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乎保持现状,从不期待更进一步。
手里一空,商行箴抽走他藏在身后的软糖包装袋,袋子干瘪,里面就剩一颗糖了。
“只给自己留一颗?”商行箴问。
时聆抬起脸:“给你留的,我又不爱吃软糖。”
“只爱吃硬的是吧。”商行箴才说过不喜欢甜腻食品,转头却剥了软糖扔嘴里,腾出手牵时聆,“桃酥不是说你自己想吃么,合着是她在蒙人?”
时聆一走动,那串儿铃铛沙沙的轻响又回到了商行箴身边:“桃酥?”
商行箴道:“我小侄女。”
“哦,”时聆说,“我看她盯着这个两眼放光,就想哄她开心。”
懂事的孩子比起贪婪索要,更愿意接受分享,所以他特意把包装拆了再亲手给小姑娘抓一把。
商行箴问:“为什么想哄她开心?”
时聆道:“她喊我‘哥哥’。”
商行箴懂了:“难怪商宇心甘情愿大热天载着你跑来跑去,哄你开心呢吧。”
时聆怔然,他的心思向来是隐秘的,在商宇面前仅有一次提过这个称呼,原来夏风没吹散他的声音,而是送进了商宇的耳中。
而商宇不但听见了,还告诉了商行箴,时聆抠着商行箴的掌纹不自在:“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因为我是他哥。”商行箴攥住时聆的手指,没点破对方其实有多渴望拥有家人。
从购物中心出来,琳琅购物袋占满后座,时聆坐在副驾,没蹬鞋子没盘腿,双脚安生踩在副驾座底的垫子上,裤口掩着脚链,让商行箴瞧不见,心痒难耐。
不过再心痒也没忽略时聆此刻心情,商行箴侧目掠过时聆上下,面露茫然、十指紧握,指甲在虎口的软肉轧出月牙印,兴许还在为哪件事情忧心忡忡。
嘴里的软糖化了,商行箴喝一口水润嗓,发动引擎倒出车位:“桃酥老是惦记杨纳瑞,我和商宇手机里的羊片全被她翻遍了,她嫌我俩拍得没新意。”
商行箴手机里的羊片大部分是时聆发过去的,他自认拍照技术不差,不成想被个小姑娘嫌弃,他扭过脸:“怎样才算有新意?”
商行箴忽悠人:“我跟她说杨纳瑞会亲人,她不信,说小羊哪有她的博美会亲。”
杨纳瑞确实会亲人,但时聆没有炫耀孩子的习性,低调得很:“她不信就不信。”
入套了,商行箴说:“她刚才临走让我记得给她发一张照片证明。”
时聆还在为碰见商行箴家人的巧合坐立难安,手肘支在车门上,他握拳抵住太阳穴:“那你哄杨纳瑞亲你一下,我帮你拍一张,你给你小侄女发过去。”
周六道路通畅,商行箴却驰行得不快,右手探过去握住时聆搭在腿上的左手,说:“你忘了吗,它只认你,只亲你,所以只能我掌镜给你们拍下,作为证明发给桃酥辨真假。”
前路有辆车子突然降速,商行箴一拽方向盘临时变道,时聆撑在车门的手肘因车身微晃而失了支点。
他垂下手,坐正了身子,连同脸上也正色:“叔叔,我对齐康年再没感情,这层血缘关系也断不了。刚才我给你侄女买吃的讨她开心,是因为她喊了我哥哥,我承受不起,我于心有愧。”
在商行箴眼里,时聆一贯爱撒娇,欢喜了扑上来抱得结实,失意了伏在他肩膀闷声不响,现在却显露了顾虑重重的正经样,商行箴自觉没给够安全感。
怪空调开得过猛,时聆的手指覆着凉意,商行箴不想浪费几秒钟去调温度,维持原状将时聆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血缘而已,你从姓氏到认知都与齐家脱离,不要将两方相提并论。”
“是因为你容纳了我,所以你愿意站在我的立场为我辩护,可你能否认一开始厌恶过我吗?”时聆不想让商行箴认为这又是一场争执,因此回握住对方的手,“观念转变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付出的。”
太沉重的话题,商行箴不得不靠边停车,让眼波尽数流淌于时聆脸上:“现在只是让桃酥看看你和小羊的合影,既然你愿意买糖讨她高兴,怎么不肯再让她多高兴一次?”
“看完之后呢?她会判断我们住在一起,小孩子不会多想,你嫂子呢?你爸妈呢?”正午的阳光太刺眼,时聆将小臂搭在眼睛上,“叔叔,我真的不介意你永远把我藏起来。”
“我介意。”商行箴已尽力敛着强势,却忍不住拿掉时聆的小臂让对方睁眼也看他,“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和商宇认识?”
看着时聆陷入难得的懵懂状态,商行箴借势攻破,强悍也温和:“时聆,我一步步推动进度,你能不能试着别逃避?”
趁时聆还没找出反驳的话,他再下一剂猛药:“明年生日我可不想又一次把你扔家里,我想抱着最称心的礼物和家人拍照。”
言语比烈日灼烫,时聆的倔强在融化,只剩一点羞耻心还残存着:“那拆礼物能不能留到回赋月山庄以后?”
商行箴没绷住嘴角:“可以。”
在外面吃过饭才回家,两人在门厅处换鞋,杨纳瑞没以前热情了,听到动静还缩在羊窝不为所动,时聆唤了一嗓子,它才颠颠地奔了出来。
时聆坐在矮凳上点了点它的鼻子,又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杨纳瑞像是属狗的,前蹄搭上时聆的膝盖,用鼻头拱了拱主人的鼻子。
商行箴抓拍下来,桃酥的小天才手表接收图片不方便,他登上微信戳进荆漫的头像,勾选了一堆杨纳瑞的单羊照发过去。
荆漫估计正捧着手机追小说,文字秒回了:啥事儿?
商行箴:桃酥说想看。
商行箴:稍等,还有一张。
前面的九张都是铺垫,商行箴将最终目的甩了过去,时聆凑过来要看照片效果,他及时摁熄了手机,伸指点了下时聆的嘴唇。
“怎么了?”时聆问。
商行箴又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来认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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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没逼着你
夏日的午后太适合躲在空调房里,窗纱掩不尽光线,铺在床上恰好稀释成柔和色调。
遍地交缠的衣物、床尾堆起的被子、床头柜上拆散的方形包装袋,没有哪件东西处于齐整状态,连心跳和呼吸都是乱的。
时聆之前用在商行箴身上的招儿被对方捡了回来,双腕由商行箴缚到身后,他伏下身子,因在门厅温驯地喊了商行箴“主人”而付出了代价。
昨夜掌印未消,今日又甩上新的,时聆躲又躲不过,叫也叫不停,双肩无力地抵住床褥,大半张脸埋入枕头,泪水染得两眼湿润。
胸前是疼的,屁股是酸的,腰肢是软的,嘴里是腥的,手腕上的领带总算被商行箴仁慈解开,时聆却躺在床上连动弹一下都嫌累,偏头避开商行箴的吻:“难吃,让我漱口。”
“我可没逼着你吞掉。”商行箴点了点时聆的鼻子,凑上去亲了一下,起身去给时聆拿漱口水。
日光偏移,室内渐暗,时聆背对窗户,被商行箴轻抚着后背睡得很沉。
彼此都洗过了澡,商行箴靠坐在床头,这才得空摸来手机看荆漫的回复。
整个聊天界面被荆漫的消息所占据,长的短的,足以构想他妈惊喜的样子:这是把谁领到家里玩了呀?
荆漫推理能力不差:瑞瑞和他那么亲,一看就知道来了很多次。
荆漫:不对,他脚上穿的不是客用拖鞋,难道已经在赋月山庄长住?
荆漫:年纪轻轻,为什么不秒回?这种对消息不上心的态度很容易丢生意的,知道吗?
荆漫:儿子,妈妈连小说都不看了,就专心等你回话。
商行箴边看边乐,猜测荆漫还没把手机拿到桃酥面前让她看羊片,否则发来的可不止这几条消息。
身侧呼吸声很轻,商行箴抽回按在时聆背部的手,敲着字儿回复:是你说对男孩儿来电也可以,所以我斗胆发给你过过目。
大约是真的一心在等他回话,荆漫回复得丁点不怠慢:过目是过目了,可是你得领到我面前来才能过目不忘呀。
夕阳透不进窗纱内,商行箴在昏暗下敛了笑意,他今天又努力了一步,却还要斟酌着删删改改,和审合同似的谨慎:再给点时间,他不够自信。
荆漫快要改名为荆讶:长这么俊俏怎么会不自信?你和你哥从小就自信心爆棚。
商行箴简单概况:他家庭背景不好。
这回对面迟了几分钟才回复:那就给他个好的。
商行箴:他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
荆漫:我儿子不是人?
商行箴对着屏幕无声笑笑,敲了句保证的话:再过段时间吧,我带他回家吃饭。
小腿被踹了一下,商行箴侧首,时聆眯了个短觉就醒了,正吊着目光瞧向他:“叔叔,我想吃东西。”
商行箴放下手机:“我去楼下看看做好饭没。”
嘴上体贴,行动却迟缓,商行箴倾身从时聆嘴角辗转至舌尖,被面微动,被子下时聆抓住他作恶的手:“不要了,会尿的。”
商行箴收回手,支起身子亮起了床头灯,拨开时聆的刘海,说:“明明很讨人喜欢。”
晚饭时聆是在房间解决的,或许是漫长的下午疲惫过头,饭后没多久他又窝回床上,说什么也不同意今晚再跟商行箴同床。
再亲密的关系也要互相保留边界感,正好商行箴明天有事要早起,便听从安排回了自己那屋睡。
商行箴的生物钟在适合续眠的周日也没有迟到,手机在床头已蓄满电,他不急着点开,晨跑完回来洗了澡,吃过早饭才抓着手机挪到小沙发上。
手机和笔电齐齐亮起屏幕,密集的消息和资讯推送不断弹出,房地产行业爆了个大新闻€€€€风光多年的齐晟企业面临破产危机。
齐晟在本地多家银行的贷款陆续到期,因没能力还贷,银行纷纷告知齐晟,对其进行抽贷停贷,并且将齐晟列入失信名单,从此不再考虑续贷。
残喘至此,齐晟所有关联企业以及地产项目资金链彻底断裂,在建的楼盘失去了充足资金支撑而不得不停工。
温特助发来可信消息,因款项问题无处解决,与齐晟合作的建筑工程公司先后去法院起诉齐晟企业,法院全面查封齐晟关联的银行账户。
一部分匿名账号跳出来自称齐晟企业的员工,爆料公司早在半年前就已难以正常运转;在早上新推的资讯里,齐晟被贴上了“全面爆雷”的标签。
商行箴搭在笔电触控板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激越的情绪在胸腔中不住翻涌。
成簇炙热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现在分明是酷夏,齐晟却迎来了再难翻身的凛冬。
他等这天等了太久太久。
提示音响,他派出去的人向他汇报,已和程信那边的人在齐晟公司楼下会合。
商行箴合上电脑,手掌压下去的同时借力起身,脱掉睡袍走进衣帽间。
背后忽然袭来一阵风,商行箴敏捷躲开,扣住一双搞偷袭的爪子反剪到来人腰后,把人往穿衣镜上一压:“又恢复精力了?”
时聆臀部朝后一拱,趁商行箴注意力分散,他逃脱钳制撑着首饰台坐上去:“你要出去吗?”
“嗯,有点事情。”商行箴挑了套衣服出来,系纽扣的手一顿,转头觑向时聆,“要不要带上你?”
铃铛脆响,时聆未置可否,用脚掌碾了下商行箴:“刚才齐文朗给我打电话了。”
这空隙不够用来办事儿,商行箴拍掉时聆的脚,问:“上次不是答应我把他拉进黑名单?”
“他这次换了个号码打给我。”不用在商行箴面前装傻充愣的感觉很舒服,时聆跳下来给他弄衬衫夹,“我听到他的声音就挂断了,什么都没说。”
商行箴问:“平时搜那么多金融资讯,大数据应该给你推送今天的大新闻了吧?”
“嗯,标题说齐晟要破产了,我没点进去看。”时聆拿起西裤递过去,“更喜欢听叔叔给我分析。”
“算了吧,说到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你就犯困,还不如带你直击现场。”商行箴拉上裤链,抽了条皮带束好,“赶紧去换衣服。”
这边的衣帽间也挂了几套时聆的衣服,他翻出来穿上,将换下来的睡衣朝商行箴怀里甩去,说:“光盯着我又不帮忙,以后不帮你夹衬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