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奕珩冷声道:“高琳,你先出去。”
高琳怨毒地看了一眼许盐,冷哼了一声,出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奕珩眼神专注地看着许盐,冷冷的。
“啊,就是有东西落在你那里啊……”许盐好像没有看见他冷漠的表情,脸上还是笑着,“陆总能让我跟你一起去拿吗?”
陆奕珩知道他的手段,他要是跟自己一起回去,晚上两个人共处一室,说不定这个人又要弄出什么花样来,于是道:“什么东西?我明天寄给你。”
“寄给我啊?”许盐很遗憾似的,“那算了。”
陆奕珩越发肯定他要耍花样的想法,面色更加难看:“许盐,别以为耍花样就可以怎么样,我现在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前你得抑郁症的事,我也已经做出了补偿,之前的一夜情,都是你情我愿,我想你也不会问我要补偿吧?”
许盐听了这番话,花一般的面容露出愠怒的表情:“陆奕珩,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了吗?!”
陆奕珩别过脸,不愿看他:“到现在,你还问我这句话,有什么意思吗?”
“哼哼。”许盐嗤笑了一声,“也对,是我狗改不了吃屎,明明应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抱有希望,以为十年之后,我有所改变,你也会有所改变……”
陆奕珩没说话。
“砰。”
不轻不重的一声,百达裴丽的手表盒扔在了他面前:
“还你,抑郁症的事,你以为是这点钱就能补偿的吗?你太天真了。”许盐说着,不断地冷笑了几声。
陆奕珩有几分诧异地抬头看他,又蹙起眉来:“许盐,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许盐却忽然不生气了,他的脸上露出酸涩和难受来:“陆奕珩,你确定不要爱我一次试试吗?”
他说这句话,就好像是在问他“你确定不要尝一尝我的嘴唇试试吗”,只是那表情一点也不可爱,多得是心酸卑微。
“可能错过这一次,就没有机会了……就没有像我这么好的人了,也不会有这么可爱、这么爱你的许盐了,你也不后悔吗?”
陆奕珩却觉得他忽然说这个有点莫名其妙,因而有点烦他:“行了,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要说这个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这十年来,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我说得找你报仇,其实也是想找机会接近你……我一切都可以放下,就像王遥海,我甚至都懒得报复他,可是我一直对你耿耿于怀,虽然你伤害过我,可我一直都记得那个对我笑的少年……奕珩,我已经变得很美很苗条,也很聪明很会说话了,你明明应该喜欢我才对,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黑眸闪闪,含着湿意,祈求似的望着他。
那目力千钧,似乎将十年以来的期盼,十年以来的的执着,尽付于这一眼了。
陆奕珩的确也第一次见他这样。
许盐常常都是笑着的,哪怕跟人撕破脸皮,都是从从容容、悠然笑着的,他内心强大,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惧怕,他也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妥协,可是此时的他却仿佛站在高高在上的神祗面前,露出了卑微和渴求。
就像那一次,酒后,许盐钻进他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说“我很干净的”。
陆奕珩也不免动容。
平常高高在上、强大得无人可击败的人,如今站在你的面前卑微的渴求着你,任谁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然而,他也仅仅只是动容而已。
陆氏总裁这个位置,在他心中不可撼动。
“够了,我要工作了。”他把目光别开,“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许盐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垂下长睫,泪水很快沿着他浓密的睫毛落下来,他哑着嗓子说:
“陆奕珩……你会后悔的。”
“你是想说,你会和汤子骏在一起吗?”陆奕珩不屑,“那你去吧,我不会后悔的,以后也不会去阻止你。”
许盐伸手拭去眼泪,抬眸看他,唇畔一点一点化出微笑:“好,那么,祝陆总您,顺利抱得佳人归,在每一个深夜,都能安然入睡,问心无愧。”
说完,不管陆奕珩的反应如何,转身翩然而去。
出了办公室的门,高琳站在那里,见到他,满目阴冷。
许盐却笑着说:“高琳,你赢不了我的,这辈子都赢不了我的。”说着,哈哈笑了几声,大步流星去了。
午后的申城阳光明媚,云淡风轻,秋日的风带着丝丝凉爽,来来往往的汽车穿梭着,一派繁华而忙碌的模样。
许盐踩下油门,卡宴便轰然作响,像箭一般飞出去。
季思羡的心理咨询室不远,就在申江边上的一座大厦里,自搬过来以后,许盐也来过好几次了。
不过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季思羡的助手接待的他,笑得甜美地问候他:
“许先生,来找季老师复诊吗?”
“嗯,复诊。”
也是最后一次复诊,这一次之后,他就要痊愈了。
办公室门打开,季思羡正在办公桌后伏案写字,见是他,金边眼镜里的那双眼睛露出疑问:
“你确定要结束了?”
“嗯。”许盐悠然一笑,“结束吧,让我从这个梦里,彻底清醒过来。”
第44章
许盐彻底辞职了,离开了公司,公司也来了一个新法务。
对于陆奕珩来说,日子自然是没什么区别的。
只是新来的法务部长跟许盐的行事风格全然不同,不仅如此,还没他行事周全、办事有条理。法务部要管的case很多,常有公司和别的公司的诉讼、纠纷,需要跑法院、或者找仲裁机构,还要拟法律合同,许盐总能将所有的案子分配得井井有条,一件一件地码好,一件一件地解决好,也绝不拖泥带水。
可如今的这个法务,案子分配得不合理,东一件西一件的,到时候问他,结果是这也没解决、那也没解决。
陆奕珩为此事发过一次火,新法务被喷得狗血淋头,当时被张拾年全看在眼里,张拾年心想:
这不就是“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颜色类相似,手爪不相如”?
虽说不是抛弃发妻,但抛弃旧人,有了新人又嫌弃新人,发现新人不如旧人好,道理总归是这个道理。
不仅是工作上的事,还有别的,比如许盐买的咖啡豆喝完了,陆奕珩当天就尝出来咖啡味道不对劲了,问他:
“今天的咖啡怎么回事?”
他只好如实相告。
陆奕珩说:“再买,以后都买这个牌子的。”
张拾年听了,为难了须臾,终于还是说:“不行,买不到,许法务……许盐他买的是巴拿马翡翠庄园的瑰夏咖啡,这种咖啡豆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几千块一斤呢,但问题是特别稀有,没有这方面的行家,也有价无市啊!
如此,陆奕珩便也沉默了。
不过也就是咖啡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张拾年也没听陆奕珩再提起过。
陆奕珩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没有许盐,也不是到了生活过不下去的地步:新的法务总会适应的,换一种咖啡口味,过些天也能适应,没有许盐,倒还清静,不必整天防着他搞那些幺蛾子。
他家中极力促成他跟高琳订婚的事,高琳也极是喜欢他,在高家变着法地称赞他,因此两家很快定下来,十二月一日举行订婚仪式。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高琳,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喜欢女人€€€€毕竟对女人完全没有欲望,连那种生理性的冲动都没有。不过,为了总裁的位置,他必须忍下来。
并不是他真的多看重钱和权,所以非要总裁的位置,而是,他的父亲陆寿旬已经控制了他二十几年€€€€他从小读什么学校,该参加什么兴趣班,大了读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去哪里留学,全都是陆寿旬一手计划,他要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且希望这个继承者一切都按照他的意志行事。
从小,陆寿旬就对陆奕珩十分严厉,一有差池或者不如他的意,陆寿旬就会打他、罚他面壁站,导致他从小就很沉默寡言,极度压抑自己,到青春期的时候,他甚至离家出走过一次,但是失败了,陆寿旬对于他的离家出走没有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而是变本加厉地控制他。
那时,他内心的反抗意识觉醒了,他想,自己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摆脱自己爸爸,甚至,还要反过来报复他爸爸。
摆脱陆寿旬的第一步,就是当上陆氏东成集团的总裁,等他全然掌握了陆氏,拿捏住董事们,他就可以反过来拿捏他爸爸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忍。
无论是安排他来大盛建设历练也好,娶高琳也好,都要忍下来。
这天晚上,陆奕珩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进衣帽间,天气冷了,他要换一件睡衣。然而就在拉开衣柜,取出睡衣时,一个东西忽然一骨碌从里面滚了出来,滚了几圈,慢慢悠悠地滚到了他脚边。
是一只玩具八哥。
成人手掌大小,绿羽红喙,黑色的豆眼炯炯有神,连那羽毛也是真的鸟毛粘合而成,模样逼真,憨态可掬,若不是那轻巧的手感和冰冷的体温,不经意看还真像一只八哥。
哪儿来的这东西?
这是陆奕珩的第一反应。
他从没买过这东西,更何况家里也没来过小孩……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是许盐。
他家只来过许盐,只有许盐会进他的衣帽间。
而且上次他借口要许盐来家里的时候,说的就是“我家有只会唱《青藏高原》的八哥,你要看看吗”,所以一定是许盐来他家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放的,不过他放这只八哥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转了一下八哥,稍一用力,八哥却突然发出声音来,吓了他一跳。
是《青藏高原》的音乐。
“……哈哈,陆总是我!”音乐放到一半,突然响起了许盐的声音,原来这是个录音的公仔,“我找到会唱《青藏高原》的八哥啦!嘻嘻,我可以以后一直来看它吗?也不知道你要在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它……不知道那时候我们的关系会怎么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哈哈哈,你要是也喜欢我,明天上班把它摆办公桌上,要是不喜欢,那就假装还没发现它,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了,你看我是不是特别聪明?嘿嘿嘿。”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陆奕珩拿着它,在衣柜前站了好半响,忽然间,仿佛晴天霹雳似的,浑身一震。
“啊,就是有东西落在你那里啊……陆总能让我跟你一起去拿吗?”
“什么东西?我明天寄给你。”
“寄给我啊?那算了。”
许盐的确是有东西落在这里,对于许盐来说,也的确是只能他自己来拿,如果自己找,一定会发现他的这段录音。
原来许盐早就想跟他表白,只是没有勇气,所以用了这种方法,可惜自己从来没发现过。
怪不得之前有段时间,他进自己办公室,眼睛总是往他的桌上瞟……当时一定是在找这只八哥吧?
霎时,他手握着那只八哥,像是拿了个什么烫手的东西,针扎一样握不住。
第45章
“笃笃笃。”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