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是什么意思?
苏冶仿佛连呼吸都被卡住了,大脑思绪滞涩在一起,搅成一团,变成理不清的乱麻。
席袅是崽崽的姑姑?
姑姑是什么意思来着?
手机屏幕早已经黑了下去,那些绿色图标的消息概览也消失不见。
但苏冶仍旧睁大着双眼,盯着深黑的屏幕,仿佛刚才那些消息提示的画面还停留在上面。
鲜明又刺眼。
灭掉的屏幕上,倒映出苏冶空泛无神的双眼,微颤的眼睫,隐隐发白的面庞。
是席袅吗?
会不会只是ID名恰好一样?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错乱的大脑中寻找着合情合理的解释。
可能只是刚好ID重复了,拆字做ID也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事,说不定是屿屿家里也有€€€€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一条消息概览弹出。
[鸟衣:不是吧不是吧,小露珠都到幼儿园上早课了]
小露珠。
是席袅的女儿。
丁和婉之前提过的。
苏冶感觉自己脚下像是生了根,将他整个人绑在原地动弹不得,即便是想要抬脚做出一点反应,全身的神经却仍旧僵死宕机。
血液全部倒流,他恍惚能听到自己心跳“咚咚咚”的声音。
以为自己能够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
屏幕亮起的一瞬间,折叠在下面的消息里露出了半截“姑姑”两个字,晃着苏冶无神的双眼。
漂亮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就呆滞了下来,连眉尾那颗红痣都显得黯淡了不少。
谁的孩子能称呼席袅为姑姑?
席袅家里只有一个弟弟。
屿屿的手机上,姑姑席袅亲亲热热地发来消息,见屿屿没有回,甚至还打来了电话。
姑姑。
崽崽是席袅的侄子。
苏冶终于闭上了自己睁大的双眼,眼眶干涩的可怕,在闭上的一瞬间泛起细密的滞涩酸痛。
胸口发闷,大概是嘴里含着泡沫,所以有些呼吸不畅。
手机从苏冶松散的指尖上滑落,掉落在松软的枕头边上,刚好滑落到枕头挨着床头的缝隙中。
苏冶感觉自己好像站了很久,久到挂钟上秒针的细微响动清晰无比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带着脑海里丁和婉的说话声。
“有什么意外的,一晃也五六年了,这么久了,大家都会变。”
不是他没变,而是他太想当然了。
他以为他可以把一切藏在平静的情绪下。
说不定其实他只是内心深处还侥幸着,偷偷想着自己也许还来得及,赶在星立的那份合同有效期结束后,及时伸手抓住这五年的尾巴尖。
越想越不可理喻。
没有人有理由等着他。
他这是什么毛病。
以为自己足够从容,其实只是因为还没有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而已。
嘴里细密的薄荷泡沫似乎太多了,从深处透上来一股辛辣的刺激感,熏得苏冶眼睛生疼。
喀嚓。挂钟的秒针又动了一下,被其他更明显的响动声盖住。
浴室门被推开,漂亮幼崽从浴室中走出来。
苏冶站在大床和儿童床过道上,嘴里咬着牙刷,手臂垂在身侧,一双有些无神的眼睛听见开门的声音后才转了过来。
席€€从门廊拐过来,“哥哥,我好€€€€”
“嗯。”
嘴里的话被苏冶打断,席€€微微皱起眉,敏锐地捕捉到苏冶声音里不稳定的情绪。
苏冶视线落在漂亮幼崽的脸上。
像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能看出未来桃花眼雏形的眉眼,精致挺拔的鼻骨,没什么表情时微紧的唇线。
极其相似,连偶尔透出的冷静感也像极了席€€。
苏冶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脸部肌肉,但也许是因为嘴里的泡沫太过辛辣的原因,他甚至没办法熟练地露出一个温柔笑脸。
苏冶嘴巴动了动,但还咬着牙刷,也没办法出声。
他低头指了下浴室门,匆匆略过席€€身边快步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合拢后,苏冶才敛着眉眼,含着冰凉的水将嘴里的辛辣泡沫漱干净。
之前还在思考屿屿这么细心是像谁。
现在似乎模模糊糊有了答案。
难怪席€€看到丁和婉的消息后没什么反应。
苏冶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冰冷刺骨的水扑在自己的脸上,让越来越没道理可言的大脑冷静下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阻挡在外。
这样不行,他不应该这样。
他怎么能这么想。
不能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强加在别人身上,更何况崽崽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他不能,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区别对待崽崽。
卧室内,席€€在枕头后摸出自己的手机。
开屏就是席袅狂轰乱炸的消息,席€€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在后台把消息提示全部清除。
反正席袅会发些什么,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无非是些故意逗弄他的消息。
席€€将手机塞进兜里。
比起这个,刚才苏冶是怎么了?
有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苏冶的情绪夹杂着一种茫然和错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席€€边想边往门廊处走,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就听见门被唰拉一下打开。
动静之大,他直接原地愣了一下。
苏冶站在浴室门前,看见他后笑着蹲下来揉揉他的头。
“不好意思啊,让崽崽久等了。哥哥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带崽崽去吃早饭喔!”
漂亮幼崽慢慢眨了眨眼,“...好。”
他扭头,看见苏冶哼着不知名的调调,把大床上的被褥整理了一下,又把换下来的衣服理好。
漂亮幼崽的眉头越拧越紧。
苏冶怎么了?中邪了?
别人或许不了解苏冶,但他是席€€,当然对苏冶了如指掌。
苏冶虽然爱把温和当成一个面具挡在真实的自己面前,但本性也确实不是多么激烈的性格,仍旧比较温柔。
苏冶即便是高兴起来,也不会显得多么兴高采烈,最多是浑身上下洋溢着无形的小花,旁人能从他轻快的表情里窥到一些他的情绪。
现在的苏冶,明快的情绪太过外放,甚至有些刻意,像是故意作出这副样子。
席€€无声地盯着阳光下弯腰牵床单的身影看了足足三秒。
最关键的是,苏冶是个迷糊性子,经常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牵床单这种家务活?
不存在的,不是苏冶懒,是他压根想不起来要干。
漂亮幼崽的眼神眯了眯,转向浴室里。
大理石台面上的那个洗漱包已经不见了,台面光洁一新,漱口用的玻璃杯摆放的整整齐齐,在镜面灯光下闪烁着虹光。
苏冶,百分之百有问题。
席€€目光停留在闪着虹光的玻璃杯杯口上。
不过苏冶再怎么反常,一些性格里的特质还是会保留下来。
...谁清洗了玻璃杯后会这么大大咧咧地把杯口敞着放?
落灰不说,杯壁上的水恐怕到晚上都干不了。
席€€极其小声地咂了下舌,还是按耐不住地把那些杯子全部翻过来排好。
“崽崽?”
苏冶在浴室门口歪露出个头,伸出一只手来,手心向上。
“我们走吧?”
席€€定定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擦干水,手伸到苏冶的掌中。
这样其实也还行。
不过他还是要看看,苏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啧。双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