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冶想了想,带着很柔和的笑容道:“医生,病案本只有这一张吗?”
女医生把抽屉合拢,点了点头。
“一般是在数据库里建档,方便医师查看,纸质病案本无法提供给病人,十分抱歉。”
苏冶只好点点头,道了声谢后准备离开。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身后的医生出声。
也许是还有什么需要确认的手续。
苏冶转身。
“我是您的粉丝,可以请您签个名吗?”
医生放下钢笔,换成一支闪粉秀丽笔,又从一堆医学专业书里拿出一个粉蓝色带花边的手账本,非常严肃地看向苏冶。
“...啊,好的。”
苏冶茫然了一秒,俯身在医生推过来的手账本上利落签名,想了想后添了句“工作加油!”
“谢谢您,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顺遂。”
苏冶眨眨眼,笑了起来,“谢谢。”
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把本子拉回来,小心翼翼将那张有签名的纸裁下,拍了张照。
连着刚才截的图一起发到了超话里。
[小苏哥哥的围巾]:夜班太折磨人了qwq还好有回放可以看,秀一下小苏哥哥的签名!小苏哥哥要好好保重身体呀!
底下评论来得飞快。
[我靠,真的签名啊,哪里来的我也想要啊啊啊]
[新粉好顶,这就拿到签名了?!]
[我也在夜班摸鱼,雨夜香死了5555]
苏冶拿着报告往回走。
对漂亮幼崽身体的担忧促使他路上仔细看了两眼报告单。
......
不行,还是看不懂。
苏冶叹了口气,锤了锤自己的脖颈。
叮咚。
电梯在苏冶路过的时候十分巧合地响了一声,金属门滑开,里面是一个披着大衣的女人握着手机走出。
苏冶揉着自己后颈,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僵立在原地。
席袅刚回完小杨消息,随手拨了下没来得及打理的长卷发,踩着高跟鞋从电梯走出。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捏了下太阳穴抬头。
正好迎面撞见拿着报告单的苏冶。
苏冶微低着头,两只脚像生根了似的,一步都走不动。
是席袅,席€€的亲姐姐,为数不多的知道他和席€€谈过恋爱的人。
苏冶揉着后颈的手僵硬垂下,后颈处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让他没法抬头好好地面对来人。
回来这么些日子,他见舒灵时没有这种感觉,见江从风时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见小杨时也没有这种心虚愧疚的感觉。
但席袅不一样,席袅是席€€的亲姐姐。
她完全有理由和立场责怪,甚至反感苏冶。
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慢慢走近,苏冶站在原地,捏着报告单的那只手垂在身边。
“苏冶?”
高跟鞋声停在他面前。
苏冶心里一紧,脖子好像僵成了一块木头,半天才抬起。
他脸上带着一点点笑容,眼神却无法过多地停留在席袅身上,“......席袅姐。”
席袅没吭声,打量着面前的苏冶。
是瘦了一些,不过其他的她也看不大出来,毕竟要死要活和苏冶谈恋爱的人不是她。
脸仍旧那么漂亮,只是眼神躲闪,直不起头来看她。
理由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席袅心里叹了口气,声音冷静,“回来了?”
一句话,听得苏冶更加无法抬头。
席袅的声音和席€€不同,不是那种随性而闲散的声音,而是多一分冷静与从容,大概是作为席家继承人的培养出的气质。
这三个字从席袅嘴里说出来,没有阴阳怪气的反问,也听不出来是否不快,只是很平静的一句,仿佛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就是这种语气,反而让苏冶更加面皮发紧。
苏冶忽然感觉自己刚才找医生时,那点想勘破些什么的小心思在席袅的面前显得可笑又多余。
他应该有自知之明,以他的身份,他给席€€带来的伤害,他没有资格过多去探究这些。
苏冶嗓子有些干涩,“嗯,回来了。”
他听见席袅又问,“和其他人说了吗?”
苏冶低着头,几乎想埋到地底。
这话,其他人问也许就是随口客套一下,但席€€的姐姐席袅问出来,就显得很意味深长了。
苏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在席袅似乎不准备过多纠结于这点,很快又问下一句,“你是来看屿屿的?”
苏冶声音很小,“是的。”
席袅早就看见那张报告单了,“是屿屿的报告单吗?给我吧。”
苏冶捏着,那张报告单边缘被捏的有些发皱。他递给席袅前用指腹按了按,想要把皱褶按平再给席袅。
可报告单上的皱褶仍旧抹不平。
席袅看着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报告单,眼皮轻跳了一下,没说什么。
“辛苦你了。”
苏冶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又赶紧摇了摇。
他很清楚他当不起席袅这句,不管是对席€€还是对崽崽。
席袅是大半夜赶过来的,也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我去看看屿屿。”
苏冶点头,很自觉地没有跟过去,留下空间给他们一家人。
他往楼梯间走,准备转一圈再上来。
刚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席袅的声音。
“苏冶。”
苏冶脚步定住。
席袅看着那个漂亮又高挑的青年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最后,她按着病房门,在打开门之前说了句。
“下次有什么事,至少跟人说一声,别让人难受得一头雾水,眼巴巴没日没夜地等。”
门锁滴一声,又轻轻合拢。
苏冶几乎落荒而逃。
医院楼下有家便利店,24小时营业,苏冶只戴了个外套帽子就闷头往里走。
“欢迎光...呃。”
值班的收银员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高挑青年冲到了货架前,然后站在原地开始发呆。
不过毕竟这家店开在医院旁边,形形色色崩溃破防的场景不会少。收银员也没有太过好奇。
苏冶觉得自己一颗心紧的喘不过气来。
席袅的话在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回来后,他不是没想过要和席€€解释。但近乡情怯,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契机去贸然联系席€€。
被毫无理由地抛弃五年,按席€€的性格,直接反目成仇和他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有可能的,更别提五年后突然去解释,想想恐怕都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苏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席€€。
即使有苦衷,但也改变不了他给席€€造成的伤害。
货架上摆着一袋又一袋糖果,苏冶心绪杂乱,随手拿了一包,拿到眼前才发现好像和漂亮幼崽给他的蓝莓硬糖是同一个牌子。
苏冶立刻把糖放了回去,像是被烫着了手。
苏冶最害怕的,也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是即便他鼓起勇气找到席€€,想要努力解释,但最终只会得到席€€不耐烦又冷漠的眼神。
他怕自己承受不住那样的席€€。
五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也许可以抚平伤口,也许也能让记忆慢慢淡却,最终变成一颗沉在湖心里的小石子,泛不起任何涟漪。
听席袅的话,席€€这五年来相当不好过。
苏冶伸手,又拿起那包甜滋滋的糖果。
店门口的收银员百无聊赖,探头探脑看着这边,看见那个高挑的青年站在货架前盯着一包糖果,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
......??
收银员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半吐槽半劝解地搭了句话。
“帅哥别多想了,你就试一下看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