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一不小心,竟然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想陪在纪却秦身边,哪怕是以下属,或者朋友的身份。
只要能留下,一切都无所谓。
他垂下眼皮,不敢去看那双金属般的眸子。心里一沉再沉,沮丧的认为威尼斯之旅要到此为止了。
在这里能遇到纪却秦,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当时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难过。
几天来同乘贡多拉,反而成了这次旅行最快乐的时光。
原本美好的气氛此刻戛然而止,只剩下让人难以逃离的沉默。
纪却秦毫不夸张地感到了他的悲伤。
他不讨厌乔乔,恰恰相反,而是抱有好感。
但也只限于此。
经过这么一遭,他身心俱疲,眼下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面对一份新感情。
尽管如此,他还是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原因?
乔乔咬住下唇,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要怎么才能对纪却秦说清心底的感情?
可他知道,纪却秦已经察觉到苗头了。
也明白,现在不说,以后坦白的机会微乎其微。
“告诉我,乔乔。”纪却秦柔声。
他不愿意逼迫,可如果这件事不说清楚,他想未来的半个月,两个人都无法安心相处。
明亮的水晶灯下,乔乔只看到自己投在餐桌上的影子。
他十指攥紧,搭在腿上,柔/软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我……”他嗫嚅,“想要陪在你身边。”
“不论以什么身份。”乔乔看向纪却秦,始终无法将“喜欢”两个字说出口。
究其根本,是怕纪却秦露出让他心碎的表情。
房间里很安静,轻而易举能够听到贡多拉在水面上划动的声音。
两人的心都随着水声浮动。
纪却秦很平静,平静的可怕。
只淡淡的听着,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这让他也极为诧异。
沉默让乔乔惧怕,几乎想逃离这个房间。他不安的蜷着手指,甚至想要再喝一口酒。
终于,纪却秦动了,他郑重其事:“乔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纪却秦说,“但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听他直白说“喜欢”,被戳破心思的乔乔吓了一跳。
纪却秦露出左手,在空荡的无名指上摸了摸,“我刚刚结束一段婚姻,或许一段时间里都不能走出来。”
“我认为有必要对你说出这个事实。隐瞒、欺骗,对你和我都不是件好事。”他顿了下,“乔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坦白,是尊重乔乔,也是为了给他选择的余地。
他可以拒绝,也可以继续。
乔乔被接二连三的话语砸懵了。
婚姻?结束?没办法回应?
他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苍白的唇也在微微颤/抖,心底的苦涩比咽下去的酒都要猛烈。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突然看到纪却秦眉心的忧虑。
原来是与离婚有关?
乔乔喉咙发干,又喝了一口酒。
盯着纪却秦光秃秃的无名指,目光深处染上一抹痛苦,冰凉的心却渐渐开始回温。
眼前人是他的梦想,是他永远追逐的存在。
可若是……可若是……这唯一的机会都不敢把握,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纪却秦被他脸上的痛苦惊到了,快速思考是不是吓到他了。
正想着如何补救,乔乔开口了。
他问:“你还想他吗?”
纪却秦实话实说:“我们结婚三年,不可能一夜就忘记。”
他看着乔乔露出苍白苦涩的笑,心头沉重。
“但我现在想忘了他。”
有这句话就够了。
乔乔深吸口气,硬生生憋回鼻尖的酸涩,用尽最大的勇气,“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什么?”
乔乔手心发凉,“就这剩下的半个月,忘掉过去,只做你自己。”
“……和我一起。”
纪却秦沉默不言。
乔乔说的,何尝不是他想要的。
可如果真那样简单,他就不会离开京城,只身到威尼斯来。
乔乔等待回答时的目光太过炽烈,与他乖巧的样貌很不符合。
纪却秦久久不回应,让他忍不住催促:“学长?”
“你真的想好了?”纪却秦再次确认。
乔乔重重点头:“嗯。”
他喜欢纪却秦,也深知感情需要自己把握。
可还是忍不住心怀侥幸。
纪却秦在他眉间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在与柏€€的纠/缠中,他早已经偏离轨道。离婚后,更是飞往未知的黑洞。
他不是墨守成规的人,知道往事不可追忆,只能向前看。也许乔乔说的对,要想回到以前,他需要忘掉过去的感情。
哪怕只有半个月。
“所以……你愿意吗。”乔乔褪/去总是挂在脸上的羞涩,近乎执着的询问。
纪却秦回过神来,忽觉半湿半干的头发被夜风吹的冰凉。他笑了,举起酒杯:“希望接下来的半个月,你和我会过得很快乐。”
那瞬间,他又听到了久违的破碎声。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只明白,有些东西彻底回不去了。
*
在乔乔带着喜悦离开后,纪却秦仍旧保持着熟悉的姿势,倚在沙发上望着窗外。
晚上下起了雨,水道上行驶中的全都贡多拉消失匿迹。
即使这是座水城,在雨天也要慢慢归于沉寂。
纪却秦腿边的茶桌上摆放着部私人手机,半个月来第一次开机,叮叮咚咚的信息提示音足够谱成首音乐,甚至稍微卡顿了下。
纪却秦没理,等到平静下来后,才慢慢翻看。
联系他的都是些朋友或者生意伙伴,没有……柏€€。
似乎从签署了离婚协议后,柏€€像是踢走了碍眼的皮球,真的放下了。
那么,又为什么要去爷爷家找他?
纪却秦冷淡想着,拨通了许韬的电话。
他一直最放不下的就是工作。习惯了忙碌,乍一清闲,便觉得哪里都不对。
许韬接到他的电话并不震惊,似乎知道迟早会打来。
两人谈了会儿工作,确保没有问题时,彼此都松了口气。
纪却秦:“最近京城怎么样?”
“很安静,”许韬说,“您和柏先生离婚的事只传了几天,没有预想中的严重。”
本来纪氏和柏氏联姻在圈子里就不算秘密,只不过两人离婚,彻底印证了人们的猜测€€€€到底是柏家的混世魔王先忍受不了,还是纪家的浪荡子重回情场。
他们猜对了,又没完全对。
纪却秦想起这一茬,轻轻笑了。
他又问了爷爷的情况,直到要结束通话,也没问过柏€€一句。
许韬思来想去,还是说了:“您离开的第二天,柏先生回C市继续拍摄了。但是……”
“但是什么?”
纪却秦晃着酒杯,漫不经心观察着金黄/色的酒。语气毫无波澜,宛如在听许韬报告行程。
他想,柏€€无非是又闹脾气,打了这个,骂了那个。
没什么可稀奇的。
许韬:“但是,柏先生在地下车库打了汪总。”
沉默,电话那头像是漩涡,吸走了一切声响。
许韬沉默且忐忑的等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