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深深吸了口烟,升腾而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出神的瞬间,有烟灰掉在了价值不菲的西裤上。
他不在意,只想着另一件事。
他所做的这一切,纪却秦有没有看到?
如果看到了,会不会觉得满意?
这样焦急等待的情绪,对于柏€€来说太陌生了。
上次体会到,是母亲病危,推进病房里的时候。
他指尖冰凉,几乎捏不住烟。
可只能等待。
“他那边有动作吗?”回家的时候,柏€€还是忍不住问小宁。
小宁看着前车尾灯,微微摇头,“还没有,许韬没有联系我。”
柏€€沉默无声了,他现在就像一个等待老师公布分数的学生。
同学们都得到了满意的分数,只有他还在惴惴不安。
这样的焦躁不安,一直从深夜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经过一晚的发酵,这件事的热度已经扩大到快要无法控制。
和柏€€预想的相同,现在的关注点,很大一部分在他退圈的事情上。
完全掩盖住了结婚的热度。
这样的效果,他乐见其成。
并且觉得不错,总有一件事,是能让他和纪却秦都满意的了。
想到纪却秦,眼里的兴奋越来越浓。他在等,等那通迟早会打开的电话。
但等待的时间越久,他越慌乱。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包远、柏万生、江成飞、合作过的人,就连汪识也破天荒打给了他。
想接的,不想接的。
就是没有纪却秦的电话。
柏€€还是坐不住,赤脚在别墅里走来走去。
随身带着手机,生怕错过任何一通电话。
现在的时间其实不晚,在正常上班点前,以纪却秦的习惯,他应该在洗漱。
焦急如同蚂蚁,在柏€€身上不停爬动。
终于,在心里难耐的痒达到顶峰时,他拨通了纪却秦的电话。
如果面前有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神情有多小心翼翼。
好似被扔出家门,又偷偷摸摸溜回来的宠物狗。
等待电话接通永远是最难熬的事。
若是以前,敢让柏€€等这么久,两人之间必定会大吵一架。
可现在不同,他只希望纪却秦能搭理自己。
终于,在拨出第二通后,电话接通了。
那瞬间,柏€€想说的千言万语统统不见了,他紧张害怕,甚至不能发出声音。
就这么沉默片刻后,电话那头率先有了声音。
“喂?”
一身热血瞬间凉透,
在听出那是谁后,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薄唇变得苍白,眼里爬上了血丝。
激动的期待如同被一盆水兜头浇下,只剩下不可置信地麻木。
对面的人……是乔乔。
柏€€转身去看钟表,足足看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间。
清晨,上班之前。
就算乔乔再怎么敬业,也不可能他妈的现在就和纪却秦在一起!
而且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乔乔的嗓音小心翼翼,但带着十足的底气。
如同溃堤洪水般的愤怒,骤然涌上来。
柏€€咬牙切齿,眼睛红的要滴血。
他问:“纪却秦在哪。”
乔乔顿了下,随后说道:“在浇花,你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柏€€气到想笑。
他狠厉道:“与你无关。”
“你最好小心点,别哪天落在我手里。”
说罢,他挂了电话。
电话戛然而止,乔乔看了眼手机,心道莫名其妙。
柏€€如同按了暂停键,怔怔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低吼一声,用力将手机扔在地上。
巨大的冲击让手机屏幕碎成了渣,有飞溅起来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
丝丝血珠顺着手背流下来,柏€€感觉不到疼痛。
只觉得心头被一块块巨石压住了,让他想吼却吼不出来,想逃也逃不开。
他赤脚在地板上行走,皮肉被割破也无可厚非。他肆意打砸,毁了辛辛苦苦整理好的客厅。
他的人!他的纪却秦!
居然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胸膛里仿佛囚禁了头野性未泯的野兽,凶猛地撞击着铁笼,想要寻求自/由。
可得到的只有疼痛和鲜血淋漓。
柏€€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疯狂的嫉妒让他恨不得把乔乔撕碎、嚼烂!
敢碰他的人,乔乔完了,纪却秦完了,所有人都完了!
柏€€身高腿长,常年练武,又勤于锻炼,几乎不费力气就把别墅砸烂了。
包括小花厅里正在绽放的花。
狠狠一把扯下重新栽种好的紫色鸢尾,他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
瘫软着靠着花架,充满茫然的眼睛望着玻璃窗外正在升温的日光。
好似一切都没有希望了。
怨怼、愤懑、不甘。
明明他在努力成熟,为什么纪却秦不愿意再等一等他?
明明他马上就会变好,就有能力和纪却秦在一起了。
怒气散去后,沉重的悲伤狠狠压在柏€€胸膛,沉得他抬不起头。
高大的身体就那样蜷缩在一角,用沾了血丝的手捂着面颊,极力压抑着喉咙里的抽噎。
柏€€发现,他没有资格要求纪却秦再等一等他。
纪却秦已经等的够久了。
三年时间,自己没有长大,带来的只有痛苦。
他也没有变得更好,只不过是自以为做了件大事,就敢乞求纪却秦原谅他。
柏€€将脑袋埋在手臂之间,不停抽动的肩膀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二十五岁的男人。
恍若是八年前在母亲葬礼后,独自躲在房间里低声呜咽的少年。
这也是自那以后,柏€€再次感受到独自一人的彷徨。
他无比清楚的知道,纪却秦在一点点离他更远。
就快要看不到,摸不着了。
有那么刹那,盯着满地的狼藉,柏€€几乎没办法思考,他找不到做了那些事的意义在哪。
纪却秦会原谅他吗?愿意给他机会吗?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一切都是未知。
柏€€双目通红,在茫然后仍是茫然。
恍惚间,他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有人打开了别墅大门,皮鞋底敲击着地板,在慢慢朝他走来。
大概是地面太过狼藉,足足有几分钟,那人才停在他面前。
盯着熟悉的大衣衣摆,嗅着熟悉的香水,柏€€的心忽然落回肚里。
是纪却秦来了。
他半眯着眼,茫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问:“你后悔了?”
柏€€浑身一僵,抓住那大衣下摆向上看,可日光太强烈,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纪却秦的容貌。
只知道他大概又是目光冰冷,薄唇紧绷。
“不后悔。”柏€€低声呢喃,“我不后悔。”
不管纪却秦此刻是否在他身边,只要能让他不受恶意侵扰。
他就永远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