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是否有这个能力,陆赫扬都没有一挑三的打算,对着三个来路不明拿刀带棍的流氓,正面斗狠不是明智的做法。从他和贺蔚、顾昀迟这些人从小接受的家教来说,冲动气盛逞威风是最愚蠢的行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手环得一两万吧?”为首的黄毛alpha上下打量陆赫扬,又往他腕上瞄了眼,确认这是个养尊处优的有钱学生。他玩味道,“哪儿跑出来的小少爷,钱包带了吗?”
陆赫扬没说话,从裤袋里拿出钱包。他和贺蔚他们有个习惯,出门一般不带卡,只带现金,手机带的也是备用机,里面没什么重要信息,弄丢了被偷了也没关系。
另一个alpha从陆赫扬手里抽走钱包,打开看了眼,将钞票全拿出来,又翻了翻,问他:“卡呢?”
陆赫扬正要回答,左边,侧门那里,忽然传出一点动静。眨眼间的功夫,站在陆赫扬左侧的那个alpha闷哼一声,脖子上多了只修长有力的手。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alpha十分迅速地挡到陆赫扬身前,头上扣着外套帽子,高而瘦,陆赫扬听见他冷声说了句:“把钱还给他。”
被掐住脖子的alpha顿时僵在那里,旁边的黄毛骂了句脏,刀尖直指黑衣alpha:“你什么东西,多管闲事?”
还有个alpha伸手去掏手机,陆赫扬知道他是准备叫人,于是说:“没有卡,只带了现金。”
他轻轻拍拍黑衣alpha的肩,对方很聪明地立即领悟了他的意思,松开了掐着那个alpha脖子的手,往后退了半步,仍然挡在他面前。
见又占了上风,黄毛嗤笑一声,拿刀指指陆赫扬:“靠墙蹲下去,手环脱下来,还有手机,都拿出来。”
“东西给了就让我们走吧。”陆赫扬平静地说,“我只带了这些。”
“啧,让你蹲着就蹲着。”右边的alpha不耐烦地伸腿要踹陆赫扬的膝盖,想逼他蹲下去。
那人的脚尖还没挨到陆赫扬的裤子,黑衣alpha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脚踩在他小腿上,紧接着一个反身肘击,将人直接打翻在地,蜷着身子惨叫起来,手上的棍子滚到一米之外。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身手专业矫健,另外两个流氓见状,拔腿往巷口跑,黑衣alpha眼疾手快地擒住一个,一拳击中对方的鼻梁,攥着衣领把人砸在墙上。他回头打算解决最后一个,发现陆赫扬已经将那个alpha按在地上,并把刀踢到角落里。
“南门这边,叫人来!”最先倒地的alpha不知道什么时候拨通了电话,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叫。
“走。”陆赫扬说。
黑衣alpha却回身将缩在墙边的人提起来,沉声道:“钱。”
那人哆哆嗦嗦地把陆赫扬的钱交出来,黑衣alpha刚拿到钱,陆赫扬就拉起他的手往前跑:“别管钱了。”
陆赫扬拽着黑衣alpha的手要进侧门,对方却往后拉了他一把,说:“他们会从里面出来的。”
他反牵着陆赫扬往小巷另一头跑去,夏天的晚上,大楼背后常年不见光的空巷里有股阴凉潮湿的霉气。暗黄的光影随着步伐狠晃,陆赫扬看着眼前的alpha,他头上的外套帽子在颠动,但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拐了两三个弯,alpha带陆赫扬躲进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关上那道破旧的门,谨慎地反锁住。
两人都在克制呼吸,但剧烈运动过后没那么容易平复,喘息声在黑暗里显得十分浓重。小屋子里似乎塞了很多东西,留给他们的余地只有一小块。他们面对面站着,贴得很近,陆赫扬闻到对方身上轻微的血腥味,以及很淡的alpha信息素。
“受伤了?”陆赫扬忽然轻声问。
alpha一直专注地在听外面的动静,直到陆赫扬开口,他好像才发现两人贴得过于近,下意识往后撤,但立刻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响声。
陆赫扬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心。”
安静了会儿,alpha才回答:“没有。”
“谢谢你。”陆赫扬说。
又陷入沉默,双方的呼吸缠在一起,陆赫扬能感受到对方现在正处于一个极度不自在的状态里。整整半分钟过后,alpha终于说:“你的手机应该很重要,不能被抢了。”
“是很重要,所以谢谢你。”视线渐渐适应黑暗,陆赫扬能看见对方帽子顶端的尖尖,而alpha的脸完完全全隐藏在帽子里。
€€€€€€€€,陆赫扬的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是那卷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现金。
“你的钱。”alpha说。
他的指尖划过陆赫扬的手心,凉凉的。陆赫扬握住那卷钞票的时候不小心将alpha的手指也握住了一部分,只是很短暂的相触,但陆赫扬听到对方的呼吸瞬间乱了,在当下的环境里显得异常清晰,何况他们靠得这么近。
在这种时候,陆赫扬叫他:“17号。”
急促的呼吸停滞两秒,然后变得更错乱了。
有虫鸣声隐隐约约传来,门下的缝隙里透进一道微弱的光。
“嗯。”
很久后,回答陆赫扬的是这样又低又哑的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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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号(坚持、认真、谨慎):钱很重要,手机很重要,不能被抢走。
陆赫扬(根本没在听):嗯嗯,随便吧,先扒你一个小马甲。
第9章
小屋里更静了,虫鸣声也更清晰,一时间没人说话。
过了会儿,陆赫扬问:“今天晚上是故意输的吗?”
虽然看不清,但陆赫扬察觉到17号有些意外,大概是意外自己怎么问这个问题,而不是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巷,为什么要救我€€€€之类的。
“是。”17号回答。
诚实得让陆赫扬开始意外了。
“看你流了很多血。”陆赫扬说。
“都是这样的。”17号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问,“你是……第一次来看么?”
其实是第二次,不过陆赫扬回答:“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熟。”
外面响起细碎的脚步声,17号立即侧头靠近门边听了几秒,确认是行人路过后,他才重新面向陆赫扬,说:“这里很危险,你以后不要来了。”
“真的吗?”陆赫扬问。
17号显然犹豫了,难以想象有人在刚刚经历过抢劫之后还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但对方的语气实在又很认真,认真到听起来几乎有些单纯,让他不得不信。
“这里很乱,治安很差。”17号解释道。
陆赫扬于是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又过了将近一分钟,17号把手搭在门锁上,慢慢拧开反锁,他低声说:“我先走了,如果五分钟之后没有别的动静,你再出去,往右,走到巷口左拐,可以回停车场。”
“好。”
黑暗中,17号好像转头看了陆赫扬一眼,随后他一点点拉开门,路灯的光斜斜打在他身上,帽沿把他的侧脸完全挡住,只露出一道高挺的鼻梁,上面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油彩和血迹。
“谢谢你。”陆赫扬最后说。
17号的身形一顿,“嗯”了一声,接着迈出去,反手将门掩上。
他按原路回到了出事的侧门,已经空无一人。17号走到墙边,俯身捡起角落里的一个钱包。
钱包看起来很贵,也很新,那几个流氓大概忙着追人,所以把它落下了。17号将钱包收进外套口袋里,往下拉了拉帽沿,没进侧门,直走出了小巷。
在小屋里等了两三分钟,陆赫扬打开门走出去,往右,走到巷口左拐,然后停住脚步。他看着面前三个气喘吁吁的alpha,问:“找我?”
为首的alpha一愣,然后按住耳麦,说了句:“找到了。”
“从跟丢我到现在,应该不超过十五分钟,对吧?”
“刚准备汇报。”alpha沉声回答。
陆赫扬笑了下:“那做个交易。”
对面几人露出不太理解的表情,陆赫扬继续说:“跟丢我的事,我不说,你们也别说。”
“就这一次。”他紧接着道,“我出来打电话,边打边走,就迷路了,也没出什么事,没必要弄得太严重,不是吗?”
alpha犹豫几秒,最终点了一下头:“明白,下次我们会注意。”
贺蔚和顾昀迟出来的时候陆赫扬正站在车边,贺蔚一步跨下台阶,问:“怎么了?”
“上车再说。”陆赫扬拉开车门。
三人上了车,贺蔚边打方向盘边回头:“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说打个电话,怎么没再回去看拳赛了?”
“被打劫了。”陆赫扬说。
贺蔚猛踩一脚刹车,整个人扭过来看着他:“没事吧?”
“没事,就丢了个钱包。”而且钱包虽然丢了,里面的钱还皱巴巴地躺在口袋里,损失可以忽略不计。陆赫扬笑笑,“是我自己不小心,去偏僻的地方打电话。”
“人没事就好。”贺蔚松了口气,重新开动车子,“你要是出点什么事,陆叔叔和我爸肯定第一个把我杀了。”
“保镖呢?”顾昀迟问。
“我在俱乐部里绕了半天才出去的,他们跟丢了。”
贺蔚立刻问:“那陆叔叔是不是也知道了?”
“没有,我跟他们谈好了。”陆赫扬揉揉后颈,“说只是迷路了,让他们别汇报。不然他们要被罚,我们以后也别想来这里了。”
贺蔚啧了一声:“平时到哪儿都跟着,真出事了反而见不到人。”
从小被保镖跟到大,三个人已经习惯了每时每刻被监视行踪。就像这次来城西,明知每人身后至少跟了三个保镖,他们也只装作没看见,反正已经装了那么多年。
顾昀迟微皱着眉:“要不要查一下,把人抓出来。”
“没事,不用。”陆赫扬的指腹捻弄着那卷皱缩的钞票,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周六早上九点半,陆赫扬下楼吃早餐。十分钟后,楼梯上响起脚步声,陆赫扬抬头看去,omega披着深蓝色真丝睡袍,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一张五官精致但疲惫的脸。
“你只睡了三个小时。”陆赫扬喝了口牛奶,说。
“下午又要上飞机,时间太紧了,只能少睡一点。”陆青墨在餐桌边坐下,揉揉额角,“反正平时也睡不了多久,习惯了。”
“我可以自己去鸾山的,等你下次空了,我们再一起去。”
陆青墨笑了下:“下次,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这次都已经隔了快三个月了。”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陆赫扬涂好一片吐司,放到陆青墨面前的盘子里。
“没有压力,就是想去看看了。”
“好。”陆赫扬说,“等会儿我开车,你在路上休息一下。”
吃过早饭,换了衣服,陆赫扬让司机开了辆普通的车过来。陆青墨坐上副驾驶,手里拿了一个长条形的礼盒,陆赫扬开动车子,问:“是什么?”
“画笔。”陆青墨说,“定做的,等了很久。”
陆赫扬看着前路:“他收到了会很开心的。”
“希望吧。”陆青墨将手搭在礼盒上,往后靠着椅背,闭上眼。
去鸾山要经过一片老城区,离预备校不远。每次开到这里,陆赫扬都会把车速放慢,因为路面不太开阔,骑车和走路的人又多,拥拥挤挤,需要特别小心。
路边开了很多早餐店,不过这个点出来买早饭的人已经不多。陆赫扬无意间瞥了一眼,转回头之后,他顿了一秒,又再次侧过头看向那个方位。
穿白T的alpha拿着瓶豆浆和一袋面包,付完钱之后推着一辆旧单车在人行道上走。他的身形很挺拔,又因为习惯性走路看地,所以头是微微往下低的,穿得也普通,但身上的游离感仍然强烈,跟来往的忙碌人群十分不搭,仿佛是意外路过,而并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