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越似乎笑了声,“坐好。”
宋思阳想说他已经坐得很好了,但下一秒,褚越突然夹紧马腹,收紧牵引绳,乌云得到指示,仰着脑袋冲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爆冲让宋思阳惊呼一声,因为惯性他撞在了褚越的胸膛处,整个人都像是陷在了褚越的怀里。
乌云不愧是一等一的赛马,在草地上撒开了四蹄狂奔,速度快如闪电,周围的场景像是按了十倍的快进键,甚至成了虚影。
呼啸的风击打着宋思阳,让他连眼睛都不太敢睁开,对于初次骑马的他来说,相比驰骋的快乐,他现在更多的是坠马的恐惧,而除了依偎着褚越寻求安全感,他全然没有了依靠。
乌云在草地上奔腾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减了速度,宋思阳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他是羡慕别人会骑马不错,可真正体验过了反而觉得自己是“叶公好龙”,他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像是随时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他腾出手捂了下心口的位置,突然想到褚越的病,下意识回头。
褚越在宋思阳回头的一瞬间微微仰了下脑袋,唇线绷紧。
宋思阳离褚越的唇不过半只手掌的距离,如果褚越没往后退,他定然会亲上去,原先想要说的话也因为这过近的距离而忘得一干二净。
宋思阳脸颊通红,咻的又将脑袋转了回去,许是吃了太多的风,他忽而感到口干舌燥。
褚越终于控制着乌云慢了下来,只是在草地上悠悠走着。
没有了喧嚣的风声,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变得很清晰,宋思阳敏锐地捕捉到细微的滴滴声,是褚越的手环发出了警报。
运动过后心率过高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宋思阳还是不免担忧,提议道:“先下来走一走吧。”
褚越没有异议,率先下马。
宋思阳很想像对方那样动作潇洒三两下翻身落地,奈何没有那个胆子,只能笨拙地趴在乌云的背上,颤巍巍地抬腿跳下来,好歹是站稳了,并没有在褚越面前出丑。
褚越的心率手环还在响,宋思阳担心地问:“没事吧?”
对方轻轻摇头,牵着乌云往前走,宋思阳连忙跟上去。
草地占地面积极大,视野开阔,秋风习习吹来,很是沁人心脾。
宋思阳亦步亦趋跟在褚越身边,不禁想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褚越还说不上几句话,现在却能策马同行,也算跟对方更近了一步吧。
他因为这样的变化而高兴起来。
褚越话少,倒是乌云一直哼哧个不停,好像还在怀念方才雷霆闪电般驰骋的快感。
宋思阳生怕褚越又抓他上马,主动挑起话题,“刚才怎么不比赛?”
褚越随口答:“不想比。”
宋思阳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环视一周,低声说:“那你刚刚还跑那么快。”
褚越停下脚步,看着宋思阳,“跑得快就要比赛吗?”
宋思阳想了想说:“可是我觉得你比第一名还要厉害,你赢了我肯定给你鼓掌。”
褚越沉吟,“你现在鼓掌也不迟。”
宋思阳大着胆子摸了下乌云,唔了声,“现在?”
他正琢磨干巴巴鼓掌会不会太奇怪,褚越已经踩着马镫上了马,宋思阳期待地抬眼。
褚越将牵引绳绕到手里,收紧,居高临下地与宋思阳对视,神色自若,眉宇间蕴含傲气,一瞬,乌云迈开了四蹄,如风如电地冲向远方。
马蹄踏着绿草,褚越神情沉静地驾驭着烈马,风似乎也为他助兴,呼呼地吹拂着。
宋思阳捕捉着旷阔草场上矫健的身影,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英姿飒爽,他忍不住喜悦€€舞起来,连同心脏也跟着一起狂跃。
他忽而想起教练的话€€€€除了褚少,乌云不认其他人。
如果没有褚越的授意,独属于褚越的乌云又怎么甘愿让宋思阳骑乘?
宋思阳心脏狂躁地鼓动着,有什么不明的东西呼之欲出,他凝视着草场上飞扬的身躯,觉得秋日太盛,晒得他迷失了自我,不懂得过烈的心跳缘由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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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褚(微微一笑):该我炫技的时候了!
小宋(拍拍胸口):幸好他耍帅没带上我。
第23章
马场过后,宋思阳觉得跟褚越之间好像又亲近了些。
现在褚越不仅允许他进房间学习,有一回的午后他太困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褚越甚至让他上床午睡。
但凡认识褚越的人都知道褚越有洁癖,别说睡他的床,怕是坐一下都得把被褥全换了。
之前宋思阳从未碰过褚越的床,他受宠若惊地微微瞪大了眼,连瞌睡虫都被吓跑了,半天才难以置信地问:“你不介意?”
褚越专注地看着书,淡淡道:“你也可以回房睡。”
宋思阳拿不准对方是不是开玩笑,蹑手蹑脚地走到褚越的床边,试探着要往下坐,见褚越理都不理他,小声说:“那我真的上去了?”
褚越翻页,嗯了声。
宋思阳这才确认对方并未说笑,一股不可言状的欣喜涌上心头。
他想了想快步走进盥洗室,先洗了脸,又将手脚都洗得干干净净,擦干了出来给褚越看,讨赏一般道:“我洗了才上床的。”
褚越终于抬了抬眼,宋思阳额头上的头发沾了点水汽,眼睛也水润润的,看着就像是晨间的霜露,澄澈又透亮,他颔首,宋思阳这才往他床上爬。
褚越的床大而软,被褥换得勤,干净清爽,宋思阳一钻进被窝就闻到一股清浅的香气,他抱着被子轻轻地嗅了两下,瞧见褚越正在看他,忽而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就拿被子挡住了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闷声说:“我睡了。”
褚越将室内的壁灯关了,又遥控窗帘挡住屋外的光线,只留下了书桌处的灯,转身继续看书。
等褚越背对着宋思阳,他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褚越。
此时他睡在对方的房间、陷在对方的被窝里,鼻息间尽是褚越的气息,似被褚越从四面八方包裹了起来。
室内温度正好,宋思阳却感到有些灼热,这股热意先从心口处烧起,借着血液一路烧到他的脸颊处,让他脑子都有点迷糊,他觉得这应当是太困了导致的连锁反应,可意识却很清醒,以至于他盯着褚越在光晕中的身影不肯挪开视线。
为什么会有人连背影都这样引人注目呢?
宋思阳摸摸自己的脸颊,热度依旧不减,决心忽略异常睡觉,闭上双眼开始无声地数水饺,不知道数到第几只的时候终于闻着被子上的清香混混沌沌睡了过去。
室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半个小时过去,褚越的书只看了三页,他是做什么事都能心无旁骛的人,此刻却有点心不在焉。
褚越将书搁置在桌面上,悄声回头看着床上微微拱起的弧度。
宋思阳睡得很沉,被子盖得严实,只露出了小半张脸,神情恬静柔软。
褚越无声地走到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昏暗中的宋思阳,替对方把被子往下拉了点。
宋思阳闷得两颊微红,露出口鼻汲取到新鲜的空气后呼吸舒畅了些,满足地砸吧两下嘴。
褚越盯着两瓣红润的唇,一种出于本能的冲动让他微微俯身,想要借此看得更清楚,他离得近了些、更近了些,在距离不过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宋思阳温热的气息与他的交缠在一起,像是丝丝缕缕的红线缠绕个不休。
宋思阳的唇有多软他是知晓的,他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贴上去感受那份柔软。
褚越喉结微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闭了闭眼又直起身体。
他很清楚自己在一步步地越界。
不管是让宋思阳吃自己吃过的东西、还是给宋思阳出头、亦或者带宋思阳去马场、再到让宋思阳踏入自己的私人空间,直至今天允许宋思阳睡在自己的床上,这桩桩件件皆不符合他的行为作风,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褚越静立片刻,眼神掠过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默不作声地走到窗边。
屋外种的树木被秋风吹的枯黄,地面上堆起了一小滩澄黄的叶子,风一吹,悠悠晃晃地卷到树下。
四季轮回,生老病死,世间寻常事。
终会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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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温度骤减,宋思阳畏冷,还未入冬就裹得严严实实。
褚越去上艺术选修课,宋思阳则在计算机房跟不算简单的编程作斗争,这是他额外选修的课程,密密麻麻的代码看得他头昏脑胀,他正思索着该如何改动程序,身旁突然响起道柔美的声音,“思阳,你有空吗,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话的是跟他同上编程课的一个女生,叫张晓。
宋思阳来到鼎华之后接收到的恶意大多数来源于男生,女孩子对他倒是都挺友好的,他连忙点头,“你说。”
张晓略显羞赧地笑了笑,跟她一同前来的女生大大咧咧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说呀。”
宋思阳好奇起来,张晓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四方盒子递给他,低声说:“是这样的,我看到褚越手上戴着手环,这个是最新款的,我想请你帮我转交给他。”
宋思阳怔住,他看着张晓的眼睛,在里头捕捉到了少女含羞带怯的情意。
见宋思阳不说话,张晓失落道:“会很麻烦吗?”
宋思阳拿不定主意,抿了抿唇,“你可以自己交给褚越.....”
“她要是敢就不用找你了,”另外一个女生性格直爽许多,“你跟褚越比较熟,拜托你了,只要给褚越就行,成事我们请你吃饭。”
张晓也双手合十看着他。
褚越受欢迎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宋思阳却不大愿意接这事,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可最终还是不忍心张晓希望落空,“那好,放学我给他,不过.....”
张晓连忙道:“如果他不想要也没关系,谢谢你啦思阳。”
宋思阳这才颔首接过盒子收进书包里。
因着这件事,方才就令他苦恼的代码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他修修改改,直到下课铃响还是没能按照要求完成最后几步,只好点了保存。
宋思阳的包里还是那些东西,但因为装了张晓给的手环似乎沉重了许多。
褚越得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年多跟褚越表白的人不可胜数,只不过褚越每次都很有分寸地婉拒了。
宋思阳没想到张晓会找到他这里来。
张晓家世优渥,长相和性格都很讨人喜欢,连送的礼物都那么合适,如果他是褚越,很难不对对方产生好感。
宋思阳开始有点后悔接下这桩差事,但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张晓,断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他反问自己,只是帮同学一个小忙而已,他到底在纠结什么呢?
宋思阳忐忑地上了回家的车,褚越已经在车内了,他应当第一时间将手环拿出来转交给褚越,但见了褚越却迟迟开不了口。
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褚越看向他,他心神微动,连忙望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宋思阳的纠结持续到吃完晚饭洗完漱,他把盒子从包里拿出来,知道不能再拖延了,给自己加油打气后敲响了褚越房间的门。
褚越正在吹头发,见他进来询问道:“什么事?”
宋思阳犹犹豫豫地将盒子拿出来,小声说:“张晓托我把这个给你。”
他将方盒子放在桌上,补充道:“是心率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