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站了起来,打开了小客厅的灯,明亮的光唰一下亮起,甚至有点刺目。
他把箱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夏余眯了眯眼睛,等看清是什么东西后,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是一个手工帆船的模型,大约十二寸的身长,酸枝木的船身,三帜三甲板的战舰,白色的帆,无风也鼓起,船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炮门,都极为逼真。
乍一眼看去,几乎跟他哥哥送给他的那个帆船一模一样。 。
“这是什么?”夏余又问了一遍。
他心里其实隐约猜到了答案,却觉得有点荒诞。
“是我想赔给你的帆船,你哥那个已经被弄坏了,没办法再找到一模一样的,我根据自己的记忆力画了图纸,上面的每个零件都是我动手做的,希望能让你开心一点。”
陆昭也看着那个帆船。
其实他怎么会没有后悔呢?
他自负,愚蠢,把夏余像小流浪猫一样留在了门外,可是他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生怕夏余不进来。
他早就开始着手准备给夏余的赔礼,想赔夏余一个一模一样的帆船模型。
但他总想着等一等,等做好了再拿给夏余,可等真的最好,他跟夏余已经分手了。
他说,“我那时候太忙了,这个帆船又全是我亲手做的,等到做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们俩开始吵架,最后分手。所以一直没能拿给你。”
从夏余离开后,这个帆船就被他锁进了手提箱,刚跟夏余分开的那一年,他甚至不愿意想起这件事。 。
陆昭穿着柔软的居家服,却一点也不温和,比起许詹,比起夏余的哥哥,比起夏余生命里遇见的任何一个人,他总是最可恶的那个。
但再坏的人,也会心存幻想。
他说,“我这三年总在想,如果我早点把这个给你,你还会嫁给许詹吗,也许还是会吧,但你想起我的时候,会不会没有那么可恶?”
他也不希望夏余想起他,总是坏的一面。
他知道自己没有给过夏余温柔和爱,却还天真愚蠢地想要夏余记得他一点好。
他就是这样贪心。 。
夏余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他在书房待了半个小时,想当个成熟体面的大人。
但陆昭总是让他又变回几年前那个幼稚浮躁的学生。
陆昭说得没错,如果当年他知道在这栋别墅的某个角落,有陆昭亲手做给他的帆船,他只怕会开心得晕过去。
他太了解陆昭。
昂贵的礼物不代表心意,但是亲手做的,占据了陆昭大量时间的物品一定很重要。
哪怕这是赔罪,而不是礼物,也能说明他在陆昭心里不是全无地位。
可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他也不能再被一个帆船就哄好了。 。
“那你现在拿出来是什么意思,”夏余笑了一声,“都过去三四年了,想起来要赔罪道歉吗?”
陆昭摇头,“不是,我没有奢望你原谅我。”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他施加给夏余的痛苦,又怎么会这么轻松地一笔勾销。
“我只是很想给你,但一直找不到机会,”他说,“去年的圣诞节,我也回了川市,我拎着这个帆船站在你家门外,等了一整晚。我当时想了很多,想你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恨我,让我滚,我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可我等了很久,你始终没有回来,别墅里也没有人。我后来才知道,你跟许詹度假去了。”
夏余怔了一怔,下意识问,“怎么可能?”
去年的圣诞节,他确实跟许詹去了雪山,两个人一起爬山看日出,在山脚下的小镇里找小吃,还买了几块很有当地民族风情的毯子。
但那天的川市这么冷,陆昭怎么可能等在他的家门外?
“是真的,”陆昭轻声说,“我本来不知道你出门了,是住在你对面的一个老太太路过,问我在等谁,我说在等你,她才跟我说,你跟丈夫度假去了,让我别等了。”
而他知道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最先升起的居然不是痛楚。
他后知后觉地想,原来夏余也是跟别人去度假的。
结了婚,夏余的身边一直是有人陪的,会收到别人送的圣诞礼物,会跟别人一起喝圣诞蛋酒。
他对于夏余其实也没有那么无可替代。 。
夏余彻底愣住了。
因为他记得这件事,他跟许詹回来以后,对门的老太太确实跟他说过,有个人在圣诞节来找过他。
老太太笑呵呵地跟他比划,“很俊的一个后生,真好看,就是不笑,怪渗人的。”
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陆昭,可随即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不知悔改。 。
可原来,那真的是陆昭。
在门外雪地里等了几个小时,提着一个巨大皮箱的人,就是陆昭。
夏余说不出话。
他一点也不同情陆昭,他答应跟陆昭当情人本来就是想报复陆昭。
最好陆昭心痛得要死,看见他跟许詹在一起就气得发疯。
可他被客厅里的灯光晃得有些眼睛疼。
他模模糊糊地想,川市就算是南方城市,去年也是很冷的,在门外等上几个小时,不是傻子是什么。 。
陆昭慢慢走了过来,把夏余抱进了怀里。
“我没有奢望你原谅我,我也不是要赎罪求饶,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当年确实固执愚蠢,我没有谈过恋爱,不懂得爱人,但我并不是真的不在乎你。”
迟钝是真的。
没有爱人的天赋也是真的。
可他从来不是在离开夏余以后,才一夜爱上夏余的,他早就在心里留了夏余的位置。
偏偏他自己不知道,才有了如今的分崩离析。
他闭上了眼,像是又回到了那个雪夜,“我不想你跟别人过圣诞节,想到你会跟许詹在一起,你也会给他做难喝的圣诞蛋酒,我嫉妒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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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不好意思
第27章 “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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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等夏余真的躺到床上,已经是四点多了。
他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陆昭的帆船他最后也没有要,他躺在陆昭的臂弯里,迷迷糊糊的,声音都很轻,“你的礼物都给得太迟,我不想要了。”
陆昭对此也没意外,“嗯”了一声。
他已经被夏余拒绝了太多次,也逐渐学着习惯了。
但夏余咬了咬唇,“我不要,但你也不许扔,就放在这儿吧,万一……”
万一我想要了,我再带走。
可是最后一句话他没说,昏头昏脑地睡着了,小猫一样缩在陆昭的怀抱里,睡得很安稳。
陆昭久久地望着他。
万一?
万一什么呢?
这两个字后面有无限的可能,但好像哪一种,他都不应该去奢望。
他轻轻吻了下夏余的额头。 。
因为前一天睡得太晚,第二天夏余醒来已经十二点了,定了闹钟也没用,根本没听见。
陆昭倒是按点早起,已经上班去了,但他在床头的备忘录上写了自己的去向,还说安排了司机送夏余。
夏余盯着备忘录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起床洗漱。 。
在陆昭家吃了午饭,夏余就去画廊了。
他到了画廊,先看了宣传交过来的策划,还有这周要联系的媒体,几个人短暂又开了一个会议。
一直忙到下午,他脑子里还是想着画廊近期的宣传方向,画廊里的其他人闹哄哄地要点下午茶,夏余也凑了个热闹,也要了一份,顺便替所有人买单,得到了员工的热情赞美。
正当他坐在窗台前的小桌上吃司康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微信通话。
但等看清联系人的名字,他不由挑起了一边眉毛。
是陆原。
昨天在酒吧,他跟陆原交换了微信,本来只是老同学一个面子情,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
夏余想不通陆原能找他有什么事,但反正房间现在也没人,他想了想,又接了起来。
然而接通后,手机那头却很久没说话。
夏余咬了一口巧克力司康,懒洋洋道,“你不说话,我可挂了啊。”
陆原气个半死,“夏余!”
夏余慢悠悠应了一声,“唉……有何贵干。”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陆原为什么打电话。
果然,陆原强压着怒火问,“你昨天是住在我哥那儿吗?”
“对啊。”
陆原那边还是没忍住,小声说了句,“卧草……”
夏余笑了一声,“卧槽什么,我睡哪儿还要跟你报告吗,陆原,你对你哥的事情也太关心了吧。”
他从前就觉得陆原像个跟屁虫,明明单独一人的时候挺酷的,遇上陆昭就晕头转向,指哪儿打哪儿。
他不由狐疑道,“你不会喜欢你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