏。
尊敬的游富商,我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去,反正3S副本上线后,我早晚得下这个副本。如果打赌输了,千万不要立刻浪费力量传送。
然而面上€€€€
“为朋友,出生入死又如何?”温时唇畔浮现出笑意,硬币被高高弹起,他单手接握住,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
【109号病人:@性瘾症死变态,要和他赌吗?】
【233号病人:我无所谓,反正被吵醒了后很无聊。】
一万阅者量可不是个小数目,拿现在来说,一共也才不到三百的观众。
这种没人气的短篇,除非怪物私下奔走相告,根本没有阅者会主动点进来。有了赌约后,其他怪物就更不可能为个人类打广告了。
【109号病人:@管理员,出来做个公证。】
【剪刀奶奶:终于等到故事角色主动作死,还好我没放弃。】
“游管理员进入直播间。”
【可。】
红色的血字出现在公屏上。
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不得不说,游戏的公信力和威望几乎针对覆盖了所有维度的怪物。
它出现后,评论区要规矩了很多,直到系统提示游管理员已经离开直播间,弹幕才迟钝地开始嘲笑温时的不自量力。
温时内心松动,翻身握着硬币睡了过去。
半夜,熟悉的警笛声再次出现在别墅外,管家被带走了,投放危险爆炸物的罪名可不轻。至于更改遗嘱一事还没有办法确定真正的嫌疑犯,其他玩家一致把责任推到管家身上,没有更多证据的前提下,暂时没有玩家被带走,但警员要求他们最近不要随意离开别墅。
要求归要求,天一亮,温时就准备出门一趟。
整晚睡了不到三小时,他先钻去洗手间,痛苦地用冷水洗脸:“没有比我更操劳的了。”
事实上:有。
裴鸿信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恶魔那句终结麻烦,成为他现在唯一的指望。裴鸿信没有不切实际地寄希望于恶魔出手杀了小畜生,最好是裴温韦也有哪个细节疏漏了,像他们这些拿到遗嘱的人结局一样,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受罪,你也别想好过……”
饱含怨念的诅咒从牙缝间蔓延,尚未进一步通过空气传播时,被门口笑吟吟的声音截断。
“瞎咕哝什么呢?”
裴鸿信一抬头,就看见温时抱臂倚着门框站立,手里还勾着一把车钥匙,面上的笑容和第一天在孤儿院见面时一样,仿佛温和亲善到了骨子里。
“好不容易才找到老爷子的车钥匙。”温时碎发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滴下,主动张开双臂:“乖儿子,爸爸开车带你出去浪。”
温时站在原地,裴鸿信却忍不住朝后退去。
前所未有的恐慌占据了大脑,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恐慌,明明有和恶魔的交易打底,但内心的不安却在急剧上升。
“害……”温时叹息一声,只能主动往前走。
裴鸿信已经退到了墙角,背后墙面传来的寒意顺着脊梁骨一路飙升。
一双大手直接把他提了起来,小孩子的双腿徒劳地在半空中挣扎,裴鸿信试图不断呼唤着恶魔。
“救我,”他已经顾不得会暴露的问题,被扛着经过走廊时,朝着书房的方向用力嘶吼着,“你承诺过的!”
书房,塑像安静地立在神龛里,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泥塑,岿然不动。
阿雨白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担心熊孩子开车时制造麻烦,温时出门前诚邀正在花园散步的小花共同兜风。小花忍住想把裴鸿信毒哑的冲动,戴上耳塞坐进跑车。
一般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和噪音源共处一个空间,不过小花有些在意昨晚律师交给温时的玩意,所以才愿意一路随行。
起初裴鸿信以为温时是要和之前那群玩家威逼时一样,把自己丢到哪个怪物窝。直到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通过观察车窗外的景观,记忆力极佳的裴鸿信顿时面色剧变。
他终于猜出了温时的目的地!
裴鸿信身子颤抖了一下。短暂的慌神后,他立刻用仅存的一点微薄积分兑换了攻击道具,试图制造车毁人亡的惨剧。
可惜有小花在,裴鸿信连释放武器的机会都没有。
柔软的长鞭缠绕住细小的手腕,小花不常用这东西,对比柳蕴的鞭子,她的鞭子缺少锋利和力道,更像是令人窒息的长蛇。
“反应这么大?”眼看腕骨都出现了深深的血痕,裴鸿信还在继续用力挣扎,小花一挑眉尖问:“你是要把他送火葬场吗?”
温时透过后视镜扫了眼情况,淡淡道:“孤儿院。”
小花对世俗间的恩怨不感兴趣,问了一句后开始闭目养神。车子越开越偏,除了偶尔从裴鸿信口中发出的咒骂声,就只剩下导航的智能提示。
“我发誓,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会让你悔不当初。”裴鸿信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引导温时杀了自己。
属于孤儿院的故事篇章已经结束,裴鸿信亲眼见识过一起进入那里玩家的死亡方式,根本不敢想象再次进去后,所要面对的一切。
狠话并未得到回应,裴鸿信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从游戏许诺到现实的好处,连出去后投案自首的话都撂了出来。
温时全程充耳不闻,专心开车。
车窗半开,不久荒郊熟悉的焦炭味道涌来。
温时这次一路把车直接开到门口,彩虹牌匾上,孤*院中间的字依旧充满着神秘感。
小花皱了皱眉:“这东西……”
“别一直盯着看。”温时提醒她:“会掉理性值。”
今天天气不错,一阵嘶哑的欢声笑语飘出来。女人正带着院里的小孩玩滑梯,车轱辘的声音传来时,所有人同时停下动作。
一群烧黑的小孩手拉手站去女人身后,怪笑地望着今日院里的来客。
温时镇定地下车,臂弯上还挂着疯狂挣扎的裴鸿信。
“好久不见。”他主动冲女人打招呼。
其实也就两三天。
温时已经掌握了在这里说话的技巧,单刀直入问道:“能物归原主吗?”
女人干枯的容颜看不清喜怒:“你要弃养?”
温时答非所问:“我要捐钱。我刚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我决定大部分都捐给这里。”
他看着简陋的滑滑梯:“一切都是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