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名观众发出评论时,手腕会格外的冰凉,温时想不注意到都难。
计元知说过有替死道具的玩家,现实里多是天煞孤星或命运坎坷,究其原因,游戏中的替死道具都是出自丧门神之手,双方属于同类相吸,命不硬的接不下来这个因果。
历南属于硬过头的那种。
内院传来动静,温时飞速从第二扇门往外院窜,影子不可能刻意放水,那是在挑衅游戏。如果是真的城主面对闯入过第二扇门的玩家,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所以影子也得杀。
温时已经感觉到一股阴凉的气息在周围环绕。
历南他们用的是极为稀有的提速道具,温时不管用什么都赶不上那两人的速度。情急之下,他激活了完全变身体,并且用大封印术封印住了自身气息,团起来和一堆黑石头肩并肩。
上个副本在舞台剧里演过石头,这活他熟。
仅仅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城主”现身。他用涣散的眼睛扫过庭院的每一寸角落,在掠过某个油光水滑的“石块”时,阴郁变态的“城主”怔了一下。
夜风吹过,毛发悠悠晃动。
……庭院里的正经石头不会长毛。
城主定定看着这一幕,在原地站了几秒,最终转过身回内院,一边吐血边无奈地笑了笑。
吐血是一种规则的反噬,惩罚他发现了温时却没痛下杀手,但这个反噬在能承受的范围内,毕竟温时封印了气息企图鱼目混珠,存在被忽视的可能。
城主的脚步渐行渐远,长毛的石头重新活动了起来,一点点地朝大门外挪移,只剩跨过门槛的时候,被抱了起来。
小花揉了揉猫猫头:“吓坏了吧?”
温时把历南的道具还回去,顺带甩了下尾巴抽打对方的胳膊,表达不满:“下次记得提前告知一声。”
这两人搞出动静消失后,温时立刻明白是想做什么,影子原本应该是冷酷无情的人设,简清嵘的影子似乎不符合这个特征。
所以历南用这种方式试探了一下。
倘若真的是完全复制粘贴的黑暗面,影子刚刚就不会轻易放过温时。
小花意味深长道:“不是黑暗面,你们说他究竟是什么?”
三人心中其实都有了答案。
简清嵘的身上有恐怖之主的眼睛,稍加推测影子身上应该也有恐怖之主的一部分。
历南淡淡开口:“梅老板看不上金钱交易,黄金之城在她眼里没有价值,那枚天价筹码应该是恐怖之主的器官。”
换言之,影子抵押了自己。
“……梅老板还说过赌注也是在给其本身留后路。如果恐怖之主和游戏的博弈中,你压游戏胜利,而且确实游戏胜了,赌注就归你所有,变成筹码的影子也是你的。恐怖之主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温时颔首:“恐怖之主这局明显处于被动状态,想要破局只有这一种方式。”
小花笑容逐渐变态:“恐怖之主把切片给了你,影子里或许还有一丝他的灵魂,他永远在输给你。这还不够浪漫吗?”
“旁的事情先放一放,”历南永远只看重点,“线索任务已经足够预判这局要押谁赢,恐怖之主留后路说明知道会输,所以借助金钱天秤把自己的一部分作为筹码留下来。游戏也知道他在玩这手,但没有办法,游戏左右不了金钱天平。”
短暂沉默了几秒后,温时轻声道:“看来可以下注了。”
……
丧门寺。
直播间是乱码状态,跟着下过注的丧门神并不影响观看。
他身上有一种天生六亲不认的气质,无论何时都丧着一张脸,看上去更显晦气。
温时的影子曾在龟人建议下来到丧门寺,此刻少年被迫坐在佛像下看经书,丧门神说他戾气太重,需要磨练。少年很想一钢管戳穿对方的肺管子,奈何能力不够。
姑娘在旁边跟着念经书,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一直在被支配?”
少年咒骂了一句龟人。
龟人对温时显然产生了过分崇拜,故意让自己来丧门寺,好引起丧门神的注意,注意到了影子,自然也会注意到原身。
外面有一层水幕,正在直播黄金城发生的事情,丧门神自言自语:“原来恐怖之主在打这个主意,难怪他敢在虚弱到不得不沉睡的时候,同意和至高意志展开博弈。”
丧门神动了心思。
恐怖之主拥有净化的力量,是它们天然的克星,也是它们最垂涎的食物。
没有真灵不想吞噬恐怖之主,既然这次恐怖之主必败无疑,自己为何不去分一杯羹?
“看在你没杀我们的份上,友情提醒一句,”少年撇了撇嘴,“路别走窄了。”
丧门神望向寺内。
少年指了指上面。
丧门神冷淡道:“至高意志不会无缘无故在真灵的地盘上进行监控。”
确定游戏没在听,少年才继续说道:“想要猎杀恐怖之主,需要海量的怪物联手,其中甚至会有真灵参与,大家齐心协力才有机会。”
丧门神点了点头:“不错。”
少年伸出一根指头:“所以这场博弈中,你口中的至高意志只有一次全力出手的机会。”
梅老板说赌局很快会见分晓,那在出黄金之城前,这场大战很有可能开启。
少年眼中像是有黑色的潮流涌动:“但如果他们围杀错了呢?”他站起身,望着前面的佛像说:“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一般是怎么判断分身和本体。”
丧门神被这个蠢问题无语到,“当然是强大的……”
话未说完,面色微变。
少年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分身不会继承本体的情感延续,你有见宋炎继承镜子真灵对温时养父的情感吗?”
但是恐怖之主分裂出的眼睛,大脑,这些属于本体的切片,对温时的情感依赖完全超标。
少年拥有温时的记忆,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得要更加透彻,古堡时天空中会出现那只眼睛,是因为温时接了删除档案的任务。那个时候的观望,纯粹是一种好奇。
“感情是游戏的视觉盲区,它从来不会考虑这个因素。”
游戏和旺财银行的行长一样,一切从利益角度分析。
以它的视角来看,是自己先选中了一名玩家用来消灭分身,结果分身意外和玩家产生了过多的羁绊。恐怖之主抓住这个机会,送眼睛送力量,再分割出切片主宰黄金城,暗地里促成温时和梅老板的交易,继而让切片作为筹码。这样哪怕大战输了,切片落在压游戏赢的温时手中,他就不会死。
实际情况却是,恐怖之主把所有的力量留给分身,自己洗去记忆,带着灵魂去副本里当小boss。
世间的恶意从未消散,只要有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供给,恐怖之主再次强大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博弈也是有条件的,恐怖之主输了灰飞烟灭,赢了游戏肯定要付出什么代价。”少年说:“这次直播传出去后,一定有不少真灵冲出去参与围剿恐怖之主,杀到最后杀了个分身,想想还挺有趣。”
丧门神可不觉得有趣,他眯了眯眼:“你不怕我把这一切公之于众?”
少年摇头:“其他真灵陨落,游戏元气大伤,对你有益无害。”
垂眼静默了片刻,少年幽幽叹道:“先手必胜。”
真正的先手从来都是恐怖之主,不是游戏。
丧门神忍不住再次看向水幕,里面的三人又开始长篇大论分析着恐怖之主输定了的事情,现在看这一幕怎么瞧怎么刺眼。
影子能分析出的事情,原身也可以,显然这番讨论是在胡说八道。
“不然你以为他们几个为什么突然停在那里哔哔个不停?”少年冷笑:“三个大聪明正联起手来懵游戏呢。”
字里行间全在诉说着你赢定了,恐怖之主自知不敌已经准备好退路,我们都要押你胜利的意思。实际他敢打包票,温时那个蔫坏的,反手就会去押恐怖之主胜利。
第157章 怖事会
城主住处外很少有车辆经过,三人只能徒步前行。
温时最省力,反正现在是黑猫的状态,其他两人轮着带他前进就好。
小花摇头:“如果要评选黄金之城第一会吃软饭的人,你……”
肩头,黑猫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如墨的皮毛比夜色还浓。
“……”你赢了,谁叫你有吃软饭的资本呢。
别人走夜路,温时另有事情做。
他从背包中取出梅花苞,那朵花苞作妖地自动卡在三角耳上,温时抖了抖耳朵,用爪子接住,张口道:“我要押注。”
花苞瞬间变得虚幻,当它消失的一刹那,温时的脑海中慢慢有同样的花苞在绽放。他闭眼看到了一架小天平,一端用红字写着游戏,另一端漂浮的黑气,代表着恐怖之主。
温时用意识操控着花朵,小心放到了属于恐怖之主的托盘中。
漆黑的托盘里,糅杂了唯一的一点艳丽,竟显得格外和谐。
这一刻温时有一种难言的轻松感,和完成下注无关,从梅老板的赌局开始,那种长久处在游戏监控下的感觉变得十分薄弱,也不知道这梅老板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如此强悍。
完成下注后,温时脑海中的小天平迅速消失。
“只要有作为筹码的影子在,恐怖之主就还有复苏的可能。”黑猫目中涌动着一丝担忧:“就是不知道本体死了,简清嵘会不会受到影响。”
小花:“应该不会……你不用太过担心,筹码里很可能有一丝恐怖之主的灵魂,本体便不算真正的消亡。”
一人一猫认真讨论着以游戏胜利为前提的剧情,历南没有再加入表演,专心留意出租。
二十分钟后,终于有一辆过路的车,三人成功搭乘回到赌场。
梅金赌场内比他们离开时还要热闹,各种摇骰子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在赌徒的耳朵里,这比交响乐还动听。
一路脚步不停走进电梯,温时认真思索如何赚够剩下的一个亿,玩家能在黄金之城停留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超过这个时限,就再也出不了这座城。
【1】、【2】……楼层在节节高升,快要抵达温时所住的那一层时,小花突然跳离了先前的话题探讨,幽幽说了一句:“不要犯和它一样的错误。”
叮!
电梯门开的声音和最后几个字重叠。
小花不住这一层,但还是下来送他到门口,温时站在对方肩头刷开客房门,独自陷入沉思。
“明天见。”小花甩着马尾离开。
借助柜子,温时三两下便灵巧跳上了床。
他知道小花那句话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像游戏一样,习惯性忽略情感因素,永远只想着怎么赢。温时也清楚在有些事情上,他持不该有的回避措施,比如长久以来对简清嵘的态度始终如一:主动招惹,不拒绝,不负责。
应对危机重重的副本已经很消耗精力,温时不想再去深入思考简清嵘好感度百分百的意义,更不会去琢磨自己对待他为何与别人不同。
如今这个问题被抛到了明面上。
无论是切下来的眼珠还是影子,都继承了来自本体的强烈情感,这根本不是一句朋友可以轻易界定的。
柔软的大床上,黑猫趴在阴暗的角落不动,垂头耷耳,彻底丧失了睡意。
温时没有召唤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