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见长阳 第26章

如此奢丽的物件他拿着着实不踏实。

褚越似嫌他话太多,眉头蹙了蹙,不搭理他了,宋思阳只好暂时掠过这个话题。

他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是从褚越身上传出来的,柑橘调的香气,夹杂了一丝木质香,很温暖的气息,中和了褚越自带的疏离感,仿若开在高岭上的花也有短暂的落地之时。

宋思阳觉得味道很怡人,问道:“你喷了香水?”

“嗯。”

“是什么?”

褚越回眸看着宋思阳,半晌,微微往下倾了倾身体,与宋思阳平视,说:“你闻闻看。”

说罢微微侧过脸,将修长白皙的颈部袒露在宋思阳眼前。

宋思阳本意只是问香水的牌子,没想到褚越让他自己闻味道,流畅的下颌角近在眼前,他抿了抿唇,神差鬼遣地凑上去轻轻嗅着。

他嗅到了橘子皮微微的苦涩感,与木质香融合在一起,让人想到煦暖的春风、融融的冬日,想到许多温厚的、暖和的物质,与褚越自身的清傲的气质大相径庭,却又奇异的十分契合€€€€大抵再深厚的冰川也有被暖阳消融的时候。

明明只是很浅薄的气味,宋思阳却感觉被熏得迷迷糊糊,尤其是这个姿势未免太亲昵,就像他正跟褚越在交颈亲吻,他喉结微滚干咽了下,正是心荡神驰之时,听见褚越问他,“好闻吗?”

宋思阳支支吾吾,“好闻。”

话音刚落,褚越突然用颈部的皮肤蹭了下宋思阳近在咫尺的下颌,光滑的触感让宋思阳震在原地,他错愕地瞪了下眼睛,条件反射地摸向那块被褚越蹭过的皮肤,好像也沾染上了橘子的清香。

而褚越已经直起身,若无其事地说:“时间快到了。”

宋思阳还深陷在与褚越的亲密接触中,半天没能回过神,茫茫然地眨眨眼,“你.....”

褚越扬声,“嗯?”

宋思阳羞红了脸,细弱蚊语,“没什么。”

也许褚越是不小心的呢,只是碰一下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褚越神色如常,只有他一个人在心猿意马.....

褚越一个小动作就轻而易举让宋思阳神魂颠倒,上了车他还没办法恢复正常。

天幕将暗未暗,宋思阳小心地打量身旁被光影笼罩的身影,悄然地摸了摸下颌处的皮肤。

沾了一手清橘香。

现在他和褚越是一个味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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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少,别太会钓了!

小褚(冷脸):我老婆喜欢我这样。

第31章

车子在鼎华的大礼堂外停下来,参加宴会的学生将近百个,皆盛装出席。

隆冬的天,少女们像是感觉不到寒冷,妆容精致,穿着各色鲜艳的礼服,似是天边璀璨的云霞,又似温室里娇艳的花朵,鬓影衣香,巧笑嫣然,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着深色西装的少年如同穿梭在云霞中燕的剪影,时不时挥羽试图引起彩霞片刻的注目。

宋思阳没有见过这样华丽的场面,亦步亦趋地跟在褚越身旁这看看那看看,脸上写满好奇与紧张。

大礼堂装潢奢华,高强度的灯光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犹如白昼,高耸的天花板在这耀眼的光线里好似望不到顶,壁沿上人工雕刻的白玫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引来蝶扑香,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盛装的少年们嬉笑寒暄,不知是谁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牵着手共赴舞曲。

宋思阳寸步不离褚越,许是灯光太烈人声太闹,他微微地产生一点眩晕感,双腿落不到实地,有些飘飘然,他知道这是闯入异世界的胆怯,一年多年他刚到褚家别墅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这个小型的宴会半为玩乐半为社交,宴会上无人不认识褚越,纷纷上前打招呼。

宋思阳悄然站在褚越身旁,看对方游刃有余地应对他人的寒暄,佩服之余很是自惭形秽,在这里的每个人无一不落落大方,唯有他拘谨得像是“偷渡”进来的,连打量都得静悄悄。

以后能跟随褚越出席大小宴会的人一定不会像他这样吧。

他忽而有些怅然若失。

褚越结束一轮招呼,顺手端了盘切好的千层蛋糕递给宋思阳。

宋思阳接过舀了一口,蛋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他满足地弯了弯眼睛,甜食让他暂时忘记了小小的烦忧,“你不吃吗?”

褚越摇头,“吃不完。”

宋思阳知道对方不爱甜食,常年口味清淡的人对太甜腻的东西是没什么好感的,浅尝一俩口可以,多了便会犯恶心,褚越几乎不碰这类食物,宋思阳表示很理解,只是下意识问一句。

他吃得津津有味,蛋糕很快就被他消灭了一半,褚越看他吃得香甜,似乎来了点兴趣,说:“我尝尝。”

宋思阳闻言要替对方端桌面的盘子,褚越却先一步抽走他手中的勺子,舀走盘中吃剩一半蛋糕的一角,自然而然地送进口中品尝。

宋思阳看着还沾了奶油的勺子进了褚越的嘴里,震惊得瞪大眼睛,“我吃过的.....”

褚越仿佛忘记了自己有洁癖这件事情,反问道:“不可以吗?”

宋思阳盯着对方淡色的唇,想到褚越跟他共用一根勺子就没来由的羞赧,轻轻地说:“可以。”

褚越这才给出评价,“味道不错。”

勺子又回到了宋思阳的盘子里,宋思阳却迟迟没再动口,倒是褚越问了声,“不吃了,嫌我?”

“没有。”

宋思阳连忙摇头,当着褚越的面拿动勺,却不敢看褚越的眼睛,只是小口地吃着蛋糕。

他怎么可能嫌弃褚越,他都不知道多少次吃褚越吃过的东西了,只不过这一回不太一样,是褚越吃他吃过的.....

宋思阳心里犯嘀咕,洁癖也能治好的吗?

他的舌头不经意碰到了勺子,联想到方才褚越吃蛋糕的画面,舌尖瞬间麻了。

宋思阳忽而有点热,他怕被褚越发现自己的异常,三两口解决掉蛋糕,舌头却不晓得往哪里放好,导致说话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吃完了。”

他飞快地看了眼褚越,对方从容自若,他滚烫的脸颊才稍稍降温。

褚越在哪儿都是焦点,又有人上前来找他搭话,宋思阳躲在对方身后,等待褚越结束谈话。

礼堂中央摆着钢琴,穿着鹅黄色礼服的少女端坐于琴前弹奏著名曲子《花之舞》,有潺潺的琴声在室内流淌,宋思阳对钢琴一窍不通,只觉得旋律十分耳熟,很是悦耳动听,因此不自觉地也被吸引了过去。

他来到人群中,轻快的琴声入耳却有股莫名的悲伤,众人皆在欣赏琴声,他亦渐渐听得入神。

一曲未了,身旁响起陌生的声音,带着一点儿嘲讽,“宋思阳,你听得懂吗?”

宋思阳愣了一瞬,回过神看向来人。

少年是音乐社的社员,钢琴造诣颇深,拿过不少奖,因而很是心高气傲,此时见宋思阳如此痴醉的模样,心生不屑,说:“你听得这么入迷,不如点评点评。”

周围众人被少年一句话吸引过去,纷纷看向宋思阳。

宋思阳一瞬间接受太多目光很是不安,但无意与对方争执,就摇了摇头。

少年嗤笑了声,“最讨厌不懂装懂的人了。”

宋思阳嘴拙,有些无奈地低喃道:“我只是听一听.....”

他是不知道琴曲的名字,也不会弹钢琴,更不懂得鉴赏高雅的音乐,可这不代表他没有站在这里欣赏的资格。

少年仗着有点才华傲慢至极,见宋思阳没有反驳,还想出言讽刺,褚越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音色泠泠地截了对方的话。

“我三岁学琴还没碰到琴键之前,学到的第一句话是学琴之人要戒骄戒躁,我以为所有的老师都会事先提点学生,怎么你的老师没有教你吗?”

少年脸色骤然一变,“你.....”

褚越适时给宋思阳解围,又讽刺了少年一番,围观的众人看了场好戏,掩嘴笑着。

少年欺软怕硬,丢足了面子,可对方是褚越,这口气只好憋到心里去,恨恨地瞪了宋思阳一眼就愤愤离去。

琴声还在继续,只不过换了曲子,宋思阳仍听不懂。

他感激地向褚越道谢,又问道:“刚才是什么曲子,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褚越将两首曲子的名字都告知宋思阳,目光往前看了看,说:“在这里等着。”

宋思阳原地不动,见到褚越往前走,去到与人交谈的张晓面前,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张晓笑着点头。

一曲完毕,坐在钢琴前的人换成了褚越。

宋思阳知晓褚越琴弹得极好,只不过轻易不显露,他也并未听过对方弹一首完整的曲子,此时既是惊讶又是兴奋,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冷光里的身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褚越朝一侧的张晓打了个手势,继而将修长的十指轻轻搭在黑白琴键上,又缓缓朝宋思阳投来一眼。

这一眼的意味颇深,裹挟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无法窥探他真实的想法。

清亮的琴声从指尖流出,前奏响起没多久,宋思阳就听出曲子是家喻户晓的《梁祝》。

琅琅音色在空旷的室内回荡,如悠悠泉水倾注进宋思阳的心田,他立在人群中,却再也瞧不见其他人,只痴痴然地望着姿态优雅奏琴的褚越。

忽而有醇厚而又舒缓的唱声附和琴声,是张晓带领合唱团的人在高歌。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

无人不知梁祝的故事,无人不被梁祝的真情打动。

“同窗共读整三载,促膝并肩两无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

褚越眉眼凝重,有力的双手与琴键碰撞,钢琴曲越发高昂,悠扬琴声仿若穿越时空诉说着绵绵情意。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

相知相爱不能相守,世间最痛之一,但并未能阻止这段千古奇缘感动世世代代的后人。

宋思阳的灵魂似也在这悠然的琴声和浑厚的歌声中颤动着,他不是第一次听梁祝,可从未如此触动,双瞳中有水光闪动,却不知道这绵密的情绪从何而来,直到褚越隔着光亮遥遥望向他。

曲子将尽,已唱到尾声。

褚越静默的眼神蕴含风雨,他指尖不停,琴声不断,目光一瞬不动地盯着宋思阳。

合唱团高声唱道:“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在褚越过于沉重的视线中,宋思阳像被巍巍高山压倒,连呼吸都变得绵长。

梁祝要传达的真谛人尽皆知,而他与褚越之间也隔着山与海,是相同的性别、是社会阶层不可逾越的鸿沟,是天与地的差距。

琴声如春雷响彻,劈开宋思阳混沌的思绪,有懵懂的情愫似雨后春笋一般攒足了劲头将要破开湿润厚重的泥层,那些刻意被忽略的异常,时不时的脸红心跳,他对褚越的过分在意,忽而在这一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对褚越,他对褚越.....

宋思阳双眸闪烁,心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动着,似会冲破胸膛,跳到褚越的面前。

他忽而起了怯意,惶惶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褚越自然也见到了宋思阳退缩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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