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难止 第86章

然后他很淡地笑了一下:“虽然后来外婆还是去世了。”

陆赫扬抬起头,看着他。

肺移植手术过后的第四年,叶芸华的心脏开始出现问题,在黄隶岭的安排下,她被转入195院进行治疗。两年后,许则才读完一年硕士,叶芸华便离世了。

她去世的那天早上,精神意外地好,吃了很多,话也变得多,并且一直在等许则来看她。见到许则后,叶芸华拉住他的手,高兴地说:“媛媛要来接我了,我要去好地方了。”

许则无法描述那时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他问叶芸华:“外婆,我能不能抱抱你。”

不等叶芸华回答,许则就轻轻抱住她。被疾病折磨了十多年,叶芸华已经非常瘦,抱在怀里只剩一把硌人的骨头,像一棵干枯的老树,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可以背着许则走很远路的外婆。

她拍拍许则的背:“好孩子,你是好孩子,我们家小乖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才行。”

已经被外婆忘记了,但同时仍然被外婆爱着。许则想,他的外婆即使神志不清醒,也一直记挂着他,所以才扛了那么久。

当天深夜,叶芸华平静地离开了。

从接过死亡通知书到为叶芸华办完葬礼,许则就像平常那样,没有撕心裂肺地大哭,也没有寝食难安,学习和工作依旧无误地进行着。

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后,晚上九点左右,想着第二天要去学校,来不了院里了,许则起身去洗水果,打算洗完送到外婆的病房里,明天早上就可以吃。

水果洗了一半,一颗香梨从台子上滚落下去,许则关掉水龙头,弯腰去捡,那瞬间他突然想到,外婆去世了。

许则捡起梨,一手按着洗漱台起身。他重新打开水龙头洗水果,在哗哗的水声中,眼泪不断滚落到下巴,最后滴在手臂上,没入白大褂里,留下不太明显的水痕。

那晚许则做了一个梦,仍旧是二年级开学那天早上的场景,他一个人站在校门内,看见爸爸妈妈和外婆微笑着朝他轻轻挥手,然后转过身,走向一片刺目而模糊的白色光亮中。

梦醒的那一刻,许则无比相信会有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外婆恢复了记忆与健康的身体,见到了挂念的女儿,不再痛苦,不再孤独。

“放骨灰的时候又迷信了一次。”许则说,“外婆一直待在病房里,所以不想把她的骨灰放在殡仪馆,就在陵园买了墓地。”

首都位置较好的陵园没有那么容易买到,这件事也是黄隶岭帮了忙。

但在一无所有的少年时代,如果不是陆赫扬为他请到了顶尖的心内科医生,如果不是陆赫扬汇入医院账户的那两百多万,治疗未必能那么顺利。在外婆被延长的六年生命里,陆赫扬是重要的角色。

脚步声响起,在对方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那头之前,许则就后退一步,把自己的腰和陆赫扬的手分开。

陆赫扬看了他一眼。

“上校!”宋宇柯跑过来,对许则打招呼:“许医生,总算找到你了。”

“估计还要两个小时左右。”他向陆赫扬汇报,又说,“您要不先去车上睡一会儿?”

“不用。”陆赫扬说,“再去转一圈,看是不是还有没来得及撤离的居民。”

说完,陆赫扬抬手摸了摸许则的后颈作为告别,许则却僵硬着,注意力放在宋宇柯身上,怕他发现端倪。

“许医生。”陆赫扬叫他。

“嗯?”许则转回头,不明所以。

然而陆赫扬并没有再说什么,与宋宇柯一起朝外走了。

十点多,阳光正好的时候,天空透出清澈的蓝,医疗车与搜救队陆续到达,对伤员进行转移。

一位战地记者在结束随行拍摄后,询问陆赫扬:“上校,能给您拍一张照吗?做记录用。”

陆赫扬看着其他方向,说:“稍等。”

把小禾抱上医疗车,许则扭头找陆赫扬,恰好与他视线相交。陆赫扬朝他招了招手,许则就立即走过去,问:“怎么了?”

“拍照。”陆赫扬看向记者,“两个人一起可以吗?”

“当然。”记者后撤了几步找好站位,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许则说,“来,看镜头。”

在因战火而破落的医院门口的草地,风吹着,太阳很大,照在他们身上,许则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白大褂,被陆赫扬搂住肩,拍下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回到中心医院,许则给池嘉寒打电话报了平安,又打给黄隶岭。黄隶岭在电话那头长吁短叹,声称自己迟早会被吓到折寿。

许则道歉再道歉,最后提出想回首都一趟。黄隶岭爽快同意,叮嘱他好好休息几天。

那朵栀子花已经枯得不像样,许则还是把它包好放进书包,不愿意孤零零地将它丢在这里,随后他和陆赫扬一起乘军用机飞回首都。

一路上宋宇柯都在苦恼,担心陆赫扬要被罗司令狠批一顿,又担心自己这次的行动报告该怎么写,总不能写跟着上校在无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开了一整夜的车找医疗队,这不像话。

每当他忧愁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转头却总能看见陆赫扬与许则靠在一起安然地补觉,或是低声交谈,或是同看一张报纸。

这让宋宇柯更加愁苦。

回到首都是傍晚,许则坐在车上,经过195院时他以为陆赫扬会让自己下车,但是没有。经过军医大公寓楼时他以为陆赫扬会让自己下车,但是也没有。经过老城区时他以为陆赫扬会让自己下车,但是还没有。

最后许则被直接带到了空军基地,又被连人带行李塞进了陆赫扬的房间。

“洗个澡睡一觉,晚点会有人送餐过来。”陆赫扬说,“睡床,不要睡沙发。”

“为什么?”许则原本就是打算睡沙发的,却被陆赫扬先一步禁止了,他不太懂。

陆赫扬的回答就像没有回答一样,他说:“因为床是用来睡觉的。”

之后陆赫扬在通讯器连续不断地提示音中离开了房间,许则安静了会儿,该做的事情他一件都没有做,而是打开手机,看自己和陆赫扬的合照€€€€他在转移的途中偷偷请记者发给自己的。

处理好这两天堆积的文件后,考虑到接下来有一场会议,不适合穿着奔波过后满是灰尘的作战服去开,陆赫扬便去了办公室里的休息间,在浴室洗了个头和澡,换上干净的训练服。

会议结束是晚上九点半,宋宇柯提示陆赫扬今天还有最后一项行程:“十点开始,出发进行监测训练。”

陆赫扬合上笔盖:“他们自己不能去吗。”

“可是……是您上次说要带队训练的,因为太久没驾驶战斗机,正好可以恢复手感,您还特别嘱咐我记得提醒您。”

“下次吧。”陆赫扬神色坦然,“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状态不允许。”

“哦,好,明白,下次在明天,明天我再提醒您。”

乘车回宿舍,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陆赫扬就看见有一道身影等在公寓楼的墙边。他关掉通讯器,靠在副驾驶椅背上远远地盯着。

许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旧毛衣,头发被睡得有点乱。前不久清洁人员来打扫,他就顺道跟着一起下了楼,下楼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周围穿制服的空军中显得有多格格不入。

但是没有办法,上下电梯要刷脸,他不知道该找谁刷脸了。

一辆车停在两米外,许则往墙边再挪了挪,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陆赫扬下了车,问他:“在捉迷藏吗。”

“……”许则尴尬的同时松了口气,“上校。”

“怎么下来了。”

“应该好好待在房间里的,对不€€€€”

“没有做错事,不要反省。”陆赫扬按下电梯,打断他,“只是问你下楼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许则顿了顿,还是坦诚道,“等你。 ”

电梯被擦得十分干净,许则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很不体面的发型,以及他现在才发现,身上这件旧毛衣已经被洗得薄成这样,动一动就会看到胸前的两点凸起,几乎不如一件T恤。

许则怔怔的,想确认陆赫扬看出来没有,他的目光动了动,却正好和陆赫扬在镜子中撞上视线,仿佛陆赫扬就站在对面直直看着他那样。

叮€€€€打开的电梯门拯救了许则,在走出电梯之前,他听到陆赫扬问:“你还是睡的沙发对吗。”

“怎么会。”许则没有底气地回答。

房门打开,许则走进去,陆赫扬关上门。

锁芯发出咔哒一声,许则试图去摸他不太熟悉位置的开关,可是没有摸到,因为手才伸出去一半就被拽住。

鼻梁一松,眼镜被陆赫扬摘掉了,拿着眼镜的手按在许则的后腰上,将他往前带。

在陆赫扬的吻落下来之前,许则本能地也向他仰起头。

第97章

许则记得玄关处有一小级台阶,担心被绊倒,他紧紧抓住陆赫扬训练服的腰带。陆赫扬抵着许则的舌尖吻了会儿,将他捞住腿抱起来,迈过那道让他分心的台阶。

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被里,许则抱着陆赫扬的脖子,呼吸急促地和他接吻。陆赫扬的指腹隔着毛衣在许则的ru头上揉弄,许则紧绷着腰,忍不住想发出声音,然而嘴被堵着,导致他不小心咬了一口陆赫扬的舌尖。

陆赫扬停下,抬起头撑在许则身体上方。许则忐忑地舔舔下唇,忽然问:“你生气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睡沙发。”

“怎么突然承认睡沙发了。”

才发现自己不打自招,许则终止这个话题,攥着陆赫扬的衣领把他拉下来一点,很不熟练地亲他。一双手抖得厉害,许则花了将近半分钟都没能弄开陆赫扬的一颗衣扣,最后是陆赫扬盖住他的手,带他解开训练服扣子。

许则从陆赫扬的衣襟伸进手,在他胸口摸了摸。指尖一片热烫的温度,许则说:“我没有戴手环。”

两个alpha之间,手环是比安全套还必要的东西,许则试图起来,下床去行李箱里找自己的手环,但是陆赫扬按着他的肩:“我戴了。”

陆赫扬跪在许则腿间直起身,把手环调到最高档位,接着解开训练服腰带,并将它抽出来。

他用对折的腰带在许则的臀侧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像是确认许则的状态,陆赫扬叫他:“许医生。”

许则的喘息变得更重,嗓音因为紧张或兴奋而喑哑:“嗯。”

凌晨两点多,整个基地完全安静,只有探照灯的灯光规律地从窗帘缝隙中划过。陆赫扬擦着被打湿的头发走出洗手间,床单和被单已经换了一套,被子下靠左的位置鼓起一团。

陆赫扬去掀被子,但许则把被子抓紧,牢牢遮住自己的脸。

“还是觉得不太好受吗?”陆赫扬关切地问道。

“……”许则哑着嗓子闷闷地说,“是的。”

虽然不可能因为在zuo爱的过程中失jin而大惊失色,但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在许则心里是容易接受的。

一想到全都被陆赫扬看到了,许则不堪回忆,至于在失jin的那十几秒里自己因为过度刺激而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大概是出于大脑的保护机制,许则一句都不记得了,他衷心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记起来。甚至,如果陆赫扬也可以忘掉就更好了。

陆赫扬把台灯调暗:“关灯了。”

€€€€€€€€,许则探出脸,静了会儿,他问:“我是不是应该去医务部的宿舍睡?”

“不是。”陆赫扬撩开被子上床。

和陆赫扬这样躺在一张床上是稀有的体验,高中时时间永远紧迫,陆赫扬通常不会久留,许则一直习惯那种模式。

许则的脸很烫,陆赫扬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面颊,低头和他接了个吻。许则感到眼皮已经抬不起来,昏昏欲睡,他牵住陆赫扬的手,问:“你几点起床?”

“一般七点。”

“没有几个小时了。”许则有气无力地操心着。

陆赫扬躺下来,许则睁开眼,看了他好几秒,又闭上,然后朝陆赫扬再靠近了一点。

这天晚上睡得并不好,陆赫扬中途醒来时发现身旁是空的,许则背对着他缩在床边。陆赫扬伸手去拉许则的手臂,将他转过身,许则半梦半醒,不太确定的样子,在陆赫扬手腕上摸了摸,挪回他身边。

没过几分钟,许则重新睡着,陆赫扬却清醒了很久,到天亮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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