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箴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何心情,他乍然转身要走,思及顾清姿没开车来,他把自己的伞递给对方:“我的司机就在外面,让他送你回去,蓝色揽胜你认得吧?”
顾清姿没见过商行箴这么急切的样子:“哦,认得。”
她还没说完,商行箴捞起外套疾步离开了,边穿过饭店长廊边弹语音斥责周十五:“你怎么做事的,让你把人从学校接回家里,没让你把他送到饭店。”
周十五惯会夸大其词:“商先生,是他自己哭哭啼啼说要来找你,我哪拦得住!”
商行箴了解周十五的德行,但时聆前两天才被自己欺负得湿了眼眶,他不能太断定:“他在那儿等多久了?”
周十五支吾:“从你进饭店的时候开始,我寻思他之前在公司楼下也这么等……我过去把他扛回来吧!”
“用不着,你负责把顾副总送回家。”商行箴揣起手机,刚步出饭店门廊,就盛了满肩细雨。
沿水塘外沿一路过去,到刚才的包间外侧,商行箴在时聆身后停下,想起自己刚才说要让齐家所有人为齐文朗的一朝失足陪葬,那时候他潜意识里好像没把时聆囊括在内。
伞面不大,他硬挤进去,伸手扶上冰冷湿漉的围栏:“怎么不回家?”
周遭冷风被他挡了大半,时聆在他的包围圈下很安逸:“来给你送伞。”
“那走,”商行箴扳过他的肩膀,对上时聆平静的面容松了口气,想要把伞换到自己手中,“现在回不回家?”
时聆撑伞的手一躲,看着伞骨的雨水坠落在商行箴的肩上:“我过来才发现你已经有伞了。”
敢情自己从下车那刻开始就一直被盯着,商行箴说:“现在没有了。”
“伞呢?”
“借别人了。”
时聆攥紧伞柄,抬头望进商行箴黢黑的瞳孔:“为什么要借给别人?”
商行箴在谈判桌上一向游刃有余,此时却因此卡壳。他做好了被问“借给谁了”的准备,也酝酿好了“你很像在吃味儿”的回答,结果时聆跳了步骤。
商行箴盯着时聆的眼睛,他的瞳仁颜色在夜灯映照下浅浅的,恍如再多的心思都显而易见。
他直白而真诚地问“为什么”,像是真的不明白他为何宁愿淋雨也要把伞让给别人,而不是咄咄逼人地追问、任性刻薄地不满。
于是商行箴也把耐心值拉满:“因为她是公司副总,她要是淋雨感冒了谁来帮我分担工作,何况你不是来给我送伞么。”
时聆仍侧着身把伞柄护在自己手里:“你不送她回家吗?”
“让老周送。”
“我的书包还在周哥的车上。”
“作业今晚先不做,明天让他送过来。”商行箴顿了顿,“时聆,那也是我的车,不是他的。”
“哦。”时聆想起今天还没喊商行箴,“叔叔。”
“可以把伞给我没有?”商行箴伸出手。
时聆说:“我想帮你撑着。”
商行箴在两人头顶之间比划了一下:“等你再长十公分吧。”
时聆把伞沿朝他那边倾一点,不想看商行箴的双肩被雨水溅得更湿:“叔叔,等你一顿饭的时间不能换来一次你背我吗,这样我就能帮你撑伞了。”
商行箴读书时抄起家伙跟别班的刺儿头茬过架,在部队接任务时永远冲在最前头,二十三岁时绘商的重任落在他身上,他边读书边肩负,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执意要给他撑伞。
外套抖开,他给时聆披上,转身背对对方蹲下:“行吧,到停车场也就几步路。”
后背一暖,时聆覆上来,雨水砸在伞面声声清晰。
时聆圈着商行箴的脖子,腿弯被勾住,他的双脚在商行箴的身子两侧晃,才不管自己的鞋子有没有蹭脏人家的衣物。
他枕在商行箴的肩膀,距离近得他眨个眼,睫毛就会扫到对方的脸庞。
“叔叔,”时聆用指尖拈去商行箴发丝尖儿倒映城市光影的水珠,像从他身上取走一盏灯,“你不能把我捡回家,又把我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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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每篇文我最没信心的节点QAQ明天休息,周六入v更两章,感谢大家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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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先别激动
这句话自时聆说完之后就一直盘桓在商行箴的脑海里,顺带的还有时聆说这句话时拂在他耳畔的湿凉气息。
车辆驶入赋月山庄时雨已经停了,回家的时间比往常稍晚,孟管家让厨房重新热了菜,并亲自下厨为时聆做了热腾腾的牛奶南瓜羹。
商行箴本来想赔时聆一顿饭的时间以弥补对方今晚遭受过的寒风,尽管他在饭店已经吃得很饱。但时聆看了看他衬衫上洇湿的双肩,拒绝得很委婉:“叔叔,我想要一只乌龟陪我吃饭。”
挺离谱的要求,连孟管家都在一旁微微瞪大双眼,可从时聆嘴里说出来,商行箴却觉得合乎情理,毕竟这人连穿个香水都与众不同。
他让孟管家把最不闹腾的那只捧过来,期间问时聆:“你怎么想出来的让龟陪你吃饭?”
金钱龟被孟管家擦净放到桌上,时聆捏了捏它的脑袋,说:“因为它比淋雨的锦鲤珍贵。”
商行箴感觉时聆有在内涵他,他撑着桌沿,问:“用不用把生态池挪到餐厅?”
好一项大工程,吓得孟管家眼皮直跳,幸亏时聆否决了商行箴的提议:“不用,其实你也很珍贵。”
商行箴又卡壳了,如果他和时聆中间横亘着一张谈判桌,他感觉自己拥有再好的口才也会被这个未来的小提琴手堵得无话可说,毕竟谁都会甘拜下风于艺术家的浪漫。
相反孟管家听出时聆的言下之意:“商先生,小聆是希望你少加班,多回家吃饭。”
商行箴扬眉:“那为什么现在不需要我陪?”
时聆用摸过乌龟的手拽松了他的领带:“因为你淋雨了,要换一身衣服。”
商行箴上二楼洗澡了,寒秋的气温对他来说没什么,他却在开了恒温系统的浴缸里泡足半个小时,直到壁架上的手机振动。
他按下排水按钮,披上浴袍后接通来电:“抽出空了?”
“稍微为兄弟你抽出了一点,聊完就跟老婆去看电影。”程慕朝很重情重义的样子,“说吧,什么事?”
商行箴把今晚跟顾清姿说的计划原封不动给程慕朝又陈述了一遍,那边摩拳擦掌的同时又有些不解:“为什么我老婆要比我先出面?”
商行箴道:“你的手段太臭名昭著了,齐文朗不是傻子,脑子一转弯就猜得出我们在联合搞他,你更适合在他黔驴技穷的时候给他当头一棒。”
“操,说得你自己好像很干净似的。”
“不干净啊,”商行箴低笑了声,“对付齐家那帮小人就得使阴招儿。”
程慕朝也笑:“你真行。”
正事谈完后电话里一段长长的沉默,程慕朝最先忍不住:“不是,你没事儿就挂了呗,搞得咱俩难舍难分似的。”
隔壁房间传来瑟瑟琴声,商行箴从浴室出来,摁亮落地灯,坐进临窗的小沙发里,这个位置离时聆房间的露台近,能把琴声听得最清晰。
冷不丁地,商行箴问起程慕朝过去的私事:“慕朝,你之前不是跟一个刚成年的大学生好过一阵子么。”
刚才聊正事时涉及到秦玄,程慕朝特地打开了免提让正在削苹果的人一块儿听,此刻手忙脚乱关掉,捧起手机往书房里走:“你他妈,这可不兴现在说啊。”
商行箴也没想好要不要问,索性趁此打消念头:“那算了吧。”
“你问都问了,一次性问完吧。”程慕朝警告道,“下次别提了啊。”
没认识秦玄前程慕朝跟别人谈过,是一个债务人的儿子,人家里宠上天的宝贝小孩被他拐上床折腾了小半年,那人商行箴见过,程慕朝带他出来喝酒的时候他就伏在程慕朝的肩膀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听话的宠物狗。
“你跟他不是挺合得来么,后来怎么分了?”商行箴问。
“操,”程慕朝好喜欢骂脏,“能不分吗,一开始多招人稀罕呐,结果都他妈是装的!”
这段感情在外人看来就是无疾而终了,连商行箴都不明真相:“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提还好,程慕朝气急败坏道:“这么丢面子的事我能往外说吗,妈的,他看中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后来怎么着,他私下全倒卖了,捞够了钱拍拍屁股走人了!”
是有够丢人的,商行箴说:“依你的个性不该是把人绑回来折个胳膊断个腿再扔出去么。”
程慕朝道:“算了吧,耍是被耍了,但我那几个月也是真的舒服过,何况后来我遇见我老婆了,那小子算个屁啊。”
听得出来对方的口吻带着些许不甘,并且这种不甘不为被耍弄的感情,纯粹是为赔进去的钱,商行箴握着电话闷笑,笑了一会儿猛然止住,抓过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程慕朝知道他想什么:“不是我说,我第一眼见到齐家那小儿子就觉得那感觉有点像,看着没什么城府,都是特乖特粘人。”
商行箴本意不是想听这些,他皱眉道:“我跟你能一样么,我拿他干什么你不最门儿清?”
“你自己听着能信?”程慕朝问个简单的,“你给他砸过钱没?”
商行箴屈指蹭了下鼻梁,林林总总的不说,他最先想到楼下的娃娃机。
“是不是?”程慕朝幸灾乐祸,“还说拿他来牵制齐家,屁吧,别到最后被狼崽子反咬一口。”
商行箴被一通电话搞得心烦意乱:“你不是要去看电影么,还不去?”
“靠,刚才谁不肯挂电话的?”程慕朝叨叨,“挂了,有空约。”
电话里空余短促的忙音,混进隔壁未断的琴音里。
商行箴撂下手机,站起来理了下衣服,把睡袍腰间的绑带随手一绑,穿过走廊到时聆房间,倚着门框等对方琴弓顿住,才叩响了门。
时聆回过头,将小提琴从肩头撤离。
“练完了?”商行箴问。
时聆把谱架搬回室内,搁下琴几步奔到商行箴跟前:“歇一下,刚才练的是《海滨音诗》。”
商行箴问:“不练帕格尼尼了?”
那本弄出了折痕的书被时聆塞到书架上了,就夹在两本精装图书中间。他抿着嘴笑了笑,摇头:“先不练了。”
从他眼神中看出什么,商行箴不提那茬了:“天冷了,别在露台上练。”
“好。”时聆低头看他腰间的绑带,“叔叔,蝴蝶结不是这样绑的。”
不管打领结或是束武装带,商行箴都要比系蝴蝶结要在行,他问:“想教我?”
“可以吗?”时聆问。
商行箴没动,语气有点欠:“你倒是教啊,不过我这边没学费支给你。”
“又不难。”时聆突然伸出手,攥住绑带尾端轻轻一拽,原来的结顿时松散,商行箴身前两片交叠的布料因没了束缚而敞开。
挺猝不及防的,商行箴还没抬手遮挡,时聆先着急忙慌薅住两片衣襟掩盖回去,赧然抬脸:“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现在谁吃亏?”商行箴眼见着时聆冤枉人,“我刚洗完澡就去接来电了,哪顾得上穿别的?”
时聆抓着商行箴的睡袍松手也不是不松也不是,最后一闭眼,摸索到他腰间的两根绑带。
他闭眼,商行箴便明目张胆地打量他,想他确实没什么城府,心思都写在脸上;还特乖特粘人,放学没见着他就非要等到他一起回家,趴在他背上伞撑得比谁都稳,一滴雨水都不让他沾上。
那要是狼崽子反咬一口会变成什么样,不再追在他身后喊叔叔,给他发消息不再附带pleading face,每天练完琴不会分享曲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