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萌明白收到这封信的这一刻起,他那份没来得及宣之于口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这份感情注定只是一份暗恋,也注定只能被他一个人深深地埋葬在心底。
而此时同样的一封信被卓亦舟的生活助理送到了卓一恒的房间。
卓一恒接过信封后,打开看了一眼,眼泪就直接从眼尾滚落下来。他知道他哥给他送这首词是什么意思€€€€
最后通牒。
可是,好不甘心。
心口好疼,好难过!
明明感觉到了有些缘分已经在他的指缝间一点点溜走,他依旧无法控制内心对冉乐的喜欢。
甚至这份感情正随着日益浓烈的思念,越是得不到越是在他的幻想中肆意疯长,已经隐隐露出失控的苗头!
这令卓一恒痛苦不堪。
为了不伤害冉乐,综艺就是他给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这一天的聚会在柴子游的狂喜之中落幕。
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师,但是冉乐既然应允了他徒弟的身份,该他露脸的机会绝对不会落下他。
所以,这天散宴后,只有柴子游是冉乐亲自送到门口的,这令小柴简直受宠若惊。而其余小帅哥们看到小柴这待遇,难免又是一番羡慕到眼红。
道别前,冉乐还对柴子游说:“明天去角门搏击馆也别紧张,咱们阴阳拳这一门也不只我一个人,不就是师兄么,谁还没有呢?!”
柴子游双眼立刻一亮,八卦的小雷达也立刻就精神抖擞地支愣起来,忙问:“那我明天是不是也有幸见到咱们阴阳拳的师伯们?”
冉乐笑着点头,又拍了拍柴子游的肩膀,说:“你别紧张。”
“啊?”柴子游满脸不解道:“为什么我要紧张?”
冉乐没细说,只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师兄那人虽然脾气有点儿怪,但绝对是个好人。”
“好,好吧!”柴子游磕巴了一下,又连忙道:“那是我师伯嘛,必须是大好人。”
冉乐就呵呵呵,目送着他离开了。
第二天,冉乐先带着卓亦舟去医院看颜悍。
这是两人婚后第一次见对方亲情意义上的家长,卓亦舟心里清楚,冉乐会带他见这位颜老爷子,说明冉乐打心底真正接受了他。
他很开心,也非常重视。
因此一大早洗漱完,他就自己操控着轮椅进了衣帽间选衣服,还不让冉乐跟着。
冉乐憋着笑问他:“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臭美,今天这是想干嘛?”
卓亦舟就面不改色地回了他一句:“岳父面前自然要注意形象。”说完就操控着轮椅飞快钻进了衣帽间。
然后他就听见身后传来冉乐一声哭笑不得的嘟囔:“什么岳父?明明卓叔才是我岳父……”
€€€€卓亦舟不动声色地唇角飞扬,内心却在想: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颜先生和我爸到底谁才是岳父。
冉乐没心思管卓亦舟心里这些小九九,今天要去医院,他得提前准备一些东西,毕竟是带着卓亦舟去见家长,而颜悍这个老头儿思想又那么传统,直接搞突然袭击肯定会挨骂,所以冉乐就提前给他打了个视频。
视频是男护工接的,冉乐怕打扰颜悍休息,特意放轻了声音问:“我爸还没醒吗?”
男护工说:“昨天睡得晚了些,今早睡得比较沉。先生是有事么?”
“我今天过去。”冉乐道,又顺口问了一句:“昨天干了什么,怎么会睡那么晚?”
男护工的声音突然就压低了,说了句:“见了冉总,晚上有点失眠。”
冉乐:!
他对护工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视频。而后他掐着腰在屋里转了两圈儿,让胸口压着的闷气散出来,才重新拿出手机,给男护工发消息€€€€
【转账:10,000.00】,附言:你去银行提出来,装进红包里给我爸备用。
紧随其后的是另外一条新转账:666.00元,今天中午不能请你喝喜酒了,等我爸身体好了,再补上。
男护工几乎秒回【谢谢老板】的表情包和【百年好合】。
冉乐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也才有心情回自己屋换装去了。
……
医院特护病房。
颜悍昨晚有些失眠,这一觉醒得也比平时晚了1小时。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枕头旁放了一只厚厚的大红色的红包,为之一愣,哑着嗓儿问:“这是干什么?”
男护工连忙说:“冉少让准备的。”
颜悍就示意男护工把床调起来,他要坐着。
护工边忙活边说:“冉少说今天要来,又让我去取了一万块钱装红包里,想必是要带对象来了吧?这回能见到本人,您也该放心了。”
“这个臭小子……”颜悍的手指在那大红色的信封上蹭了蹭,心底为冉乐的懂事贴心而感动,嘴上骂着‘臭小子’眼圈却红了。这一看,就还依旧是多年前那个不太擅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倔老头儿。
男护工早就习惯了颜悍这脾气,闻言笑了笑,立刻去打水为颜悍洗漱起来。
半小时后,冉乐带着卓亦舟抵达医院。
在见到卓亦舟之前,颜悍从来没想过冉乐将来的结婚对象会是个男人,还是个€€€€坐轮椅的男人。当然,他也同样没想过冉启洪会那么狠心,真干得出为了钱就拿儿子的婚姻大事去交换这种事!
亏他之前听说冉启洪给冉乐安排了相亲还替冉乐高兴,还想着总归是亲爹,再怎么样也不会真放着冉乐不管。结果,冉启洪这个亲爹一转脸就把冉乐送去了卓家!那卓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那是一般人高攀得起的?!
可怜冉乐这孩子,就是又孝顺又懂事!不然他一个男孩子若非为了父母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给另外一个男人当媳妇呢?!
颜悍一想到这儿,就对冉启洪心生怨念!
老头儿心想:我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好大儿,就因为摊上了一个不懂事的爹,这辈子就这么成了绝户!到死连个扛番的都没有,不知要多可怜!
也因此,昨天冉启洪来看他,他第一次没给他好脸色。
而在冉启洪眼里,颜悍就是潘影后身边一条最听话的狗,不过就是一个下人,跟他这个大老板相比,那是自然低一等的。
他从来都没把颜悍放在眼里,当然也从来没想到颜悍有一天也敢给他甩脸色€€€€
所以,他当时就怒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颜悍吵了起来。
两个老头儿吵架那真是太上头了,一个吵得忘了自己大病初愈,一个吵得忘了自己今天是来求人€€€€
吵到最后,眼看就要动手,好在男护工和燕秘书及时出手把两人给拉开了。
男护工劝颜悍:“颜叔您消消气,把自己气坏了,白让冉哥心疼。”
这话就像一根小刺直接扎进了冉启洪的心口,要知道,他生病可是没人心疼的!别说冉乐了,就连周佳也根本就没来医院看过他一眼。
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算是白生了。
可是,自己的儿子白生了,自己生病不知道来看也就算了,至少他还能骂一句儿子都是白眼狼。这突然某天冷不丁让他知道,小白眼狼心里惦记着别的老头,还像个二十四孝儿子一样守在别的老头病床前伺候……
那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冉启洪明显受不了,当即就被气得捶胸顿足,燕秘书连忙掏药,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冉启洪自己把自己气得背过气去,当天直接从医院的住院部被送去了急诊,抢救结果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颜悍因为生他的气,也没让男护工去打听。
和冉启洪吵了一架后,颜悍发现自己积压在胸口多年的一块大石头突然之间就渐渐碎裂,缓缓消散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颜悍觉得身上松了一块,尤其是,在他质问冉启洪‘你这些年,哪怕一天,有没有想起过乐乐?想起过你还有这么个儿子?’后,冉启洪冷笑着回了句‘那他也得有用’!
颜悍那一颗心就彻底凉了。
那一刻,他连骂冉启洪的心思都没有了,他对冉启洪彻底失望,彻底死心了。
他只恨自己以前太天真,总是幻想这对亲父子能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还为此劝过冉乐很多次,说了很多现在回想起来十分可笑的话!
而那些话,基本都是替冉启洪说的好话,每一句好像都是在替冉启洪对冉乐的冷漠找借口,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相当于是给冉乐在亲情的渴望上画出一个巨大的饼,最终又让他一次次狠狠落空!
可自幼懂事的冉乐除了在很小的时候控诉过他骗人,长大后,每次他撮合这对父子,或帮冉启洪说好话,冉乐都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从来不再反驳。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小乐乐应该都听进去了,眼下他终于认清了冉启洪的真面目,再想起曾经对冉乐的劝说,就能明白那孩子当时完全没有反应,应该是早就听麻木了,所以那份‘安静’也不过是无动于衷罢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冉启洪的自私和冷血,是他亲手扼杀了冉乐对亲情的渴望。
这份扼杀甚至都不是从冉乐长大之后开始的,它从冉乐三岁被冉启洪送来乡下的那一天就开始了,冉乐的一次次渴望被不断的扼杀,这孩子没有长歪,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颜悍想到这里,突然非常自责,他觉得这些年自己给冉乐的关爱根本不够,还有,曾经自以为是的撮合冉家父子,其实每一次都是对冉乐的巨大伤害€€€€
这些,当他想明白的这一天,他特别内疚。
但最内疚的一件事却是关于冉乐中考的。
冉乐很聪明,虽然从小调皮捣蛋,但是上学的时候他成绩非常好。因此初中升高中那年他是以全市第三的成绩被保送帝都大学附属高中,未来只要高中三年不出意外,他这就相当于是半只脚迈进了全国最高学府的殿堂。
当时,颜悍非常激动,他觉得冉乐这些年用功读书没有白费,终于向所有人证明了一次他有多优秀。
将心比心,作为一个父亲,颜悍从自己的角度去揣摩冉启洪,认为冉启洪要是看到冉乐这样优秀一定也不会再忽略这个儿子€€€€那时的颜悍还不知道,有潘家遗产这回事。
如果他早知道遗产的事,他就算再淳朴,多少也会有些戒备心。
可惜没有如果。
当颜悍拿着冉乐的成绩单找到冉启洪向他报喜时,冉启洪却并没有表现得多么高兴,反而是一瞬间脸色非常古怪,甚至还出了好一会儿神。
然而颜悍却只顾得把冉乐一通猛夸,希望能引起冉启洪对孩子的重视,根本没有深想冉启洪当时为什么脸色会那么古怪。甚至那天冉启洪跟颜悍要冉乐的成绩单,说:“高中非常重要,在哪儿读会影响一个人未来一生的走向。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替他办。”
颜悍不疑有他,将成绩单留给了冉启洪。
冉启洪处理这件事的速度可比每个月给冉乐打生活费要利落得多,一天后,冉乐就收到了一所私立高中的通知书。是颜悍亲手交给他的。
颜悍当时满脸喜色地摸着少年的头,说:“你爸爸特地托人给你调到的这学校。贵族学校的特招生,将来上出来就可以直接出国的!你看关键时刻他还是关心……”
冉乐轻轻捏着那张录取通知书,望着眼前一脸喜气的颜悍欲言又止。最终那话到了嗓子眼还是被他给咽了下去,他其实想说:这个学校他们班里有个同学的亲戚就在上,听说除了考试成绩不攀比之外,一切攀比成风。
到那去上学的人全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一年光学费就十几万,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只不过,冉启洪安排他去这学校,显然是不想他好好学习,倒更像是把他送进一个大染缸,养废他的意图还挺明显的。
不过,那个时候冉乐也没有证据,他只是有那样一种感觉,总觉得他亲爸对他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冉乐看看手里这张通知书,再看看颜悍淳朴而真挚的脸,最终暗暗叹了一口气,说:“谢谢爸。”
颜悍一愣,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哪天见到冉€€€€”
他想说‘见到冉总当面谢他’,被冉乐无情打断了。
“爸,”冉乐面无表情地望着颜悍,说:“上这学校我要住宿,还要吃饭,一个月两百生活费也不知够不够,他没提这事吗?”
颜悍脸上就显出了一丝尴尬。
因为冉启洪确实没说。
确切的说,这些年来,随着物价越来越贵,两百块钱的作用也越来越小,冉启洪却从来没提过要给冉乐涨生活费的事。颜悍问过两次,冉启洪都说‘我这是挫折教育,钱不够就让他自己挣钱去’€€€€
颜悍就再也没张过嘴,他都是偷偷用自己的钱给冉乐补贴,尤其是最近冉乐开始蹿个头了,就更得注意营养。
这些事颜悍从来没说过,但冉乐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