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箴警惕心一向很高,再怎么自我劝服,心里仍积着层疑虑,以至于与时聆对视,他还要分析时聆的真挚眼神有几分是实在的:“照片我等下就发给你,不仅如此,和共有财产的合影我会额外保存。”
时聆纠正:“它叫杨纳瑞。”
“行,杨纳瑞。”商行箴分析失败,偏头看了看时聆的裤兜,“揣了什么,方方正正的。”
一顿其乐融融的火锅局让时聆差点忘了这茬,他按住裤兜,面色平静:“张觉送的卡牌。”
“什么卡牌这么神秘?”
“就普通的卡牌,等下要玩的。”时聆试图转移商行箴注意力,“叔叔,我能带他们到地下一层玩吗?”
商行箴咬下一块蛋糕,一并吞进叹息,早就该去楼下转转了,何必来问他意见。他答非所问道:“他就送了你一副卡牌?”
“还有别的,我还没拆。”时聆再次征询,“可以吗?”
俩人仿佛处在不同频道,商行箴说:“早上我没来得及在羊蹄子上绑个丝带,就被你打乱了计划,那你愿不愿意多拆一份礼物?”
时聆霎时忘了征求同意,在齐家苟活的那些年谁会记得他生日,更遑论合心意的礼物,今天扑进怀里的小羊已足够惊喜,他没想过还能奢求其他:“什么?”
商行箴却顾自戳弄蛋糕不解谜了:“先去玩吧,到时就知道了。”
恰逢商行箴的手机铃音作响,他不顾浑身奶油,放下纸盘掏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单字一个“齐”,他神情微变。
从时聆的角度看不清屏幕,商行箴一个眼神扫来,他识趣避开,回餐厅招呼大家到楼下玩。
陈敢心连忙跟上:“真的有放映厅吗?是不是跟电影院的一样大?”
时聆没往楼下跑过,只好借用商行箴的说辞:“到时就知道了。”
他的好奇心不比好友们的少,反之相比其他三人的走马观花,他因对地上两层布局的了如指掌,到底下更多了份细节的探索。
以至于其他三人囫囵转悠完影音室和健身室,陈敢心惊呼着家庭KTV的零食柜之眼花缭乱,张觉和夏揽震撼于健身室附带的迷你篮球场之亮堂,时聆还伫立在楼梯上观赏墙壁的挂画。
陈敢心从这头跑去那头,平时挺处事不惊一女孩儿,忽发出一声尖叫,吓得几个男生齐齐看向棋牌室。
时聆唯恐出什么乱子,忙奔下台阶跑过去,只见陈敢心指向角落那台通了电的机器,惊叹道:“天呐,怎么还有娃娃机!”
娃娃机就娃娃机,时聆没法论证商行箴是否童心未泯,因为四面玻璃,困的是一团团洁白的小羊玩偶,个个肥胖滚圆。
张觉趴在侧边玻璃板上,细数后爆了句粗:“靠,它们眼珠子都好完整,一只瞎的都没有。”
夏揽急起直追,也发表道:“中间的盒子形状怎么如此眼熟。”
不必走近,时聆已轻易辨出这是装小提琴的琴盒,却不是他常用的那一只。
楼梯落下脚步,时聆最先听到,噌地回过头去。
商行箴半路停住,已然换了身衣服,他在灯下抛起一枚钥匙又接在手心,笑问:“拆不拆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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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仅你可见
聚会到黄昏时分尽欢而散,放映厅回荡电影片尾曲,几人摆正沙发上的抱枕,清理掉一桌零食袋,时聆把他们送到庭院门口。
商行箴不在家,当看到他换了身正装时,时聆就猜出他又临时有应酬了,果然在地下一层玩闹一下午,送完人后上二楼也没见着他影儿。
听孟管家说今晚商行箴大概率不回来吃晚饭,时聆白天吃的还没消化完,眼下还没觉出空腹感,索性让厨房部早点歇息,他抱了两包膨化食品回房间应付。
新的琴盒就摆在他的书桌上,琴盒的提手扣串着娃娃机的钥匙,今天他用这枚钥匙从商行箴手中得到了小羊以外的第二份礼物€€€€如果不排除娃娃机,那就算第三份。
亲手拉开娃娃机的门时,时聆还侥幸地想,或许里面只是个琴盒,可当他捧起那只颇有分量的黑色琴盒时,他知道他猜错了。
当着一众好友的面,他藏起满腔盘根错节的情绪,抬头冲商行箴扬嘴道谢,而商行箴亦没催促他打开,只捏了把他的后颈让他晚上练琴时试试手感。
时聆轻触锁扣,盒盖掀开,一把崭新的小提琴呈现眼前,只一眼,他就知道他用惯了、摸熟了的旧琴跟这把够不上一个档次。
都说鉴别小提琴要看外观、听声音、拍密度,时聆小心地托着琴颈把琴拿出来,没想到底下还压着张卡片。
浅黄色的卡片上只有两行字,时聆腾出左手拈起来,才发现准确来说应该只有一行字,因为上面的那行被两条横线划掉了。
时聆注目于清晰的那行字,是商行箴惯有的张扬字体,普普通通的祝福,是“时聆,生日快乐”。
作废的句子本没必要细看,可遮掩字迹的线条收效甚微,反而让人忍不住窥探,看看到底是出洋相的错字,还是没斟酌好的措辞。
谁料挪开拇指,忽略那两道跋扈的线条,原本占在卡片正中间的是一句比汉字祝福还简单的英文,写的是“To my”。
打开娃娃机时的心情似又复现,区区四个花体字母,最后勾撩的一笔搔得心头直发痒。
时聆清楚压在自己心间的负担源于何处,商行箴总是精准地摸到他的喜好,不问他想要与否,而是直截了当地送到他面前,叫他无法拒绝。
他不怕亏欠,只怕自己心动,不因赠礼有多昂贵,只为独一份无条件的偏袒和爱护。
时聆拉开抽屉,将卡片锁了进去,和张觉塞给他的那盒四维空间叠在一起。
小提琴表面光滑周正,线条流畅均匀,轻拍木料,从清脆的声响辨得出品质上乘。
时聆将琴架上左肩,偏首垫上腮托,右手握弓拉奏出一段音阶,四条线发音洪亮灵敏,不曾有过一秒的迟钝现象。
身后€€哒轻响,时聆回过头,小羊不知何时跑了上来,寻到了他这屋。
“杨纳瑞。”时聆冲他喊。
提前过完应激期似的,小羊伸着脖子叫了一声,蹦进来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腿。
“你有音乐细胞不?”时聆捏了捏它的耳朵,“琴是叔叔送的,你替他听一首他喜欢的吧。”
入冬后时聆就没在露台上练琴了,他推开门,将谱架搬到外面,翻开蓝色封皮的曲谱,他眼睑微垂,在夹雪的寒风中奏响了《帕格尼尼随想曲第二首》。
雪天行车缓慢,马路上车辙交错,再一次被红灯拦截,商行箴无力吐槽前路的拥堵,趁势塞上蓝牙耳机拨出了高权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商行箴懒得打铺垫:“高行长,差不多能进行下一步了。”
“这么顺利?”高权道,“我这边还没听到风声呢,齐文朗拿什么填补那五千万空缺了?”
“上次他不是倒箧倾囊收了上海那块地皮么,今天下午他约我出来谈,有意把地皮转卖给我。”计策再巧妙也总有顾及不了的地方,商行箴只想过齐文朗会转卖齐晟旗下任一楼盘,没料到对方会忍心割舍那么好的地,说完自己也笑了一下。
高权揶揄道:“偷着乐吧商董,俗话说人财两空,你这是人财两得啊。”
商行箴把着方向盘挪前了点:“人?什么人?”
高权想法纯粹:“能是什么人,跟你站同一条线帮衬你的人呗。”
生意人皆为利来,商行箴掩下私人理解:“高行长,这波真多亏你帮了不少,事成后少不了你的。”
挂了线,商行箴终于顺利挪到交通灯的停车线前,剩下的秒数不足以让他冲出去,他甘愿刹停再等一轮,手机没关,他把下午从相机传到手机的照片给时聆发过去。
单反拍出来的原图大,几张发出去还在转圈,商行箴发现时聆换了新头像,戳开,是手掌托着小羊下巴的照片,杨纳瑞真的很喜欢吐舌头舔鼻子。
图片发送成功,商行箴退出来,看见朋友圈有更新提示,杨纳瑞的耳朵尖缀了个红点。
交通灯跳了绿,商行箴上油滑出去,开出一段路在道边停下,等不及似的点开朋友圈,还以为时聆迫不及待地上传了合影,结果对方发的是一个小视频。
视频只有十来秒,时聆只身立在露台上垂眼拉琴,头顶暗光投下,他的轮廓变得立体灵动。
以免再像上次遭不满,商行箴这回尽责点上赞,正打算长按保存,想了想,挪开指头,又重新返回两人的聊天界面。
商行箴打了几个字发过去:天冷,回屋里去。
像是石沉大海,五分钟过去,他的关心抛出去没得到任何回应,商行箴自有方法,信心满满地捏着挂坠亮起了灯。
然而感应器亮过就暗下去了,商行箴预想出错,那个海浪竟然不屑于搭理他这个远山。
车窗外行车游龙,盏盏光束扫过他的脸庞,商行箴的表情仿佛变幻莫测。
较劲般,他逼迫道:哪怕你过生日我也照塞不误。
这句威胁挺奏效,时聆马上回了:我在洗澡!
商行箴笑笑,这借口编得,连桃酥都不一定蒙得过,他直接弹了电话过去:“回屋里没有?别又把自己折腾出高烧。”
时聆说:“我真的在洗澡。”
听到那边水声砸地,商行箴愣了一下。
时聆的声音夹杂在水流哗啦中:“需要我拍个照片自证吗,叔叔?”
挡风玻璃外雪雾弥漫,商行箴却仿佛透过淋浴间的磨砂玻璃勾勒了一道寸丝不挂的模糊身影。
他喉头发紧,听泵头挤压出细微的声响,他知道该掐线了,这是在路上,就算他自制力再强,也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可想是一回事,实施起来却困难:“今天练的是什么曲子?”
“多了。”时聆左手抓手机,右手抹沐浴露,“发在朋友圈的是帕格尼尼随想二。”
不评价琴的好坏,拉奏的曲子是否动听便足够说明答案,但商行箴还想听更多:“多少人给你点赞了?”
时聆在两腿间将沐浴露揉成绵密的泡沫:“说了在洗澡,没空看。你点了吗?”
商行箴不顾严寒熄了火,怨大街鸣笛过分扰人:“点了。”
“那就一个。”时聆笑了笑,“我设置的仅你可见。”
商行箴空闲的手在扶手箱扣紧:“为什么不直接发给我?”
“完整视频太大了,得发邮件,朋友圈那个算作预告,用来测试受众喜爱程度的,得到点赞代表合格。”时聆指掌间尽是急于冲洗的泡沫,他抹到玻璃墙壁上,重新开了水阀,“洗完澡发给你,小提琴我很喜欢。”
通话结束,时聆将手机放上壁架,缓缓舒了口气。
把杨纳瑞当作新头像,用新琴拉奏随想二,在床头放一只圆滚滚的小羊玩偶,全是他对商行箴所赠成年礼的反馈。
他对礼物所表现的喜爱很直白,可在电话里,他始终没勇气问出那句作废的英文,商行箴想写的是什么。
十一月中旬一过,时间似乎提速走起来,越接近年底,商行箴公司里的活儿越多,餐桌上不见人已不足为怪。
时聆也没那闲工夫像以前那样抱个乌龟上桌子陪他吃饭了,杨纳瑞总围着他兜转,他吃完饭就把小羊领到房间当他的听众。
新琴虽好,还需磨合,时聆花在练琴上的时间要比往日长,何况明年一月就要报考,此外还要兼顾文化课,他不敢有所懈怠。
偶尔课间偷闲,他会突然想起生日那天擅作主张给齐文朗提过的建议,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采纳。
就在他快要把这件事淡忘之时,十一月的最后一个晚上,齐文朗突然拨来了电话。
念在商行箴在公司加班,时聆这次接电话没往衣帽间躲,穿着连体睡衣倾身靠在露台护栏上。
齐文朗待他永远是恶语相向:“肯接了?响那么久死哪去了?”
时聆吞进一口冷风,像被割伤了喉咙:“摇屁股去了。”
齐文朗暴跳如雷:“破玩意儿你到底摇出了什么!我让你给我摇钱,你他妈把屁都给摇没了!”
时聆冷静道:“我不是摇钱树。”
齐文朗正在气头上,一心只想泄愤:“这回真他妈没了,连剩下的五千万也没了!你白给人家摇那么多天,人家当你是免费送上门的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