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有轻微的洁癖,却能纵容夏余在床上吃蛋卷,甚至会被冲昏头脑,觉得夏余这样很可爱。
而如今夏余离开了,再没有人会把他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他却已经不习惯房间如此整洁。
陆昭无声笑了下,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
他想起夏余刚才的话,伸手去枕头下翻了下。
其实在触碰到的一刹那,陆昭已经猜到了是什么,而等他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个小小鼓鼓的红包。
在红包上面,端正清秀的小楷是夏余的笔迹,“岁月新春又一更,迎春还是旧年人。”
而等红包打开,里面除了纸钞,还掉出了一颗糖果,圆鼓鼓,跟陆昭在图书馆随手给出的那一颗,一模一样。
陆昭把红包上的诗句又念了一遍,“旧年人”。
新春已到,夏余身边却还是他这个旧人。
他的母亲不在了,世界上再没有人会把他看作小孩,更不会有人给他红包了,但是夏余给了。
夏余最是嘴硬心软,说恨他,说永远不会原谅他,说要让他受尽折磨。
可最后夏余还是一次次纵容他靠近,怜惜他孤独,担忧他冷暖。
陆昭在一瞬间甚至有点替夏余不值。
他想,他何德何能,如此不近人情,不通风月,却还能得到一个夏余。 。
陆昭把那颗糖果的糖衣拆了,放进嘴里,很甜。
窗外隐约有鞭炮声,在寂静的夜晚清晰又喜庆。
他想,夏余大概已经到家了吧。
第57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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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靠在廊下抽烟,穿着灰底白色细纹的浴袍,外面随便罩了件羽绒服,小院里很冷,连墙角的梅花都是一股淡淡的冷香,但他刚泡完温泉,倒也不觉得冷。
夏家跟许家今年一起在温泉庄园过除夕。
这是夏津朋友经营的,特地预留了最大的一个庭院,庭院里有两栋独立的别墅,父母住一间,他们小辈住一间,互不打扰。
大家一起吃过了年夜饭,守岁到十二点,两边的父母就先去休息,只留下他们小辈自行安排。 。
夏余呼出了一口烟雾,他细白的手指夹着烟,烟头在暗色里一明一灭。
四野寂寂,连附近的烟火炮竹声都渐渐消失了,静得能听见枯枝断裂的声音。
他听见背后有点响动,但他没有回头,几秒后,一个身影凑到他旁边,对他摊开手,“也给我一支烟。”
夏余挑眉,嘲笑道,“你会抽吗?”
许詹也笑了笑,“阮森教过我。”
夏余便分了许詹一支。
但许詹显然抽得不多,还是咳嗽了几声,他跟夏余一站一坐,立在屋檐下,谁也没说话,周围安静无声,气氛甚至有点压抑。
“你准备什么时候找你哥哥说?”许詹问。
他跟夏余商量好了,干脆就挑今天摊牌离婚的事情。
农历新春第一天,不宜争吵,想来夏津跟许娉再生气,也不会在这天把他俩扫地出门。
夏余弹了下烟灰,“等我抽完这支烟。”
他这支烟还剩下一半。
“你呢?”他问。
“跟你一样。” 。
几分钟后,夏余的烟燃烧到了末端,他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
“走吗?”他站起来问许詹。
许詹盯着夏余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轻笑了一声,握上去,借力站了起来。
“我俩好像要去英勇就义一样。”他轻声道。
夏余笑了一下,“谁说不是。”
家庭本来也是一种战场,再相爱的家人有时候也需要互相博弈。 。
夏津正在二楼的房间里,而许娉则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看着乏善可陈的节目。
几个人都是夜猫子,谁也没有睡觉的意思。
许娉穿了一件颜色温柔的居家服,头发随意地绾在一边,大概因为素面朝天,她看上去比平时松弛,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一直兴致不高,刚才吃年夜饭的时候话也不多,现在心思也不在面前的节目上,里面的喜剧跟她毫无关系,她只是看着电视出神,连许詹坐到她面前都没有发现。
“姐,”许詹轻声叫她,“我想跟你聊点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楼梯上的夏余。
夏余也在望着他。
但很快,夏余又继续往上走。 。
半分钟后,夏余站在了夏津的房门外。
他嫂子带夏米尔回娘家过年了,本来夏津也要跟着去,但是有事情耽搁了,明天再过去。
所以最适合坦白的就是今晚了。
夏余的手指放在门上,用了好一会儿才敲了下去,“哥,是我,能开下门吗?”
门内传来了走动声,夏津过来开了门,脸上还架着一副银丝眼镜,神色很平静,“怎么了?”
夏余走进了门内,顺手关上了门。
他缓慢地吸了口气,“我有事想跟你说。”
夏津很少见夏余这么郑重的样子。
他从镜片后打量了夏余几眼,“什么事啊?”
夏余手心都出汗了。
他还靠在门上,而夏津坐在了椅子上,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指搭在一起,面带疑惑地看着他。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藏起不及格的物理卷子,最后又还是被哥哥发现了。
可这次的事情比一百张不及格的卷子还要严重。
当时那张物理卷子被夏津轻轻放过了,夏津笑话他没有理工科天赋,还安慰他下次一定会进步。
可这一次,他不知道夏津还会不会安慰他。 。
夏余咬了下嘴唇,声音有点干涩,“是我跟许詹的事情。”
他不敢去看夏津的表情,心里排练了一千遍,事到临头,脑海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他脱口而出,“我跟许詹离婚了。” 。
这句话说出口,夏余背上甚至出了一层汗,他不敢抬头去看夏津的表情。
离婚总是大事,尤其在他们这样的家庭,他跟许詹刚刚还在楼下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点烟花,怎么也不像感情破裂的样子。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要怎么跟夏津解释,但是等了许久,他都没等来夏津的盘问。
夏余小心翼翼抬起眼,却正对上夏津看向他的视线。 。
夏津没有笑,却也没有露出恼火的神色,他跟夏余长得不太像,一个随父亲一个随母亲,夏津的脸天生欠缺了柔和,只有一双眼睛跟夏余类似,笑起来很多情,但他不笑的时候就格外严肃,甚至有些阴冷。
他审视地看着夏余,“什么时候的事情?”
夏余抿了下嘴唇,“上个月20号。”
夏津轻嗤了一声,“你们倒是挺会先斩后奏。”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刚过十二点半小时,农历新春的第一天,他刚刚和妻子女儿通过视频,他亲爱的弟弟就丢了这样一个地雷给他。
真是够孝敬他的。
“原因呢?”他又问夏余,“你们两个不是一向情投意合,刚才还牵着手去看烟花。” 。
夏余咽了下口水。
他本能觉得有点不妙,他以为夏津知道他跟许詹离婚,会大发雷霆,但夏津自始至终都很冷静。
这反而比被夏津震怒的样子更让他不安。
但夏余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他跟许詹商量好的说辞。
“我们两个是和平分手,其实我和许詹早就没有感情了,我们两个是很好的朋友,但做不了爱人。我们不是一时冲动,是认真商量了很久才决定离婚的,但就算没有这层婚姻关系,我们依旧是彼此重要的人,我们还会见面,一起出游,对彼此都很信任,所以家里的合作也不用顾忌我们,不会受到影响的。”
真是一套绝好的说辞,夏津想。
感情不和,这四个字放在哪儿都挑不出错,只有当事人有资格评判一段感情的好坏。
夏津问,“那许詹也是这么想的吗,结婚三年了,你们早就没有感情了,怎么偏偏挑了这时候离婚?”
他看得出来夏余很紧张,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像犯了错一样惶恐,脸色都比平时要白。
他也不想为难夏余。
但这个弟弟太让他操心,以至于他现在心头被压得喘不过气。
他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怒火都被压在海底,表面风平浪静,其实随时可能喷发。
夏余说,“许詹跟我想的一样,我们两个本来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可以将就,但是……人生还长,未来几十年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貌合神离地过日子。这对许詹也不公平。”
“貌合神离。”夏津重复了这几个字。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屋子里很暗,让他的脸有一半都隐没在黑暗里。
他直勾勾地看着夏余,问道,“你跟许詹当不了爱人,跟陆昭就当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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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几天不见~
我这回阳得真的有点折腾,十天才转阴,转阴一个多礼拜又莫名发烧,低烧了五六天都没好,不过去医院检查没什么事,就是特别累。
希望看文的朋友也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还没阳的尽量拖晚一点,阳过的也要注意,真不能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