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场的所有人。”
席€€听见自己开口,声音意外的很冷静,和之前在机场得知苏冶在场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苏冶拍完戏后都去了哪里,有谁看到他了,立刻想一想。”
说话的同时,席€€快速给苏冶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席€€弯腰,从挂在苏冶椅背上的那件羽绒服口袋里摸出苏冶的手机。
席€€的脸色又沉了一分。
沈萌已经急得在抹眼泪了。
“席哥!”走廊另一侧,小杨迅速跑上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张总监,手里捏着一张救济楼的平面图。
小杨刚才接到了席袅的电话,听到席袅说苏冶可能有危险时,整个人差点原地爆炸。
“这里有图,苏老师没离开多久,肯定还在附近,哥你别急。”
席€€接过小杨递来的图,尽力压住自己乱跳的心,大声又问了遍刚才的问题。
另一处小跑来一位年轻女生,边举手边开口。
“我我我!席老师,我刚才路过苏老师的时候听见他在问洗手间在哪,然后有个场务领苏老师去了,是往那边走的!”
女生指了个地方。
席€€没再问第二遍,二话不说,抬脚就往那边跑。
...
苏冶跟在那位笑眯眯的场务身后,裹了下身上的厚外套,无孔不入的寒气总算是好了一些。
场务在前面引着路,中途路过一些器材室,有几个在值班的工作人员见到苏冶后还打了声招呼。
“这边的洗手间这么远吗?”
苏冶又和一个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后,心里有点疑惑,低声问了一句。
他以为最多拐个弯就到,没想到走了三四分钟了,还没见到洗手间的影。
苏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一路上一直一些其他的工作人员路过,稍微打消了一些他心里的犹疑。
想太多了,苏冶心里自嘲了一下。
可能是最近的突发状况太多,导致他有点过分容易一惊一乍。
孔文彦导演的组,要求严格,组里的人都是层层把过关的。
“对,不好意思啊苏老师,因为这楼年头太久了,很多管道都废弃了,所以位置远一些。”
场务回头,带着笑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苏冶点头。
苏冶有点遗憾。
这么远的话,他应该直接下楼回房车,还可以看一眼席€€。
这栋楼太老了,四处又有些漏风,苏冶冷得把手揣在了大衣口袋里,摸到了席€€之前给他的糖。
苏冶眼睛弯了弯。
正好,席€€应该差不多要过完这场戏了,一会儿回去就能直接见到他。
苏冶之前尝了下席€€给他的糖,里面有种半透明的荔枝糖很清甜,苏冶全部挑了出来,塞到另一边的口袋里,决定一会儿见到席€€后一定要给他尝尝。
这个甜度,席€€应该会喜欢。
“苏老师,到了,就在前边。”
场务停下,给苏冶指了下方向,“就过了那个门,再走一个拐角就行了。”
苏冶停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很礼貌地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场务摇头,“苏老师客气了。”
苏冶按照场务给他指的路,穿过一个很破旧的楼道门,拐过一个拐角,停留在一扇淡绿色的门前。
他抬头看了眼,心里的疑惑又升了起来。
这扇门上方确实挂着一个陈旧的小牌子,标着洗手间的符号,但仍旧显得很破旧。
剧组临时搭建的洗手间,说不上多么豪华,但至少会很干净清爽,绝不会这么杂乱破败。
这扇门的下方的百叶甚至已经斑驳掉漆,十分肮脏。
苏冶看了一眼,不适感升起。
他短短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碰那个已经反不了光的老式圆形金属门把手,后退了一步,还是选择去楼下找席€€。
只是刚一后退,苏冶立刻撞到了什么人。
“谁?!”
苏冶吓了一跳,回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引路过来的场务,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
那位场务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苏老师,怎么不去啊?”
苏冶后背迅速爬上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镇定道:“我忘了我刚才叫助理去拿东€€€€”
苏冶话还没说完,那位场务忽然拧开门,狠狠一把将苏冶推了进去。
哐啷!
地面湿滑,苏冶根本来不及站稳,重重跌倒在门后,半个身子摔在肮脏瓷砖地板上,砸得骨头都隐隐生疼。
但他顾不得身上的痛意,立刻翻身起来扑向那扇被合拢的门。
“你是谁!快点把门打开!”
淡绿色的门叮叮咣咣,苏冶用力去撞门,但就是撞不开。
门被锁上了。
苏冶的理智给出这个认知,但情绪上的恐慌开始一点一点漫了出来。
门被锁上了,他被锁在门后。
他被关在了洗手间里。
洗手间。
苏冶使劲儿锤门,砸得指节都沁出了血,骨节钻心的疼。
“有没有人!开门!”
淡绿色的门上已经开始多了几道血痕,但苏冶仍旧不知疲倦地砸着,用这股尖锐疼痛来压下内心的恐慌。
一旦压不住,那些模糊,但令他惊恐不已的记忆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苏冶已经经历过一次,他很清楚,如果他压不住,这种恐慌情绪就会尽数把他淹没。
母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冶,忘了吧,把这些都忘了吧。]
可他不想变成那样,他要去见席€€。
“开门!”
[妈妈,开门!]
苏冶的嗓子已经开始嘶哑起来,一丁点血锈味漫起,让他的肺部紧缩,呼吸不畅。
“有人吗,开开门!”
苏冶一下又一下地锤着,双眼暴睁,黑发被冷汗打湿,黏腻地粘在他的脸边。
他垂下手,再次整个人用力地去撞门,用自己的理智和记忆深处的恐慌作着斗争。
苏冶过于用力,额侧撞在门上,撞出一小块擦伤。
但他的额头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疼的是后脑勺,那道旧疤,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
过于激烈的动作让苏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的神智仿佛开始抽离他的身体,听见了自己的叫喊声。
叫喊深处,一些苏冶曾经忘记的声音开始涌现。
[操,他儿子呢,这女的还挺聪明,把儿子给关厕所里了。]
[死娘们,你闹什么,有你一个女人什么事。]
[他妈的,顾东舫,你少在这儿叫,赶紧还钱!]
[这女的是不是疯了,我操!]
一阵寒风吹来,苏冶打了个寒战,身体因为反作用力,再次跌倒在地。
寒风不断席卷过来,让苏冶的精神越来越混乱。
苏冶无意识间扭头,看见一大片明亮天光。
他的胃一下子被一只手攥紧到了极致。
身后的场景映入他睁大的眼睛里。
废弃不用的肮脏洗手间,塌了半间房,最里面的墙壁已经完全坍塌断裂,连地面都割裂开来,钢筋水泥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哪儿吹来的塑料袋刮在断裂凸出的钢筋上,在寒风中幽幽作响。
这是一栋危楼,洗手间刚好贴在楼边,半面已经完全倒塌,悬在空中,外面的明亮天光将里面照得清晰无比。
苏冶甚至能一眼望见远处的高楼,和楼下的断壁残垣。
刚才那个场务如果力气再大一点,地面如果再湿滑一点,他现在可能已经跌下了五楼,身体撞碎在楼下那些残破的钢筋水泥中。
苏冶的脸变得惨白,背靠着门,慢慢瘫坐了下去。
冰凉刺骨的风吹在苏冶的脸上,冷空气涌入肺部,苏冶的嗓子眼里发出漏气的手风琴一般的哮鸣音。
“开门...求求你们了...开门......”
肺部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苏冶的细长的手指掐着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用力去够那个肮脏的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